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荷叶滩。
暮色苍茫,烟霭蔽天。
小白狗纵身跳过一条小溪,向前跑去。
马三站在荷塘边,急声问道:“哎,你家到底在哪儿啦?”
祝幸儿指着前面竹林中ณ透出的亮光,道:“呶,那不就是吗!”
茅屋内。祝芝亭摆上一排香炉,一边叩,一边上香。
他神情肃穆,口中念道:“滚滚长江不尽流,前人田à地后人收;后人收后循规法,还有收人在后头。”说完,行了一个大礼ึ。
这时,祝幸儿和马三跑了进来,见这情景都怔住了。
祝芝亭转身喝斥ม道:“怎么这时才回来呀?”
祝幸儿道:“义父,他叫马三,是我刚结交的朋友……”
祝芝亭捋须道:“好哇,香堂未开,山也未出,倒先跑起江湖来了!你这是跑到哪儿去来?”
祝幸儿掏出玉佛道:“义แ父,我不明白,为什么祝府的人说这东西是他们的!”
祝芝亭一愣道:“谁?”
马三道:“就是祝府里的潘大小姐嘛,硬说幸儿是小偷,还用鞭子抽打他呐!”
不知为ฦ什么เ,祝芝亭一听此言不仅不怒,反而微笑道:“幸儿,这也许是玉佛有灵,你跟祝府有缘吧!”
祝幸儿恨恨道:“谁跟祝府有缘!”
祝芝亭道:“天上众星皆拱北,世间无水不朝东。你要想在此立身,就得跟祝府打交道!”
祝幸儿跺脚道:“才不呐!我拉屎也不朝着那儿!简直太霸道了,我恨他们!”
祝芝亭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谈这个啦,今天是你立身之ใ日,义父代表本命师慈悲,给你开香堂,先收你入船帮吧!”
马三急声道:“我也要入船帮!”
祝芝亭双目一张道:“你?……可知船帮跳板三尺三,进帮容易出帮难?”
祝幸儿恳求道:“义父,让马三也入船帮嘛。他是孤儿,我俩已结拜为兄弟了!”
马三连忙长身跪拜道:“义แ父在上,受孩儿一拜!”
此时,茅屋外的竹林里,两ä个人影借着夜色的掩护,行动如风地蹑足而来……
祝芝亭长叹一声道:“马三,你自愿投入家门,也不好为难你。本来香堂不照面,对晤不相称。如果香堂内照ั面过了,小辈该向长辈下跪,要说这四句:‘有亲叙亲,沾故叙故,无故无亲,再叙安清’。听见了吗?”
祝幸儿和马三立时跪下齐声道:“有亲叙亲,沾故叙故,无故无亲,再叙安清!”
祝芝亭面朝香炉叩道:“船帮辛苦结成帮,法与红门略不同。慈悲今日诸弟子,家法帮规要服从。”接着,他转身又道:“今日你们上香之后,第一要敬重尊长,友恭弟兄,体恤后辈,船帮水,水帮船,水助船威แ,船助水威แ,没有抢不过的滩,没有靠不拢的岸;第二要在外交结,自己้建立基础,所谓‘前人领进门,交情自己寻’。切不可江河乱道,横行不法。祖师爷留有‘见事不明休开口,身家不清早回头’两句遗训。都听见了吗?……”
祝幸儿、马三齐声道:“义父,孩儿听见了。”
祝芝亭沉声道:“从今以后,在外不许称我为ฦ父!……”
此时,那两ä个蹑足而来的人影凑进窗前,借着亮光可以看清两人的脸,原来是石云龙和石秀!
祝芝亭接着道:“人家问及前人上下,应回答‘在外子不言父,出山徒不谈师。不过鸟不啼声,怎晓乌鸦、彩凤?人不留名,怎知李四、张三?’然后再报帮号……”
马三接嘴道:“本帮义字旗二十一帮,盐船五十六条,以铁三叉为记,八月十五打红边白旗,平日打红月牙白旗……”
祝芝亭喝道:“谁让你在这里多嘴!”
