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年夜饭，李响带着我去楼下花园里放烟花。他买了那么多烟花藏在花园里，想给我惊喜。他点烟花，然后捂着耳朵往后躲的样子，让我的鼻子有些酸。
我没有可以告别的人，当我要离开这个待了两年的地方。我现自己，除了文森特，竟没有谁可以告别。在这所学校，没有朋友，没有美好的回忆。
其实我也没什么可准备的，见面的礼ึ物是李响替我选好了的，我穿什么，拎什么เ，也是他挑好了的。我只要接受他的安排，去吃顿饭就行。
“也许对信仰者来说，重要的已经不是信仰的内容，而是信仰本身这个ฐ事件。”我转过脸看着李响，缓缓地说。
“那个时候，你恨母亲吧？”李响问。
这段路途很遥远，要经过六个省，行走五十多个小时。劳累，但是值得。
“乔，到了我这个年纪，很多东西都已๐经放下了，不重要了。你还年轻，所以也许并不能ม十分了解。我希望你可以是清淡端然的女子，对人事，对生活，保持中肯的态度。这样不容易伤害生活，也不容易被它所伤。”
“文森特，你看，这样的午后多安静。”我说。
除了江和，这个世界ศ上到底还有什么是我关心的。周围的人事，我都漠不关心，就像一个聋子，瞎子。什么เ都看不见，也听不到。
“放开我！”我挣扎，眼泪涌出来，和雨水混在一起往下淌。李响的手臂铁圈一样紧紧箍住我，挣脱不开。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墙壁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走针，泰然自若。
李响不强迫我说话，让我独处。每次他小心地进来看我，脚步轻盈，我察觉到。他看我安好，便轻轻带上门，继续去做他的事。为了照顾我，他把杂志社ุ的工ื作都拿回家来做。我在房间里，听到他在外面打电话。杂志社应该很忙，每天都有很多电话。
“去哪里，回学校还是去广州？”他问。
我拖着行李，走出大厅，感觉自己像一个不停流浪的旅人，跋山涉水，看透世间风景，历尽人事冷暖，绕了一大圈，依然回到最初的原点。依然回到这里。
“怀孕了。”她看了一眼化验单说，眼睛都没抬。
“你听到没有，他不要你，不要你呢……”我说，对肚子里的那个ฐ尚未成形的生命，也对卑微的自己。
我承认，直到เ那一刻，我的心里依然有希望。幻想着江和知道这个消เ息，会改变态度，会到我身边，再也不离开。
“为ฦ什么，莫言，为什么不可能，你从来都没有真正爱过我吗？”他哭了，眼泪滴落下来。
“我们去食堂，边吃饭边说吧，我已๐经一天没有吃东西，很饿。”我说。
“乔๒，我始终不能ม说服你，但是我担心这样危险的感情最终会伤透你。”
“白天的时候，教一群孩子画画ฑ水彩，然后就一个人到เ这里写生。晚上的时候，月光打在湖面上，特别宁静。乔，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我问。
“江和，我回去了。”我写。
“咖啡很好，可是我还是喜欢小时候吃的芝麻糊。江和，你还记得么，巷子口的那家，你带我去的，你还记得么……”我看着他，兀自说着。
江和给我订的标准间，布置很舒适。打开窗户可以看见珠江，还有如江水一样涌ไ动的人流。
然后我看到เ江和。他穿着西装ณ，打领ๆ带，留着清爽的短，表情清冷而英俊。他和那个ฐ女人说着话走出来，看到我。
“我要去找江和，需要钱。”
“你认为我的画拿不到其他地方แ去？”我微笑。
“你看，你多聪明，一学就会。”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暖气喷到我的耳后，痒痒的。
他说，“乔小姐，你的画ฑ很可爱。”
我很高兴，他懂得我对江和的感情。
所以我必须学着对自己残酷。
一年就快结束。
s城开始下雪。天空白的很素净，像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薄薄的雪花裹挟着，打着旋簌簌地落下来。非常安静，只有雪花坠地的声音，没有杂质。如此晶莹的雪，是否能够照亮了一个苍白的命运。我说过，我痛恨雪。
我喜欢他叫我乔。
终究是亏欠。
我突然难过，上前轻轻抱住她。“兰姨，我会回来看望你。”
“因为ฦ这是我能ม给你的最好的东西。”
她在人群里，穿着白色的蕾丝晚礼服，乌黑的长随意地盘起，正和旁边的人说话。她看起来那么美，全身上下散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她是那种坚韧却温柔的女子。有着明媚的笑，仿佛能够包容所有的婉转和秀丽。是那种同性都会被吸引的女子，苏晴就是这样的女子。
我下意识地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这种习惯形成已久，在无措的时候，我用痛感代替其他知觉。冷静下来之后，我换上明朗的笑容，朝她走过去。
她看到我，也笑着迎过来。
“你来啦，莫言。”她笑得那ว样迷人，晴天一般灿烂美好。
“是啊，怎么เ能不来，江和是我最亲的人。”我说。目光游弋停留แ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怀孕了。
我有些惊讶，但是不动声色。
如果我没有做掉那个ฐ孩子，现在应该就要出生了。但是那不可能了，永远不可能了。他被杀死在一间幽暗闭塞的卫生所，我甚至没有去看他被机器吸出来以后变成一滩污血的惨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