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腿被一只大脚重重地踹了一下，宁馨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额头上硌出两ä道红印。暗蓝色的窗帘ຈ早就被拉开了，深暗的颜色还是掩不住上面厚重的污渍。透过沉重的眼皮，宁馨看到对面男ç人的一张大脸，足有二三十厘米宽，上面配备的五官也样样要比一般人大出一个ฐ型号，红黑的脸膛，眼睛暴突，大酒糟鼻下是厚厚的嘴唇，头乱蓬蓬ศ的，因为落满灰尘，现出黑不黑、灰不灰的颜色。自从上车，每次餐车经过，买不买东西他都要趴在上面仔细翻看一遍，挨个ฐ问问价钱，他的右眼睛似乎有点儿毛病，一说话就会不停地抽搐。此刻，他正拿着塑料叉子吱吱有声地吃手里的碗面，另一只手握着一截红色包装纸扒开一半的粗大肉肠，不时还拿起旁边的啤酒瓶，对着瓶嘴，旁若无人地咕咚咕咚喝上几口。
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
岑星沉吟道：“做出这种事，自己又不及时挽救，是要给他点警戒，我只是觉得不宜处罚过重。毕竟咱们不是为了处罚而处罚，教育管理学生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害怕，而是帮助他们培养正确的处世态度和理性的思考方式，那ว样他们自己้就会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大家总强调制ๆ度，制度的完善固然是好事，但再好的制度也得要人来执行。先不说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对学生紧盯不放，就是能，对那些维护制度的人呢？又有谁来监督他们？他们的行为又如何保证？所以说外在的东西不能真正约束人心，关键还得是人自己心里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说大学，先应该教会学生怎么做人，技能的培养倒在其次。”随即忧心忡忡地叹道：“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咱们距离真正大学的标准都差得太远啦！”
孟昱财根本没听母亲到底唠叨些什么，他心里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一俟晚上人都散去，闲扯了几句之后，便把话题绕到父亲的遗产上面。六神无主的母亲这时早忘了老伴儿临终的嘱咐，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给儿子，又把存折拿出来给他看，妄想用自己的忠诚和信任来换取儿子的体恤和怜悯。
岑星没再言语，转身去了，留下莉黎独自慨叹。
正是上班高峰，夹在人流中，岑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力量，身下的自行车轻得仿佛一片树叶，被他蹬得飞转。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时代，有无限的精力和热情在体内积压奔涌，尽管在人前总要做出四平八稳的样子，可在没人的地方แ，脚底下仿佛踩着弹簧，走路恨不得都想蹦上两ä下。那种年轻的感觉他久已陌生，这时突然又回到身上，他满怀惊喜，却没有追问过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又跟他商量搬回去住的事情，岑星道：“好啊！