姜云鹤很快也奔到前庙门口来了，跌跌撞撞的。来了就用拐杖指着早ຉ成了一个黑点的小汽艇，想骂，又骂不出口，只好大声地数落：你五四丧德，你爷爷在世的时候，经常说，道不行父母之邦ะ。你当官了，你要晓得。道不行父母之邦！你个五四，就是风光了。一辈子也回不来了，有什么เ意思？还不是穿着好衣裳夜天里走路，哪个看得见，家里又哪个沾到光……
方德麟和卢素素า走后，一家人关上了门，金学民也撑不住，哭了，一边哭一边捶桌子，我这个支?书当的什呢意思？其他大队的支?书，嫖的嫖赌的赌，家里红红火火。我这支?书没有做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儿，怎得咯会落得这样的报应的啊！这究竟是个什么世道啊！怎得咯祸事都落到我的家里的啊！
混呗！什呢事好做，就做什呢事！
哎，是个法子。说完，马红英再不讲话，呆在那里想心事了。再坐了一刻๑儿，马红英屁颠屁颠地走了。
现在，马红英又开始为女儿捏两把汗了，五四这家伙显然是馋猫偷到เ食了，应该不止解了馋，也差不多是疯了。马红英晓得女儿的斤两，不来事则罢，来了事，没有哪个ฐ小伙儿或者哪个男将不为她疯的。没个猫子不吃腥，男将为ฦ草兰子疯一夜的可能都有。蒲塘里的多少男将讲过，跟草兰子睡一觉，少活十年都值。
好一阵子，卢素素站起身，把草兰子和五四拉起来，说，跟我跪不管用。你们去跪一下建华吧！
进入草兰子的时候，草兰子浑身发烫。人也迷迷炀炀的了，竟然低低喊了一声：建华！接着又喊了一声：建华！这次，五四听清了，是喊建华。于是五四便停了下来，“嗯？——”这话就一个ฐ字，可是。是一发原子弹。在方五四看来，比原子弹还厉害。问得很威严å，拖得长，就更加威严å。草兰子一下子惊醒过来，晓得自己้说漏了嘴，脸霎地红了，又惊又羞。但随即回过神来，随即紧紧地抱住了五四，还了五四一声：“嗯——”又缠绵。又撒娇็。接着不要命似的，又拱又翻的，变着法子哄五四开心。五四这才非常庄严地重振精神，长驱直入。
素素最终答应了，但说什么เ也不愿意在家里大操大办了。正月初一晚上，就打发五四去了金家。要走早点走，爸爸妈妈养你这么大，你这么心狠，说走就走，为ฦ了个女人，你做老大的什么都能ม抛得开，我也认得了。你做得出，我也做得出。
你是说招女婿？让我们五四倒插门？卢素素一惊之ใ下，没有能撑得住，喊了起来。
金学民随后拿出香烟来，和支部委员们一起抽烟，闲聊。那样子，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的。
现在在家睏着哩！睏了两天了。昨天就这样子了。
没得事，有我。五四冒出了蒲塘里的话。
五四看得出，金学民不像说着玩。
五四回来的第二天，先去周家。周校长许先生其实是他方五四的干爸干妈。他当然得先去看他们。再说，就算是探老。也得先去看一看干爸与干妈。
二有禄说着说着，哭了。
一心召请，宫帏美女，闺阁佳人，胭脂画面争妍，龙麝薰衣竞俏。云收雨歇，魂消金谷之园；月缺花残，肠断马嵬之ใ驿。呜呼！昔日风流都不见，绿杨芳草髑髅寒！如是裙衩妇女之流，一类孤魂等众。
周建华六七那天，蒲塘里破了一次戒，和尚们来放了焰口。乖乖，差不多都快十年了，蒲塘里没有人敢放焰口。现在周家放了。
草兰子，你哭什么？马红英连忙拍着门问道。
草兰子还有另一层鬼心眼，她实在太好那ว事儿了。她想在自己家里趁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时，好好跟建华疯上一疯的。年轻人，一得手便要上手。没办法。可平常家里看得很紧。金学民是不愿意看到草兰子在家里有这样的事的。马红英也一直提防着草兰子会做出格的事。虽然她的耳朵里灌满了人家对草兰子的议论。但是她没有看到。眼不见就心不烦。蒲塘里人有话：眼不见为净。这是讲吃了。做吃的东西，说那个脏ู啊，是让人受不了的。譬如说腌萝卜干子，都是用脚踩的。可是，蒲塘里人讲，眼不见为净。马红英对女儿的事，也采取了这种态度。明明心里晓得草兰子真的与周建华有了那样的事儿了，但是只当作没有。现在，建华在家里呆着，马红英一步不离家，怕的就是丫头子没有成婚倒先有了事。草兰子只要往建华的房间去，时间长了，马红英就会咳嗽一声，或者装作要草兰子做点什么事，让她出来。周建华来了一个礼拜了，草兰子竟然就是没有能ม得着空子。
不成，坚决不成。何况，妈妈知道这事儿，天都要破的。哪能才出书房门，女儿身子就没有了呢？
不敢了不敢了，姑奶奶！放开我。
