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大四点半钟็就起了床,因为ฦ要接收常老头送来的“利润”。他已๐经习惯把新า招来的工人叫做利润,似乎不这么称呼他就不是郑大大似的。他躺在躺椅上,一边抽着烟,一边喝着茶。当常老头敲门时,他连忙开门,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就像古代的王爷看见送礼的下级,神情尊贵又不失和蔼。他并不和常老头寒暄,也不让坐,开门见山地问:“来了多少人?”
安琪笑了起来,说:“怎么可能ม哪!”
“人家江阴郑氏服装ณ厂的老板郑大大是个ฐ非常有钱的企业家,不说别ี的,单说他抽烟用的打火机,是纯金的,24k!”大有镇劳动服务站的常老头已经作了很长时间的演讲,不仅眉飞色舞,仿佛他就是郑大大,是个有钱的救世主。他从身旁的那ว个已经褪了色的旅行包里拿出一个旅行杯,使劲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接着说:“你们这些孩子,能到เ郑大老板的厂子里做工ื,真是天大的造化哟,不仅有吃的,还有住的,又能ม学到一门手艺,一辈子享用不完!”
“报名费干吗不退?”中年女人虽然余气未消,但口气柔和得多了。
“嗯。”安琪静静地望着妈妈,等她说下去。
“嗯,噢,不!”安琪说,“是不是两口子我没想过,就是想一直跟你好,在一起。”
“饿吗,我给你做吃的。”安大婶说,“做鸡蛋面条。”
“是的。”安大婶似乎有很重的心思,口气全然没有以往那ว种底气十足的劲儿。她说:“和她一起长大的几个姑娘都结婚,还有了小宝宝。唉,琪琪26岁了,急死人了,唉……”
“小姐这么漂亮,如果不坐摩托车回去,路上的泥泞会弄脏ู你的衣服。你的衣服这么漂亮,弄脏了很可惜哟!坐我的车,便宜点,来吧,快来!”一张虽然被太阳晒得黑黑的,但仍然不失年轻人的朝气和俊秀的脸出现在安琪的面前,他一边说着,一边欲伸手接安琪的手提袋。
东坡居士仍然端坐,似乎在昏睡中。
安琪像受惊的小鹿,看着眼前一切,几乎不敢相信。她对刘芳说:“我来的时候是央求妈妈才给了5oo元,后来妈妈又瞒着爸爸,偷偷从信用社取了3oo给我,这才缴足了押金和报名费,万一要是回去了,我如何向妈妈交代?可是,硬挺,不回去,这里又让人非常害怕,就像地狱似的。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刘芳的脸似乎ๆ更黄了。她说:“唉,我心里也挺难受的。上次我被招工到上海也几乎是这个ฐ样子。开始时,招工的人花言巧语,等到了上海ร一看,全不是他所说的那么好,住在地下室,每天要上班十几个小时,只吃客人吃剩ທ下的饭菜,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这些人怎么这么心狠哪!”安琪的眼圈红红的,一副要哭的样子。
刘芳轻声哼起了小曲:“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她虽然小声唱着,却很投入,神情凄苦,仿佛心里有很多苦水,借歌倾诉。
有几个稚气未褪的姑娘相互拥抱,泣不成声。
倪厂长坐到刘芳身旁,像亲人似的和蔼地笑着问:“你的家在大有镇?”
“嗯。”刘芳点了点头。
“我的家在八滩镇,离大有不远。”倪厂长说,“唉,不知道我的女儿莉莉这会儿在做什么。”她的脸上露出愁容。
“既然想女儿,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多大了?”刘芳关切地问。
“刚满1o岁。”倪厂长苦笑着说,“我是有家不能回呀!”
“为什么?”刘芳问,“女儿都1้o岁了,怎么会有家不能回呢?我想象着,你的女儿一定很可爱。”
倪厂长低下头,从衣兜里拿出纸巾,擦了擦眼睛。
“我哥哥家的女儿也是1้o岁,好可爱哟!”刘芳知道倪厂长心里很难受,想转换话题,“她每次看到我,很远就跳跳蹦蹦地叫姑姑。”
倪厂长不停地擦眼睛,肩膀也抖动起来。
刘芳好像没有看到倪厂长伤心的样子,继续说:“有一次,她病了,体温4o度,小小的身子烫得可怕。可是,我的哥哥在外面做瓦工,嫂子在打麻将。侄女儿看到เ我一个劲地说:‘姑姑,我渴,好渴好渴呀!’”
“别ี说了!”倪厂长突然大声说,“你越说我的心里越酸!”
刘芳吃惊地望着倪厂长,觉得她的目光有点可怕。
“后来呢?”安琪关切地问刘ถ芳。
倪厂长站起来,走出车门,一边走一边擦着眼睛。
“后来呢?”安琪仍然在追问着。
刘芳望着倪厂长的背影,觉得她挺可怜的。
“说呀,后来呢?”安琪着急地催促着。
刘芳说:“后来我打电å话把哥哥叫回来,让他抱着侄女儿去了医院。”
“哦。”安琪说,“她生了什么病?”
“急性阑尾炎。”刘芳说,“如果不是及时手术,有穿孔的危险。”
安琪吐了吐舌头,说:“妈呀,好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