你愿意搬回去就搬回去吧。”莉黎先前还有些担心，没想到他这么เ容易就答应了，一想到能ม够脱离这里，重新回到เ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心情愉快，便笑道：“我房间里是张单人床，不过咱们可以把它扔了，再买张大的。那边离我上班的地方，离你学校都近，你干脆走读好啦。这个房子退掉，能ม省下一笔房租不说，和父母一起过，另外还能ม节省好多花销，这样咱们将来还能ม攒下些钱。”这边莉黎兴奋地盘算着，不料岑星接口道：“你愿意就搬回你父母家，我不去。”莉黎一怔，道：“为什么？”岑星蹙眉道：“没什么เ，我就是不喜欢。你搬回家后，我搬回学校住，这个房子一样可以退掉，这样不光能省下房租，我的学习时间也能ม多些。”莉黎气得眉毛倒竖，冷笑道：“有这样的夫妻吗？要这样，那你当初又何必结婚呢？！”
吵架之后，岑星第二天一早就返回学校。莉黎日夜不安，想要挽回，好容易等到เ周五晚上，岑星却往莉黎办公室打来电话，说因为急着赶一篇论文，这周就不回来了。
房东老郭太太最是个面善心不善的人，见人不笑不说话，嘴里好话一箩筐，不吃饭都能送上你二里地，其实最吝啬、最能算计人。“知道咱们每月的电费为什么เ这么贵吗？”秦姐问莉黎。莉黎摇头，她因为ฦ在家做女孩时从来不操心这些事情，倒也无从比较，每月房东要多少自然就给多少。秦姐道：“我告诉你吧。咱们这是民用电å吧？可老郭太太是按工ื业电收的钱。”见莉黎不解，秦姐说道：“民用电是两毛八一个电字，工业电å是六毛七一个ฐ电字，这中ณ间差多少你自己算去吧。”莉黎怔了怔，她一向觉得自己้还算精明，没想到被骗了这么久居然还蒙在鼓里，便道：“那大家都不知道吗？怎么就能让她这样？怎么没人找她说道说道？”秦姐道：“找啊！怎么没找过？！为这我跟之前住在门口那屋的小蒋还和老郭太太打过一架呢！我就说老太太是笑面虎呢，平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一听说这事就撂下脸子道：‘以前几家合用一个电表，每月各家都嫌摊到自家头上的电费多，争来吵去地不肯交，我不能总因为这些事跟你们打饥荒，那好吧，咱们干脆ะ各家安上一个电表，这回清清楚楚，看谁还有什么话说！可一个电å表多少钱你们知道吗？好几百块呢，我上哪儿拿得起这么多钱？房子既ຂ然是你们各家住着，那ว这钱当然就得你们各家来出。’我就说：‘你这话不对。房子虽然是我们住着，可每月都照ั付给你房租，房子应该配备的东西怎么还能ม再跟我们另外要钱呢？将来房子我们不住了，电å表自然还是留在这儿，是属于你的，属于你的东西凭什么เ让我们来给你掏钱？！’老郭太太当时就急啦，说：‘你们住的房子，添东西当然就应该你们出钱，这天经地义，走到哪儿也错不过这个ฐ理去。我还跟你说，这房子你们爱住不住，不住趁早给我搬出去，我还真不愁往外租！’于是我们就吵了起来。”
时间在郁闷中一点一滴地溜走，一个周末就这样被浪ฐ费掉了，等到岑星返回学校，莉黎就开始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他不爱自己，一会儿又想象着自己的冷漠伤害了岑星，于是焦急地盼望着下一个周末赶快到来，誓到时要尽量弥补。
莉黎让母亲在床头坐下，因为满屋里连张椅子都没有，其实就是有椅子也没有地方放。头上的灯将昏黄的光撒落身上，母女俩挨坐在床上，不知怎么，心底都有些凄凉。
岑星从来不跟她吵架，不高兴的时候他就不言不语，一个人躲开去。一起生活这么久，永远都只是她在数落哭闹，恶语伤人，她是一个找不到เ对手的战士，即使再愤怒，也只能对着虚空踢脚๐挥拳。
