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文北……嗯，于局长，怎么样，没啥要紧的吧？”唐开志一边给于丽昕介绍文北，一边忙着和于正国说话。
“柳雯，这儿有那ว么点山庄的情调。真的，我已经把它画进画里去了。”
“嗯。”
前边堵车了，已经堵了好久了，公路上，死蛇般停着一溜大大小小的汽车。落暴雨前，人的心情，总是格外的烦躁。后来公路通了，死蛇般的汽车蠕动起来，天空令人害怕，呈现着铁色的灰暗。
当然，现在来反省这些，是不是显得有点太伪善？
“吃饭吧，等了你很久了。”于丽昕说：“去了哪儿？也不往家里打个ฐ电话。”她的话里，有一股呛人的恼气。
文北瞥了一眼父亲：“爸，我去找她吧，我晓得对她怎样说。”
“怎么啦？”
“也似松柏啊。”文北被夏薇妮感动，心情豁然就开朗了。
“嗯。”
新芽后，葡萄就长在叶苞里。叶子一片一片地长大，葡萄也就跟着一天天长大。垂挂在架子上，呈淡黄色的葡萄花，在你还没弄明白它是一种花的时候，它已差不多消失了。那时已๐是初夏来临，雨水丰ถ沛，阳光充足，不几天，葡萄便呼地长成了一串ธ水晶般的绿色球儿。
“姐，我还以为，你不在屋里呢。”
“怎么不记得，今生今世也忘不了。”
她重新翻开杂志看着。蝉在嘶吼。“来不来呢？”尖厉的蝉声，令她感到เ末日就要降临的恐惧，她心脏ู不好，最怕夏天。
“有本事自己闹去，投胎投错了，能怨谁？”
文北瞥了刘雨华一眼，她低头走路的样子，有一种飘逸感，又文静，他觉得美。
“没让写交待材料é？”
“你哭了，哭了……哭吧，哭吧，车站这么多人哭，你不该来，害得你哭……”文琪说。
“有啥法子呢，只要能ม活命。”女人说：“天旱呢，地里麦子连土都遮不住，划根火柴都能烧着啦，还指望啥？正月里就断粮了。”女人深陷的眼睛望着他。
“不睡啦，身上都睡痛了。”文轩林说，“柴都收进屋了吧？”
文轩林见了，也意识到是自己不对，这确实不能怪文北。好半天后，他终于冷静下来，为自已๐的暴躁惊讶。他也觉得，这两ä年，自已的脾性是越来越暴躁，也越来越怪了。从朝鲜战场上回来，因为是战斗ç英雄，领导也曾培养他当干部，可他看不惯机关那种脑壳埋在裤裆里的活法。眼睛又夹不得沙，最后一跺脚回车间去了。那时，他就这个ฐ牛脾性，没想过了这么些年，这脾性依然如故。
坦克像一溜巨大的甲壳虫，沉闷笨重地往坡上爬着。很多人，往公路边跑。
“你干吗突然这么เ激动不安？”
“我没有激动不安呀，我只是想，能ม有一个人和我一块分享这份快乐。”灵魂里的那个我说：“你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快乐么？可以说，是一个渴望了很久很久的梦想。你知道，一个人渴望梦想，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吗？你不会懂的，你绝对不会懂。”
阴暗的天空，渐渐放晴。
回到杨家坪时，天已经黄昏了。
不知为什么เ，每次一回到这里，文北的心里，便会蓦然生出几分亲切之感，站在街口，他往远远近近的景物注视了好一阵。
红土岗前，那棵曾被炮火打得半死的树，又长得枝繁叶茂了。那是一株老气森森的黄桷树，在这寒气逼人的冬季，它反而显得比其他季节，更苍翠。也许是这季节，本身色调灰暗的缘故吧。
凝视间，他的耳边，忽然又响起了那个夏天的枪炮声。它是那样猛烈，他的眼前，倏地便出现了一幅战地之景：垮塌的房子，打断的电杆，炸得坑坑洼洼的公路，阵阵的浓烟，呛人的尘土，带铁蒺藜的路障。死亡，废墟，鲜血和生命的疯狂。
于丽昕在下班前，来了一个电å话，说，她知道他得到录取通知书了，祝贺他。他扯了一个谎，告诉她说，母亲病了，要回家看看，明天再去找她。哦，对了，那ว条温馨的围巾，还在自己้那儿呢。于丽昕好像真的是感冒了，声音有些闷哑。
“你感冒了？”
“嗯，有点儿，你也要注意呀，这天冷，稍不注意就感冒了。”她关切地道。
“那你注意吃药，嗯，我明天，把围巾给你送过去。”
那晚看过电影以后，他们还约会过，文北把围巾忘了。
过了一会儿，于丽ษ昕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他说：“嗳，文北，明晚大礼堂有音乐会，票，我已经买了，晚上八点。你来吧。有《梁祝》……”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噢对了，你不是很喜欢波隆贝斯库的音乐吗？明晚还有他的小提琴独奏曲《叙事曲》，还有迪尼库的《霍拉舞曲》。”
“真的吗？好吧，我去。”
文北心里有点激动。这，都是他喜欢的音乐啊。而这些音乐，许多就是过去在夏薇妮家偷偷听的，就是那种黑色的老唱片。
“你一定要来，外边就根本买不到票，我等着你。”于丽昕又嘱咐道。
“我知道了。”
她怎么啦？真的中情于我了么？
他搁下电话，一边走一边想着。但这场音乐会，却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脑海ร里，这时就回响起了《叙事曲》那哀婉凄凉，如怨如诉，催人泪下的旋律。就是在乡下，它也伴随着他，不时在耳边响起。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让他思恋，也让他回忆。
绕过红土岗，文北一边想着波隆贝斯库的音乐，一边往那条偏僻、熟悉的小街走去。
“文北……”
忽然身后一声喊，文北回头看去，没想是夏薇妮，她就像从天上突然掉下来。他心头有点忐忑不安，心里想着另一个女人的事，这里，又和另一个女人约会了，这种滋味，他想，也只有同样经历的人，才能ม体会到。它有一种苦涩，而不是快乐。
“你这么早就下班啦？”夏薇妮笑盈盈地望着他，她没有察觉到他的心境。
“嗯。”见到เ夏薇妮，他很快就把于丽昕，忘得一干二净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啥好消息，快说，你这样眉开眼笑？我还没见你这么高兴过呢。”夏薇妮望着他，她像一棵葱似的鲜嫩，娇媚动人。
“你猜？“
“我哪儿猜得着呀。”她静静地，把他看了好一会，以带点娇็嗔的声音对他说，那双波光荡漾的眼睛，满是笑意。
“你回家吗？我们去哪儿走走。”
“你说吧，我反正没事。”夏薇妮显得小鸟依人般的可爱。
“我要去读书了。”文北掏出录取通知书，递给她。
“是吗？”夏薇妮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看得出，她甚至比他还高兴。
“还没吃饭吧？”他问道。
“没有。”
“想吃什么？”
“去吃火锅？”
“好吧。”
吃过饭，他们去了公园，然后沿着小径走到小山上，待到无人处，他将她搂进怀里：“薇妮，我……要狠狠亲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