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人来人往,人间百态,一切依然那么井然有序。我们浮华的生,永远坚定不摇,不被打扰。痛苦和绝望都太渺小,在阳光下蒸得看不出一丝一毫。
“家属进来扶一下。”她对外面叫,那个男人走进来。
一阵刺耳的忙音。
我将试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冷静地走出公厕。
“为什么,莫言,为ฦ什么……”他抓住我的手臂,不让我走。
收拾好了,外面那个固执的声音还没有停止。我想了想,抓起桌上的钱包,走下楼ä去。
我埋下头,各式各样的人在眼前晃来晃去,像是移动的森林。头晕,我拿手摁着太阳穴。
“文森特,你在这里快乐่吗?”我问。
“消息出来已经很长时间了,春节过来通知就下来了。前一阵子他一直在忙手续,校方的意思是让他自己辞职,好办一点。”
我不说话,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们去珠江边看夜景,沿江的露天咖啡厅。蓝眼睛的外国服务生拿来冰的爱尔兰咖啡,凉风习习。
他始终是了解我的,对于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需要把很多东西抓在手里。
我走进去,手里拎着行李,站在店堂里张望。刚好是吃饭时间,里面生意非常好,穿着中式服装的服务员满地穿梭。我站在那ว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慢慢坐起来,把被他撕扯得凌乱ກ不堪的衣服一件件拾起套上。房间里安静得骇人,我穿好衣服轻轻走出去。直到我走出别ี墅,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不理会他,埋头进食。他请我吃饭,我就吃给他看,反正是饿了。
拜性格所赐,在如此喧闹的场合仍旧可以旁若无人。独自坐在角落,冷眼观看。一个人一张脸,一个ฐ人又有几张面具。眼前这些随着音乐่扭动的身体,是否有着与之ใ匹配的愉悦灵魂?这个世界ศ太多假象,如果太清醒会看不到希望。
他一眼认出我,这让我有些诧异。
但是我不再觉得贫瘠,身体承载了太多的回忆。这短短的数日,我与江和朝夕相处。他的味道,他的肌肤,他的抚摸。我要依靠这些活下去。
“你应当找个完满的人,给你爱护,给你温暖,让他揽过你的痛苦和沉重。你值得好好被爱。莫言。”
江和始终沉默。
我不忍再听。“兰姨,你累็了,应该休息。”我说。
又再回到那段时光,我与兰姨住在一起,承担对她的照料。只是此时兰姨已经不能下床行走,被疾病禁锢在一张狭窄的床上。我从医院借回轮椅,天气好的时候,带她出去晒太阳。
“你母亲死了。”我愣愣地看着她,不能ม动弹。脑袋里有个巨大的声音一直在盘旋。“你母亲死了。你母亲死了。你母亲死了。”噩梦一般的声音。
“怕被偷。”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昨天梦见了你。宁静安详的下午,光还逗留在窗户外面,在德彪西的钢琴小品中,你坐在窗前,背对我的注视,面向窗户。光线越过了窗台上繁盛的盆栽植物的绿叶,照ั在你的整个身体上,整个轮廓都被镀上了一圈完整而光滑的氤氲。每一丝头都在灼灼闪亮。莫言,你是那么瘦,裹在被阳光照耀得近乎透明的白色睡衣里,衣服显得庞大,像是一具要蜕下的蝉壳。我始终站在你的身后,却不曾能够看见你的痛。莫言,我始终不曾走近你。
他说,“莫言,对不起,再给我四年,我会去找你。”
我看着他,慢慢解开上衣的纽扣,脱下白色的棉布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