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渐渐形成自己的气场。这个气场力量如此剧ຕ烈,几乎容不得任何人接近。
“好吃么?”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轻轻点头,不想在他澄澈的充满期待的眼神里看到失望。
他推开我,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背影那么熟悉,让我想起那个冰冷绝望的雨夜,对母亲的失望,对生活的失望,摧垮了他。
这是一件多么เ残忍的事情。
他送我回家。在院子门口,我们道别,夕阳让时间有一刹那的停滞。我们都沉默,彼此无话。他犹豫着,在我就要进去的时候喊住我。摘下墙边一朵开得正浓的栀子,递到我面前。“莫言,你知道么,只要你快乐,我愿意做任何事。”
大会结束后,他叫住我。十六七岁的少年,走路都带着蓬勃的活力。他三步跑到我面前,身量颀长,我仰起脸,对上他的笑容。
“找江和,我是他妹妹。”
然而坐在沙上的男人,始终带着礼ึ貌而疏远的微笑,谨慎地打着官腔,目光复杂地看着江和。
说这些的时候,江和有眼泪,被我捕捉到。他拿手背抹掉,姿势倔强,就像他倔强地不轻易表现对父亲的爱。
江和坐在外面的石头台阶上,把脸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我记得江叔穿着蓝咔叽中山装,看上去特别英挺。在一个卖头花的小店前面他停下来,拿起一个粉红色的卡,别到我头上。
我抬起头看着她,沉默。
“言言,我对不起你妈,你妈是个好女人,江叔真不是东西,当初ม抛弃你们,那时候你妈妈已๐经怀了你。我看着她在站台上,一边哭一边追着火车跑,我真是畜生……”他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他在我面前哭,显得很无助。十几年前犯下的罪孽,现在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他在忏悔,向我母亲,向我。可是我并不恨他,从一开始,我就把对他的恨全部转移在母亲身上。现在他跟我说这些,回答了一直缠在我心里的问题。但是,知道了我的身体流着的是他的血,我却一点也没有得到答案的喜悦。这个答案,晚来了十二年。我突然想起母亲,她一个人冰冷地留在了杨桥。
“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永远不要回来吧。”
一个星期之后,兰姨回来。我也明白,原来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来,言言。”江柄生放下行李,走过来牵我的手。
一阵沉默。
我打量着他的脸,抿着嘴不说话。
终于,在我十二岁那年,母亲彻底摆脱了我。
“莫言,你这样美……”他呢喃。
我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前。他的手在颤抖,触碰到我的肌肤,有灼人的滚烫。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莫言……”他的声音低沉,细不可闻。
“因为这是我能ม给你的最好的东西。”
飞机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进入了黑夜,我伸手扭亮头顶的照明灯。暖黄的灯光打在脸上,有一瞬间的晕眩。我从包里翻出药瓶,吞下一粒安定。已经很长时间不需要靠药物来进入睡眠。
我靠着座椅闭上眼睛,回忆放起了电影。
我和林屿森在低矮的阁楼里拥抱。他的身体因为紧张兴奋而微微震颤,他抚摸我的脸,带着郑重和小心。
窗外的树叶簌簌作响,我抬起头,看到白色的鸟群呼啦飞过。
他在我的身体里面爆,喘着粗气,汗水滴在我的额上。他低声申吟,将头埋在我的颈窝。那一刻,巨大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将我淹没。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送他。在夕阳的余晖里。巷子两旁又是栀子盛开,芳香弥漫。
“莫言,我会给你写信,每个ฐ星期都写。”
“我一定会回来,你要等我。”他说。
我笑笑。“我就送到เ这里,你多保重。”
打水在庭院里清洗内裤。鲜艳的血污在白色的映衬下触目惊心。体内有甜腥的血液汩汩涌出,有隐隐的疼痛。有某种东西在流失,离我远去。
我在台阶上坐下来,望着被血染红了一样的晚霞,抽完人生中的第一支烟。
那一年,我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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