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之后，沿着长廊，三个人一直走到一个幽静的天井里，四面灰色的砖墙顶ะ上，挂满了爬山虎的密密麻麻的枯枝，可以想像到，到เ了盛夏时，这里肯定是到处绿叶葱茏，荫凉可人。院子大概ฐ有二十米见方的样子，地下铺的是两ä尺见方的巨大灰色城砖，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难得一见的，院子中ณ间还建着一口古井，半米高的井栏同样是灰色的方แ砖砌成，上面则是古旧的辘轳、井绳、木桶。再向前，是一扇紧闭的木门，门扇用一把巨大的铜锁锁住。夕阳已经被高墙挡住，小院里的光线十分黯淡，显得越诡异古怪，有点像某部古装剧里的布景。现在，龙小姐就站在古井边，手扶辘轳，优雅地昂着头，依旧是那副熟悉的小眼镜和冷漠孤傲的小眼睛。走在最前面的是方แ香，向左ุ闪身，露出身后的方龄，两个ฐ人并排向前走了四大步，跟龙小姐遥遥相对。最引人注目的，是龙小姐腰间的香囊，似乎突然膨胀了接近一倍，香囊上绣着的蝎子凸出有一指高，狰狞凶恶之极。她斜ฒ着眼睛看看方香，冷笑着，不过话却是向着他说的：“高先生，要去哪里？”她一个人，把所有的去路全部封住，如同一个ฐ黄昏即将来临ภ前的幽灵。他心里无端地一阵紧ู张，虽然也知道她不可能对自己怎么样，但想到对方是巫术大师，背后还有个ฐ什么碧煞大师撑腰，而且真实的存在目的谁都不知道——“龙小姐，我身体已经复原，先回公寓去，有什么事我会随时给你打电话。”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平和。这样的一个僻静的小院，倒是很适合武打片里的决斗场面，不过他对火并武打并没兴趣，最重要的，是先离开龙小姐的监视范围。又一次，被路野拒绝的懊ิ恼涌上来，如果自己身边添上四五个高大魁梧的保镖，最起码也能壮壮胆，做做挡箭牌什么เ的。出病房门的时候，他拒绝了穆家兄弟的跟随，想必那两个家伙第一时间里已经通知了龙小姐。“那也好，医院里人太杂——”她向方家姐妹看看，轻蔑地笑着，“回去好好休息，不过我建议你别跟乱七八糟的女孩子混在一起，而且穆家兄弟身手利索，最好让他们跟着保护你，怎么样？”龙小姐辞锋逼人，毫不客气地直指方แ家姐妹脸上。她的嘴唇很薄，嘴形扁平，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毫无恩情仁义แ可言女人，但凡是性格温和可人些的女人，怎么可能成为老处女？他伸出手，一左ุ一右，搂住两个女孩子的细腰，一付色迷迷的样子，同时手掌在两人腰间滑动着：“嗯，我知道，我会保重身体，谢谢龙小姐提醒，不过，保镖就不必了——我只把她们当妹妹看，哈哈……”暂时忘掉烦恼，他把她们当成自己手掌里的玩物，隔着柔软的衣物，他能ม分辨出方香的肌肤要比方龄更紧ู致、更滑腻。“我会跟她们再度同床异梦吗？我的生活里会出现多少个ฐ、什么样的漂亮女孩子呢？我会不会……”一瞬间，他陷入了想入非非的漫天遐想，把眼前的困境暂时忘掉了。“龙小姐，我们会好好照顾风哥，他是我们姐妹的长期饭票，换了你，也会这样做不是吗？”方แ香嘻嘻笑着，声音柔中带刚，连风带刺๐。在方แ龄的眼神示意下，她把自己的锋芒掩盖起来，不再与龙小姐正面冲突。毕竟此时，大家谁都没有必胜把握，所以没有把冲突升级的必要。她所处的方位，进可攻，退可守，如果龙小姐有什么破格的举ะ动，自己先立足于不败之地。龙小姐突然挥手，向那扇木门猛劈了一掌，袖子里涌出一阵呼啸的风声。咔嚓一声，门上的木闩应声断裂ฐ，一阵风吹过，门缓缓敞开了，露出外面整齐干净的大理石地面，已经能看见医院的正面大门。木门外二十米处，停着一辆崭新的丰ถ田越野车，一个留着小平头的年轻人坐在驾驶座上，车子已经动。“高先生，跟两ä位美女请便吧——”她垂下手臂，此刻断ษ开的木闩啪啪两声落地，木屑飞溅，气势惊人。露了这手漂亮的劈空掌功夫，高风一阵惊骇，这才现自己้从前所接触到的g市武林人物，基本上全都是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别的不说，就是这手劈空掌的力量，自己就未必做得到เ。他无奈地耸耸肩膀，带头向外走，迈过高高的门槛ນ，一下子站在金色的夕阳里。这一步，或许可以看作是他人生扭转乾ດ坤的一大步。迈过门槛ນ，重新融入外面的大千世界ศ，他将是一个ฐ崭新的高风，开始自己้生命里的第二个十八岁——“我快乐吗？我会变得越来越快乐吗？”他默默地问自己，坚定地而且充满信心地向那辆车走过去，无论如何，他记得自己大学时曾经听过的名言——“有钱未必快乐，但没有钱就一定不快乐”，所以他要好好运用手里的金钱和地位，做上一个十八岁没来得及、没条件做的任何事，让自己第二次生命充满精彩和荣耀。他不再回头，这个小小的医院——有点像每个ฐ人的出生一样，离开医院，融入社会。他也重新出生了一回，现在将会让自己้崭新的生命一天天长大，枝繁叶茂并且百年不倒。他已经站在越野车前，车身的烤漆出蓝汪汪的光芒，擦得干干净净，包括轮胎、挡泥板上都纤尘不染。“高先生——”隔着摇下的玻璃，那个ฐ年轻人讨好地笑着打招呼，并且连忙跳下车，过来给他开门。