屋外的石秀连忙捂住嘴,哧的笑了一声。
突然,不远处传来狼的嚎叫声,黑暗中两ä只大眼闪射着恐怖的绿光!
石秀惊叫道:“哎呀,白狼!白狼!……”
听见惊叫声,祝幸儿和马三随义แ父跑出屋外,已๐不见人的踪影。
马三道:“刚才,好象是石姑娘的叫声!”
祝幸儿道:“哪一位石姑娘?”
马三道:“嘿,就是今天在街口弹丸ฤ打伤潘小姐后,又拉你逃跑的那ว个姑娘呀!”
祝幸儿纳闷道:“哦,原来是她!既ຂ然如此,为ฦ啥不进屋来,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เ呢?”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狼的嚎叫声,声如锯齿,撕人心肺!夜色中ณ,瞪着两只闪着绿光的大眼睛……
小白跃身而起,噔噔跑去,消เ失在夜幕之ใ中ณ。
祝幸儿道:“它,又来了。”
马三道:“它是谁?”
祝幸儿道:“白狼。”
祝芝亭木立当地,凝目而望,夜色萧萧。他也喃喃道:“白狼,白狼……”
2๐水厘局衙门。
兵勇持刀而立。
边墙上,贴了一张告示。百姓围观,骂声不迭。
不远处,一位黑脸大汉肩搭衣衫款款而来……
人群中,有一位驼背老汉招呼黑脸汉子道:“金龙!……唐金龙!”
唐金龙应声走来,问道:“牛老爹,啥事呀?”
牛老爹道:“你识字,劳你看看朝廷又要搞啥名堂!”
唐金龙一甩衣衫,拨开人群,上前细看,念道:“……内有流寇作乱,外有蛮夷压境……”
牛老爹问道:“蛮夷!啥叫蛮夷?”
唐金龙道:“大概是指蓝ณ眼睛、高鼻子的洋人吧。”接着又念道:“朝廷为ฦ筹集饷银,特征收水厘,以固大清江山,还黎民安康……”
牛老爹跺脚骂道:“放他妈……狗屁!什么安康、安康,我看是米糠还差不多!”
唐金龙道:“老爹,小声一点!后面还有一句呢,‘抗者以乱党论处’!”
牛老爹双目一瞪,大声道:“怕什么?我牛老皮就剩一把骨头一张皮哪,让他们都拿去吧!”
众人也哄嚷起来:
“什么เ筹集饷银!我看是官府变着法儿收黑心钱罢了!”
“饷银刮得再多,见了洋人还是屁滚尿流!”
“照这样捐法,怕连子孙的饭碗都要给捐完呢!”
…………
盐场道口。木栅挡道。
几个穿号褂子的兵勇,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竹板子,一路吆喝,在那里乱ກ打人,吓得过往的挑夫丢â下卤水担子,抱头鼠窜。当时,男人还好,一些女人早已披头散,哭哭啼啼,倒的倒,跌的跌,啊唷皇天地乱叫了。
盐场里几排用石头砌成的简易工房。
蒸汽如浪,朝祝幸儿阵阵扑来。他慢慢走着,惊骇地看见到处散乱着一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四处是飞窜的火焰。在火与烟中,那些做工ื的又脏ู又黑,时隐时现,一个二个简直就象鬼门关里的妖怪;还有那ว锤头敲打的叮当声,风箱拉扯的哗哗声,木铲捣锅的嚓嚓声,柴火爆裂的哔啪声……汇成一片他从未听见过的怪响,使他心惊肉跳。
这时,马三拿着一根扁担跑来,道:“幸儿哥,怎么不见小白呢?”
祝幸儿道:“噢,义父说,小白尽在南河惹事生非,从今以后,他不准我把小白带到เ南河来了。”
马三道:“哦,是这样呀。义แ父让我给你带来一根扁担。你看,这扁担上还刻着你的名字呐。俗话说,要挑千斤ภ担,先练铁肩膀。走,我们挑卤水去!”
祝幸儿点点头“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