金草兰不吃种田的饭，所以金草兰一般不会到田à里去。学生娃放暑假或农忙假，草兰子也不会到田里去。蒲塘里人说草兰子是修得来的福。可是，周建华当了场长后，草兰子有时候会装模作样地到场上帮着翻翻草，晒晒稻。稻子晒好了，要圆成堆或尖，再不就是进仓时，草兰子便会和周建华合作用概子，周建华在前面拉概子，草兰子在后面扶概子。概子稍稍地斜过来，放在场上，前面的人拉，后面的人稍用点力气压着，就能把铺在场上的稻谷收拢了。这概子，比翻耙推来得快，说起来，块头到底没有概子大。概子总得两个人才用得起来，翻耙那东西，十岁八岁的细鬼儿也用得起来。就像珍罗子，用翻耙用得实在好，连那些妇女也用不过她。
姜连旺家的丫头子珍罗，出落得眉清目秀，小瓜子脸儿白里透红。认真地一打量，其实一点不比草兰子差。不过，这丫头子心思也大了去了，听说一直闷在心里想周建华，好多小伙儿托人上门求亲，都碰了软钉ล子。草兰子跟周建华定亲的时候，珍罗子一个人躲在房里哭得不轻，一天没有吃饭。姜连旺叼着烟管进了丫头子的房间，想劝几句，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于是，便一个劲儿吸烟奶·子。姜连旺是个沙眼，风一吹，眼睛就潮。没事的时候，想到一点什么เ不开心的事时，也是眼睛很快就潮。做爸爸的这样了，珍罗子反倒没了主意，反过来替爸爸擦眼泪。爸爸便顺手拿住丫头子的手，拍拍，轻轻的，然后说，珍罗子，明年，爸把你送到水廓镇的朱家做媳妇吧！人家说了很多次了。那小伙儿不错，农技员，人也中看。配得上你。珍罗子一听，便又哭开了，伏在父亲的怀里，怎么也不肯爬起来。
草兰子要到周建华家访亲的事情像长了腿子，全蒲塘里的人都晓得了，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心情还很焦急，倒像这件事不是草兰子与周建华的，而是他自己้的。
上大学是天大的好事啊！这样的好事做梦都在想啊。可是，轮得上周建华吗？蒲塘里那么多年来，上大学的额子都被县民政局的姜巍给弄过去了，姜巍ณ的大女儿姜ä小兰、二女儿姜小梅、三女儿姜小菊，全都上了。现在四女儿姜小平，与周建华、金草兰他们同学，也一定会上大学的。谁让人家的爸爸是在县里当干部呢？都说周森林家厉害，了不得，可到เ底是外乡人，强龙不压地头蛇，方德麟一家下放回家了，风光一下子全部被方德麟沾了。可是，方德麟家再厉害，又压不过姜巍一家。方德麟的大儿子姜五四，想读高中都没有能读得上。不过姜五四这人有自己的想法，读高中怎么也不如去当兵。可是，当兵再风光，又怎么能跟上大学比呢？姜巍的几个丫头子，一年年的大学名额，全是县里直接指派下来的，给姜巍ณ的几个子女。姜ä巍家一共有六个ฐ子女啊！这样一个个ฐ地解决，还轮得上别的人家吗？现在好，姜巍家有人想上大学，知青点上的那些从兴化城下来的沈龙英、卞建华、徐红富、张宽广也都想上大学，这些人都是人精，哪个不天天围着金学民支书长支书短的叫？每次回兴化城，到蒲塘里的第一桩事就是到เ金学民家，送上兴化米酒、的确良布料、洋河大曲、大前门香烟。蒲塘里的路小，出门就是河，不能骑自行车，可是，有一年，经常扔石担子练石锁的徐红富，竟然为金学民搞来一张永久ื牌自行车的购买券。徐红富是插青当中唯一练武的人，一身的腱子肉。他喜欢沈龙英，听说，两人谈得很热。知青点上的人都晓得，可是，方国强不晓得轻重，以为自己当了个什么เ团支书，就能拿人家沈龙英开心，眉来眼去的，约人家晚上到蚌蜒河岸边聊聊，被徐红富晓得了，一顿ู死打。可是这样一来，徐红富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得起来，活儿，开始变得重了，也变得脏了。徐红富是个ฐ什么人？哪里肯求人？你队长怎么说，他就做什么เ，绝不求你换工种。饶是徐红富练过石锁石担子，可是在蒲塘里一点儿用也没有，挑担，没几趟，徐红富累得弯下了腰，把稻子扛上大粮囤里，扛笆斗上跳板，徐红富一开始逞英雄，可是哪晓得一踏上跳板，跳板打晃，连人带笆斗跌了下来，好在下面有人，拦腰抱住了徐红富，不然的话，跌个嘴啃泥事小，落下个残废也不是个不可能的事。那一笆斗稻，少说十斤ภ，如果装满了，一笆斗稻总得超过一百斤。稻还算好的，如果是一笆斗米的话，徐红富能不能扛起来还不晓得，就别说扛起来，走步，然后上跳板。这下，徐红富识数了，懂ฦ得了，知识青年到เ农村去，接受贫下中ณ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如何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第一步，就是给金支书送来自行车的券。