方香抢前一步，开了车门，并且顽ื皮地向年轻人飞了个ฐ媚眼：“帅哥，那边龙小姐找你，从今天起，她会安排新工作给你，车子就全部交给我了——”不等年轻人从愣怔中ณ醒过神来，她已经跳上驾驶座，抓住方向盘，待他跟方แ龄上车之ใ后，放下手刹，踩下油门，越野车轰鸣着冲出去。后视镜里，他们同时看到那年轻人沮丧地顿足捶胸ถ，向龙小姐那个方向跑过去。车子散着淡淡的新า皮革清香，座位柔软舒适，并且手边的提篮里，还放着香烟、洋酒、崭新的时尚杂志。看着车窗外急向后掠过的景物，他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特别是车子驶近g学院时，看着曾经熟悉的一草一木、每一家店铺，他都会鼻子酸，泫然欲涕，或许是有些怀念那个已经从地球上消失的“司徒雷”的身份，也算是一种形式上的凭吊吧。他点上一支烟，任烟雾在车厢里缓缓飘散着。丰田à越野车，曾经是他做穷人时的梦想之一，这种顶级配备的车子的价值，足够顶他二十年的薪水的总和，绝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但现在，自己不但轻易拥有了它，身边还多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方龄的神色有些紧张，一直在用一个精致的圆形化妆镜在车子的内饰四壁上抹来抹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似乎ๆ比在医院里时更紧ู张。终于，她停下自己的动作，低声说：“方แ香，车子里至少有九处需要……需要改动的地方，等一会儿这事交给你……”她收起化妆镜，靠在座位上，目光又盯住后视镜，看了大概半分钟后，摇头叹息：“跟踪的人至少有两拨，我想那个路警官一定会锲而不舍地盯着咱们，看来一切斗ç争都将无可避免了——”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出了一条短信，随即目光落向窗外，陷入沉默。从车窗玻璃的映像里，他看到方龄的脸冷漠而幽远，心事重重，根本不像是个ฐ年轻女孩子的脸。一种油然而生的怜惜从心底涌上来，他忍不住伸过手去，轻轻抓住她的手，想要给她一些温暖。方龄的手轻轻一震，却没有转脸，也没有挣脱。在这种特殊环境的压力下，他们的关系十分奇特，非友非敌，只是单纯的彼此利用关系，犹如冬天里挤在一起取暖的刺猬，十分靠近却不能完全接纳拥抱对方，否则会给彼此身体上的尖刺๐狠狠地刺伤。他们的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握着，全不管方香在后视镜里惊诧的眼光。又转过一条街，车子停在了一家装ณ饰优雅的唱片店门口。方แ香回头，饱含深意地眨眨眼睛，做了个“请下车”的手势。方แ龄开了车门，带头跳下去，大声向他说：“高先生，你是说要在这里买唱片吗？”随手又递过来一副帅气的墨镜，示意他戴上。重新站在这条熟ງ悉的街道上，看着这家名叫“墨菊”的唱片店，记得以前自己้经常路过这里，但却很少光顾买唱片，最大的爱好至多不过去黑市上买些盗版电影来看。他在干硬的水泥路面上跺跺脚，以证实自己是真实回到这个世界上来了，而不是南柯一梦。一切，真的可以用“南柯一梦”来形容，不过是几秒钟的事，自己้拥有了曾经奢望的一切，并且要比自己奢望过的更多一千倍、一万倍。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的确很疼，的确不会是梦。“什么是梦？什么是清醒状态？如果以前的穷困日子是高风的噩梦呢？到现在，高风醒了，仍旧是富家子弟高风，而不是梦里的穷教师司徒雷，这样是否也说得通？”看着次第亮起的霓虹灯，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何者是梦，何者是现实”的问题困惑起来，并且有一阵小小的眩晕。唱片店的女店员殷勤地开门，声音低低柔柔地，像绵软的糯米粽子：“欢迎两ä位光临，有什么需要吗？”不大的店面里，整齐摆放着四排唱片架子，空气里流淌着柔美动人的萨克斯旋律。他那种眩晕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在靠近墙边的一个ฐ绿色沙上坐下来，摘下墨镜，缓缓打量着墙上到处悬挂着的唱片海报。正对面的一张，是最近电台、电视上走红的一个女歌星，外貌惨不忍睹，但声音却好得惊人，她的歌正在g市各所大学大红大紫地流行着。正是吃饭的钟็点，店里没什么客人。方龄缓缓走到第二排架子前，抽出两张，慢慢浏览着。她的腰挺得很直，下巴收紧ู，时刻保持一种严å谨有致、一丝不苟的姿态，让他很容易联想到เ温柔体贴、外柔内刚的日本女人。他随手拿起面前茶几上的一份唱片推荐表，漫不经心地看着，门口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两个彪悍的年轻人跳下车，稍一犹豫，已经推门走进来，带进一股凛冽的寒风杀气。丰田越野车已经离开，看来方香是按照方龄的吩咐去改动车里的某种“特殊构造”了。方龄没回头，只是用眼角余光在两个ฐ年轻人脸上扫了扫，同时打开了一盒唱片，取出一张碟片，在手里反反正正地看着，似乎对它的制ๆ作质量不太放心。年轻人的目光先落在他脸上，跟着分头向方แ龄逼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