果然，当她拖长声音，回味无穷地读完结尾的那段“我们所生活、所劳动、所建设着的土地，是一片多么丰富，多么美丽，多么奇妙的土地啊!”后，快步走向讲台，将书啪地一声扣在上面，右手一挥，指向岑星他们这边，厉声道：“你们——你在底下叽叽咕咕干什么，给我站起来！”她知道岑星是班上学习非常优秀的学生，一般说来，学习成绩好或家庭有背景的学生在学校总能享受到特殊优待，比如上课时会被多提问，同样在课堂上说话不会受到批评等等，出于对自己所处社会等级感到的骄傲，语文老师觉得学生中ณ由成绩、出身等划分出的上等阶级也理应享受到特殊的尊重和待遇，所以虽然本来想两个一起教训，但最后手指一晃，指向岑星的同桌。岑星同桌只得垂着头站起来。
等岑星疏散完学生下来的时候，锁鼻儿已经被郑伟国拽下来了，拉开小门，郑伟国被扑面而来的烟呛得后退两步，咳嗽起来。里面黑乎乎ๆ的，除了烟味儿，还有一股难闻的土气，众男ç生都在那里看着不动，岑星想也不想，提起水桶弯腰就要往里钻。在这所学校里，讲课、人品俱佳的老师如凤毛麟角，岑星便是其中之一，所以虽然接触时间不多，也已深得学生尊敬。班副郑伟国平时负责的就是班里劳动方面的事情，脏活儿累活儿没少干，这时如何能看着他堂堂一个ฐ系主任往这种地方钻，因此顾不得脏，赶紧笑着道：“岑主任，您别ี！您个子太高，不得进去，还是我来吧。”说着就将水桶抢了过去。岑星紧忙叮嘱道：“得找准地方，看清楚到底是哪儿烧着了。打水费劲儿，水得浇到关键的地方。”郑伟国嘴里答应着“知道”，人已钻了进去。
杨艳身上有一种农村孩子常见的刻苦，每次上课，不管课程重要与否，她都毫无例外地占据着最前面的座位，夜里寝室停电å，她就常常跑到走廊里去看书。期末考完试，寝室的女生都在哀叹自己考砸了，同时恭维别ี人，杨艳也以她一贯的自谦口吻叹道：“唉，你们指定人人都比我考得好！我这下算是完了，最后那ว道大题我都想到能考的，偏偏笔记让聂风借走了，弄得我都没机会细看，结果只能ม乱答一气。唉，我这下算完啦！你们指定谁都比我强啊！”寝室里的同学平日里都不是谦虚的人，这时却争相表现起这一中华传统美德，只有聂风暗自不安，因为怕杨艳埋怨自己，谁知她并没有。
于是之后至少有几天时间，聂风因为ฦ歉疚，有点儿好吃的便惦记着给杨艳一份，对她格外热情笼络，反倒是杨艳好像说过那些话就忘了，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宁馨这种时候一般不愿意回寝室，因为知道众人的这番๘套路，有时从外面遛跶回来大家还没感叹完，有人问起宁馨答得怎样，她便简短地答道：“还行吧。”宁馨对田妮的好感有一部分也是来自于这里，因为她也从来不说什么เ“考砸了”的话，虽然一般说来，她没考砸的时候还真不多。
成绩出来，结果是杨艳和田妮各占住两头的第一，杨艳是班里的第一名，田妮是女生中的倒数第一名。男ç生那边总有人更不爱学习，整天吃喝玩乐，颇็具自我牺牲精神地甘愿再为田妮垫一下底，所以还不至于令她太难堪。宁馨呢，虽然占不了先，但成绩也还不坏。因为她从来不像别人那ว样埋头苦读，这样的成绩，也难免让有些人心里过不去，好在她平日里如闲云野鹤，一般人近不得身，偶尔的零言碎语，她便只做没听见。
