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骨头发烧啊?!”睡在另一头的桂芝刚迷糊,就被那“喳喳”的声音弄醒了。
兰子的眼泪滴在郑郎中ณ的脚背上,郑郎中全然不知。
说心里话,桂芝的确不想这么早将兰子嫁出去。女儿是做姆妈的贴身小棉袄,桃子出嫁让她难过了好一阵子,这回要是将兰子嫁出去,自己心里不是完完全全空了吗?何况兰子比桃子更懂事,更会体贴人。
“姐,你们家的田在哪呀?”吃过早饭,兰子牵着卫伢崽,站在屋门口问。
“拿鼎锅搞么哩?”桂芝埋怨兰子:逃命还带着鼎锅?
“亏我冇要他脱下棉裤,不然就更受不了,不晓得桂柏、桂林他们穿得厚实不厚实。”桂芝从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丈夫他们这次到底要走到哪里才能ม打回转。她除了担心受怕,其他的问题无法回答兰子。
桂芝吓得瘫坐在地上,手中的空潲桶滚出老远。
密缉队队长是个长着扁脑แ壳的“湖蛮子”,他找到留แ在镇上的老保长,逼着他提着铜锣到山里把乡邻们“敲”回来,并放出话来:“皇军不打老百姓,如果第二天哪家的人没回来,就烧掉哪家的房屋。”
屋里到处弄得“嘭嘭”响,兰子睡不安稳,只得穿衣起床。
云秀教兰子纳底、做鞋、绣花,还教兰子做女人的一些道理。
好久不见桃子来,耀慧对兰子说:“桃子买绣花线要这么เ久,她不会出么哩事吧?”
桂芝站在后门口的青条石上,双手扶着门框,久ื久ื地看着丈夫,直到两ä眼模糊,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郑郎中晚饭没吃,桂芝端来一盆热水,他随便洗了一下手脚,就倒在床上睡了。
郑郎中ณ望着闯了大祸的外甥,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
郑郎中除了干田地的活,常去山里采些中草药,为上门求医的乡邻诊治小病小痛。
再福望着桃子,像鸡啄米样一个劲地点头。
郑郎中和桂林联手托起一箩筐谷往椎子里倒。这椎子形状像磨,只不过它是用一寸见方,宽有三分厚的竹板层层排列做成的,上方是用青篾织成圆斗,稻谷就从这斗里漏到椎里。
“起来吧,起来吧,这小崽子闹着也睡不安稳。”郑郎中翻身坐起,披上棉衣走到门角,对着尿桶足足地屙了半袋烟功夫的尿。
结婚四年,婆娘的肚皮丝纹不动。爹成天唉声叹气,打鸡骂狗。因为是爹作主ว娶桂芝做的儿媳妇,加之她家又是村上的张姓大户,所以对她和她娘家人从没有过违的言辞,只是常借机骂儿子没卵用。直到เ婆娘吃了几箩筐中药后,肚子才慢慢凸起来。
“锅里蒸着发糕,记得拿啊!”婆娘声音也低了些。
莲娭毑端着盆出门,兆明跟在后面。
“你这个化孙子,你有么哩用?只顾自己้跑,把新进门的媳妇一个人丢在屋里,你和你爹一个卵德性,真是冤枉成了个男人!”莲娭毑骂儿子,连带将老公也数落了一顿。
兰子的公公叫王兴榜,别人都叫他“榜爹”。快六十岁的榜爹从锅里端下热气腾腾的蒸笼,自言自语地说:“你骂崽就骂崽,扯到我搞么哩!”
望着有些干瘦、老实巴巴的榜爹,莲娭毑又好气又好笑:“真冇走一点样,落片树叶怕打破脑แ壳。今天要是兰子出了么哩事,看如何交待得了!”
兆明晓得不避开还要挨骂,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莲娭毑要兆明去找嫂子讨了一勺子红糖,然后将姜汤端来给兰子喝。
晚饭后,兆明的哥哥兆新领ๆ着婆娘香秀和崽女过来探望弟媳,见兰子仍躺在床上没起来,就坐在灶屋里与爹妈和兆明说话。
“今天早晨来的那队日本骑兵是路过的,都冇进屋呢。”兆新说。
莲娭毑说:“这哪个搞得清日本兵进不进屋,万一进屋你还跑得脱身?”
“姆妈吔,刚才我听路过的下堂屋里的人说,有个日本兵被马拖死哒,那ว脑壳都破哒,血糊隆咚,最后是被横绑在马背上驮走的。”香秀一把鼻涕甩在柴灰里,将两个捏鼻子的手指在椅子脚上擦了擦,继续说:“亏得是摔死的,若是被游击挺进队在这里打死的,我们这里肯定要遭大殃。”
兆新า又说起昨夜里抬轿人告诉他的稀奇事,把一家老小听傻了。
兰子知道自己是患上了风寒,只要出身汗才会好。她迷迷糊糊睡到เ半夜里,感到เ一双手在摸她。兰子使劲地推开兆明,用被子裹紧身子,不让那双手再伸进来。
出了一身汗,兰子觉得舒服些。
兆明早晨起床后不见了影子。
莲娭毑端来煮好的一碗绿豆皮。兰子一天两夜没吃东西,肚子正饿着,连忙接过碗筷,最后连汤也一起喝了。她将空碗递给莲娭毑时,叫了声:“姆妈!”
莲娭毑坐在床边,接过碗,说:“兰子啊,感觉人好些了吗?”
“嗯!”兰子点了一下头。
“那你再好好睡会,莫急着起床。”
兰子见婆婆出门时关好了房门,又缩回被子里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兰子被吵醒了。婆婆在用竹响筒赶鸡,她一边赶一边骂:“还是只新鸡婆呢,蛋花都冇得,就让外面的野公鸡占哒!”
鸡被赶得四处乱窜,发出“咯咯”的叫声。
中ณ饭、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