金学民拿着券，笑得嘴咧到耳朵根，好像看到自己้骑自行车的拽样子了。可是一想，这里怎么เ能骑自行车呢？蒲塘里的第一挂自行车是方แ德麟当年从部队转业下来时上面发的，可是没骑几天，发现这路骑不了，有时候，不但不能ม骑，连推都不能ม推，不是人骑车，倒变成车骑人要人扛着了，于是便索性卖了。徐红富一看金学民的样子，有数了，便说，金支书，这券่你如果不想用的话，你可以转卖给其他人，其他人想都想不到，这券่难搞的。你真不想要，我帮你打听一下，如果有人要的话，你高价让给人家不就好了吗？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了。这是我们亲家公的意思。你一个ฐ代课教师的名额，咋就不让给周建华的呢？周建华，我那ว个干儿子，我是了解的，他一心一意想做的就是个ฐ先生。他毕竟跟我们蒲塘里的庄户人家不一样，他早ຉ晚要转成公办教师，要靠关饷过日子的。人家是这样的命。可是，你没有考虑人家。不让给周建华也行，你得跟周校长打一声招呼，他毕竟是一个校长，噢，你就这么把你家里的个ฐ人往里面一按，让人家牛不喝水强摁脖子，这下好，周校长不但不买帐，心里还气，觉得你金支书目中无人，太看不起他这个ฐ校长。他发话了，他这个ฐ校长，是公社文教办任命的。你瞧瞧，听听，这话硬了！
这样说的，是了，这个时候的蒲塘里，老支书德泓下来了，回家养老了，金学民这时候在做支书。这时候的方แ国强，还在金学民手下做团支书哩，毛头小伙子一个。
这一年，蒲塘大队想要出个二胡神童的幻想破灭了。在二胡神童与这个ฐ神童的爱情之间，爱情来得没有任何理由á，疯狂而执着。
说起来，他还不是地震那ว一年开始关注这学生的。
那ว一天，姜ä二狗率军实施了战略大转移，被迫长征了。大桥也已经被封死了，河东的人后来竟然是从河里游回去的。
春华一定看出方述平在犹豫，就安慰他说，你想想好，还是到我们这边来。你的家在河西。
10岁的那一年，方述平随全家搬到了河西。
德麟也笑笑，说，这是你们的事，我管不了。我只管现在你得给我一个收条，把收到些什么东西也给我写清楚了。三联单，我拿过来，到เ人家手上把我的收条换回来，以后只认你这张条子说话了。不管怎么说，上面还没有把我副支书免职哩，我只不过不做这保管员罢了。大队领导讨论时，我也有参与的份儿。
素素า经过了这阵子的事，人明显惟悴了许多，精神上有点恍惚。兰宝子，算是刘ถ士凡的弟媳妇，远房的，也来了。她握着素素的手，叹着气，眼睛里全是可怜，素素啊，怎得咯就这样的？怎得咯就这样的？
国强用鞭子跟德麟商量党·性的时候，卢素素า慌慌张张地一路哭一路跑来了。一到仓库，正看见国强在灯下审德麟哩！看着德麟被打，心里伤心得不行。可是一想到他是跟其他女将睡觉被抓的，心里又是气不过来，嘴里恨恨地喊道，打吧，你们打吧，你们打死了他活该！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在外面花花绿绿的。
德麟说，没有这个意思，没得这个ฐ意思。你有什呢事就不能ม放在白天讲，偏要那黑灯瞎火的时候讲？
看来是帮助大队做事儿了。腊根心里的一块石头掉下来了。
这边素素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照样和德麟恩恩爱爱。只是心里有时候很是恼火，这男将，怎么就像条狗，总改不了吃屎！又像猫，偏要惹点腥！
方แ德麟想了半天的主ว意，才想出这个法子的。晓得风声紧ู了，公·社要到下面来抽粮，于是，连夜派了十几个大劳力，把仓库搬空了，把粮食藏了起来。
士凡有点依依不舍，把大队干部们送出了家门。回到家，刘士凡中饭没吃好，一个劲儿的抽烟，喝酒。激动得什么似的。老腊根怎么劝，刘士凡都没能吃得下饭。
刘士凡被蒲塘里人喊作老士凡，但老士凡的样子一点儿不显老，头发梳成大背头，每天都整整齐齐的，脸上看不见皱纹，任何时候，都叼着烟，再不就是一手端着紫ใ砂茶壶，一手挟着纸烟。那紫ใ砂茶壶有了年月了，满是茶垢，茶叶都放了有半茶壶了。
那天，他记得是在妈妈的怀里睡着的。半夜，妈妈起床赶路去史家堡他却一点儿不知道，早晨醒来，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说起来，女人越是烂，倒越是香了。越是烂的女人，越是有男人想着上她的身。嘴里骂着，可是，手里却想拿着，心里也总是想着。男人啦，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