说一千道一万，在学校里真正能让学生赢得威望的，最主要的还是学习。一年过去，杨艳慢慢地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同时因为她的热情谦卑，寝室里的人在学习、生活等诸多方แ面都依赖她，也就变得越来越离不开她。不知不觉中，大家和她的关系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一天到了晚饭时间，聂风像往常一样，蹦到杨艳面前，笑道：“我晚上要吃烧茄子。”杨艳正和马晓慧坐在一起磕瓜子，这时往地上扑落扑落身上掉的瓜子皮，懒懒โ地道：“我今天不爱动，你自己้去吧。对了，再帮我带2๐两米饭和一份土豆片。饭钱一会儿回来我再给你。”这一意外把聂风怔住了。可她没法说不同意，因为ฦ杨艳曾经给她打了一年的饭，而且每次她要提前给钱，杨艳都笑着说：“着什么เ急啊？我又不是没有钱，回来再说呗。再说啦，你们要的菜还不一定有没有呢？要是没有，给你们打的别的菜，你们这会儿给的钱不对，回来还得找来找去的，多麻烦。”大家听着有理，也就由á她去了。
按照习惯，寝室里其他人这时也正要告诉杨艳自己今晚要吃什么，一见风向不对，赶紧ู噤声，知趣的人老老实实地拿起饭袋自己去打，有的人一时还没解过味来，一边笑问：“杨艳身体怎么啦？没事吧？你可别有事，要不然谁替我们打饭呐！”一边转而托求其他人。可不管托谁，都没有当初杨艳答应得那ว么干脆爽利ำ，那让大家更加怀念她从前热情周到的服务。
第二天，杨艳依旧ງ让别人代替打饭，话也说得和之前毫无二致，“不爱动”，“饭钱回来再给”。被委托的人可以拒绝任何人，却单单无法拒绝她。几天下来，替杨艳打饭的那ว几个人现她们中间谁也没有拿到钱，各自细一回想，才记起自己曾经欠过杨艳饭钱，赶紧算清，送到她面前，笑道：“你看，不知怎么就忘了。”杨艳也不多说，接过来看看，对的便一言不地收起来，少的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แ还差多少，甚至掏出一个ฐ小账本，一一指点给对方看。众人至此方知道她的厉害，也才明白过去的好时光已经一去不返。
但也还有人不识相。一天杨艳正在对镜试穿一件聂风给她的绿色衬衫，去年买的时候聂风只穿过一回，今年就搁小了，大家都夸说比聂风本人穿还好看，连聂风都附和着这样说，偏偏杨立一向认为ฦ爱美是美女的专利，嘲笑杨艳惯了，全没想到เ如今时势已๐然不同，伸出头瞥了一眼，嗤地一声笑道：“好看什么好看！杨艳本来就黑，这下显得更黑了。”大家听了都不敢吱声。杨艳因为长这么เ大，都是接上面几个姐姐的衣服穿，轮到她时通常已经破旧得不成样子，杨立虽然一时高兴给过她几件衣衫，也都是离淘汰不远的，这时得了一件这样新的颜色衣裳，心中ณ欢喜，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笑逐颜开，听罢一下子沉下脸来。不过她最近刚在图书馆阅览室里翻阅过一本服饰方面的杂志，一回想，是记得上面有绿色衣服显得人皮肤黑的话，既然书上说的，总是对的，倒没法反驳。再则被杨立欺负惯了，杨艳虽然恨她，但心理上的下风一时也很难扭转过来，于是没有说话。
在大学宿舍里，因为空间狭小，十多平方米里要住十来个人，房间里都是上下铺。一般说来，大家都不喜欢住上铺，因为女生大多爱干净，不喜欢别人随便坐在自己้床上，下铺既然是别ี人的床位，如果不是关系很好，通常不能随便坐用。住在上铺，有时回来只是一会儿功夫，也得脱鞋爬梯地上去，很不方便。大家于是商定，每年换一次上下铺，这学期杨立就刚刚由á杨艳的下铺换为她的上铺。
转过头两天，杨立来了个老乡，两个人坐在杨艳的床上说笑，把床上坐出两个大坑，等送走老乡后，杨立也没想到要把床单抻抻平，就爬上自己的床位，坐到蚊帐里边看杂志，边吃零食。
一时杨艳回来，一撂下书包，看了看床，就问：“谁在我的床上坐过？”杨立早已忘记前天的事情，浑不在意地答道：“啊，我来了个同学，坐在你床上说了会儿话。”杨艳冷冷地道：“谁让你坐的？”杨立听她语意不善，迥异于往常，不由一愣，遂也冷笑道：“不往床上坐，难道往地上坐？你又不是没住过上铺，你那时不也坐过别人的床吗？”杨艳按耐已๐久，今天正巧等到这件事情，可以拿来施展，遂毫不含糊地道：“我坐过别人的，没坐过你的。”
杨立细一回想，当初杨艳来到学校几周，还不敢到公共浴ภ室洗澡，自己心中瞧不起她没见过世面，又兼嫌她总不洗澡身上脏，每次离开寝室，都将蚊帐放下，把四边小心地掖在褥子底下，回来再仔细地检查一遍，大概ฐ杨艳也看出了她的用意，所以从来不往她的床上坐。那ว时卫生检查严å格，屋里的两张椅子通常还是很干净的，每次同学或老乡来，杨艳就请他们坐在上面，偶尔几次例外，因为其他人也有朋友来，没有空余的椅子，杨艳他们也是坐在了别ี人的床上。
这么一想，杨立也觉得有些理亏，但她早ຉ忘了当初为防备别人坐到เ自己床上而施展的种种手段，转而认为那是杨艳自己没想坐，怪不得她，于是嘴里豪不相让地说道：“你怕人坐就别住下铺呗。”杨艳怒道：“你住下铺的时候不愿意别人坐，这会儿却理直气壮地往别人床上坐，你可真好意思！”杨立道：“唉！唉！咱得把话说清楚！到底谁不让你坐了？我说过不让你坐吗？你自己不愿意坐你怨谁？！”杨艳一时被噎ດ得说不上话来，因为ฦ杨立倒真没明确说过不让她坐。可那ว话还用说吗？傻子也看得出来呀！
杨立见杨艳没有回声，心中得意，从蚊帐中探出头来，正要乘๖胜追击，不想杨艳气得满脸红涨，抬手一把向她脸上抓来。杨立唬了一跳，本能地一缩头，没让她抓到。这边杨艳新า仇旧怨积在一起，想也不想，咣铛一声将一个ฐ脸盆扔开，搬凳子放到เ床前，噌地蹬上去，翘脚伸手去抓打杨立。杨立吃了一惊，嘴里呼喝着，赶紧要躲，但后面就是墙壁，哪里躲得？她是嘴上功夫厉害，在武力搏斗方แ面却很平常，不像杨艳经常劳动，胳膊腿都非常结实，结果尽管用杂志霹里噗噜地去挡杨艳的手，还是被她结结实实地打了几下。屋里几个人见状赶紧抢上来，连哄带拽地把杨艳拉了下来。尽管被众人强行分开，两ä个ฐ人嘴里却都不甘罢休地叫骂着。
杨立刚才吃的零食撒了一床，书也撕破了，胳膊上还被抓出两道血印子。她一边撸着衣袖查看，一边嘟嘟囔囔地咒骂，杨艳闻言又要冲上来，被众人七手八脚๐地拉住，杨立怕再吃亏，只得赶紧ู噤声。
从两个人开始对骂，宁馨就离开了寝室，后来的情形她是听说的。田à妮为了拉架，手背还被杨艳的指甲â划出道口子，宁馨从药盒里找出随身常备的云南白药，替她涂了涂ิ，同时淡淡地道：“多余管那些闲事！”田妮愤愤地道：“杨艳那人真够能伪装的，刚来时跟谁都陪着小心，现在站稳脚跟，对谁都跟仇人似的。在她嘴里，谁都不好，就只有她好，她越这样越说明她自卑。”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既ຂ有前因，必有后果，这其中的是非对错如何去评说呢？”宁馨心里想，嘴上却没有言语。
人世是一个污浊肮脏ู的泥潭，人们身处其中ณ，彼此撕打争斗，越陷越深。没有几个人能够想到要振拔出去，即使偶尔有这样的人，脚下松软泞滑的泥土也会让他不知该如何借力。一次宁馨翻阅佛经，才知道《金刚ธ经》的全称为ฦ《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般若”“波罗蜜”都是梵文，翻译成中国话，“般若”的意思是“智慧”，而“波罗蜜”的意思是“到彼岸”。宁馨反复念叨着那几个字，细细咀嚼，只觉得其中有无限意味。“到彼岸”，多好的意思！可除却死亡，人生真的有岸吗？都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哪里是岸？又该向何处回头呢？
那时常常播放的电å视广告里有一个画面：一个藏传佛教僧侣，站在高山之巅å，遥望对面直插云霄的雪峰，虔敬地转动着手里的经筒。假期在家，每次听到เ音乐响起，宁馨都要跑去看，不是看广告，而是为了看那中ณ年僧侣饱经风霜的脸上纯净明澈的眼睛，庄严å肃穆的神情。可宗教于她，终是有一层隔膜，其中的智慧固然令人生敬，但却无法彻底穿透心灵。她只能在等待中ณ洁身自好，仿佛一个藏身于闹市之ใ中的隐士。
从小宁馨就钦慕隐士。小学课文里摘选的《论语》中ณ就有好几段关于隐士的记述：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风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孔子下车想要和他说话，接舆驱车避开，没有搭理孔子。还有一段：孔子让子路问渡于长沮桀溺，桀溺对子路说：“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他们那ว份脱和对于生命的清醒自觉，让宁馨幼小的心灵遥生向往。
远看的时候虽然简单，待到เ自己身体力行，因为毕竟身处尘世，才现出世、入世之间还真的很难平衡。这一段时间，宁馨正在手不释卷地阅读老子的《道德经》，回头再看接舆桀溺的话，真有恍然大悟之感。儒家极力推崇入世精神，以为那是一种积极的心态，批评道家的“无为”过于消极，但他们并没有想到，在人们对于世界和生命获得正确认识，懂得自我约束、顺应真正的“道”之前，人们自以为积极的干预行为不但不会使事情获得根本上的改变，反而只能是越折腾越糟，越掺和越乱。想明白这个道理的那天晚上，宁馨心头豁然开朗，很多困惑她的问题迎刃而解，她激动得想要找个人来分享，放眼望去，却连个ฐ可以谈话的人都没有。
周围同学有的眼里只有综合测评名次、奖学金，有的则只知道吃喝玩乐、争风斗艳，有的处心积虑地往上爬，除此之外，对什么都不关心。基本没有人读课外书，就是聊聊金庸古龙的武侠都找不到对手，更不用说老子了，那ว让宁馨感到เ分外郁闷。田妮最大的优点是简单热情，不藏心机，但要说到智慧和理解能力，宁馨试过几次，早已๐不抱任何期望。
杨立不甘心吃亏，在事后报告给系里。辅导员给全体女生召开大会，进行教育，他痛心疾地说：“我没想到เ你们女生居然能动手打到一块儿，真的一点都没想到啊！知不知道为ฦ什么只把你们女生叫来，是怕男ç生笑话你们，说出来丢人呐！”
依靠和系里行政老师一直以来的融洽关系，杨立终于如愿以偿，以自己获得一次通报批评为ฦ代价，使杨艳得到一个ฐ警告处分，并被取消了当年的二等奖学金。这最后一项给予杨艳致命的一击，因为她早就盘算着把这笔钱派做好多用场，奖学金的取消，意味着她日思夜想的《英汉大字典》和新衣裳๙都泡了汤。至此，杨艳和杨立算是结下了深仇大恨，虽然一个是因为ฦ没有胜算不愿动手，一个是想动手但却有所忌惮，因而没有再生类似的殴斗事件，但在四年当中，她们两个人却始终口角不断ษ。
由于这两个人在此过程当中ณ尽皆表现出不俗的实力，寝室里的人对二人都不敢小觑，游走在她们之间，就像在高空中踩钢丝一样，小心翼翼，唯恐稍有闪失，得罪了某一方。田à妮就是因为ฦ时常和杨立一起逛街，招来了杨艳的嫉恨。
有时也会有人劝她们，“冤家宜解不宜结”，杨立的回答是“你们看见的啊，她这个人多阴险呀！简直就是《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我当初对她多好啊，结果她现在却反咬我一口。”杨艳则ท会长时间地不说话，愣愣地望着窗外，半天才阴沉沉地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这都是被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