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厚，只能是那个ฐ特定历史时期的东西。假如这本书里抽掉杨子厚，整本书就会很受损伤，虽有大家称赞的曹兀龙、冯彦虎、朱仕第三个男性大将，但更有时代特点的还是杨子厚。没有杨子厚，说这本书是写那个特定的文革时期的，还不能那么令人信服。因为曹兀龙无非就是两大罪状么，一个是任人唯亲，一个是造成绩运动，这两点，怎么能说是文革时期的特点呢？不能。而杨子厚，在这本书里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笔墨不多，但他的重要性，他的典型意义，他的时代价值，以及留แ给人们反思的东西却极其多！
文戈，我觉得有作者自己的影子，秀才，剔透，冷静地关注着生活，充满着青春激情。作者展开那些青年男女的生活、爱情和友谊，他们的喜、怒、哀、乐时，特别能打动人，是这本书里出讽刺๐格局之外的很有诗意的地方。这本书写的那种生活很沉闷，但有诗意的美。这种诗意的美就在这些青年人身上。
这本书，我的总体印象确实很不错的。是本非常细腻、非常坚实、非常丰厚、极为真实、沉甸甸的一本书，有非常新鲜的东西、非常深刻的东西。当然，作者的叙述有些地方呆板一些，但我们不得不说，它的语言本身具有很强的内容。由á于小说在总的情节设计上没有太明确的引人入胜的故事或者说衔接的情节骨架，使小说秃了一点，闷了一点，这是不足；另一方面，这也是它的优点，它是真正写生活，真正写批判ศ生活的，真正的文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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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不甚了了。
这说明“喜剧小说”是个ฐ很有价值的品种，有人把它比作“文字的漫画，纸上的相声，长篇的小品，抒情的杂文”，不是没有道理。
比如他写一把手曹兀龙，说“他出生在一个贫穷而坚强的农民家庭，在该上学的年龄，却顶着风雪在茫茫的大山里放羊。山里新鲜的空气和艰苦的劳动造就了他强健的躯体，同时也让他习惯了运用鞭子。当了代理书记，牧羊的鞭子是放下了，思想里的鞭子却还在挥舞。不论他穿什么衣服，坐什么交椅，骨子里，他只是个ฐ对着空旷的山野吼叫的农民。牧羊人实际上就是个独裁者，他的全部精神资产就是个人意志和鞭子。羊不会反抗，无论牧人的指挥正确还是错误，它们只该服从，否则，鞭子伺候。”不多一段话，却把一个粗俗、生硬、权力欲极强的领导人活画ฑ了出来。
再比如写朱仕第老婆，说“他有位看不出年龄的妻子，叫虞观鹤，在县文化馆工作，老家是浙江温州，但水泉县的人分不清，都叫她‘上海人’。她长得并不艳丽，但皮肤要比当地人细嫩，很会打扮。说‘很会’，是因为她并不穿得花枝招展，同样的灰蓝布，她却收拾得那么合体，穿得又干净又利ำ索，别人学都学不来。”很多人可能ม都有这样的感觉，南方人到เ北方来，是与当地人不同的，尽管穿同样的衣服，总还是与当地人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呢？其实不是外表，是有一种看不到的精神状态不同，这才是“学都学不来”处，多么准确的表达，几句话，一只鸡群中的鹤就凸立在众人面前了。
还有一段写冯彦虎的，这个被女色掏空了身子的汉子，虚弱不堪，但上级领导要来检查工作，他不得不强撑着上工地搞大会战，忙累了整整一天，领导却没来，他从精神到肉体都瘫了，连骑自行车的力气都没有了，文戈却还要和他辩论会战该不该搞，他哪有力气讨论，那几句描写简直令人叫绝：“一来冯彦虎着实累了，二来他也不想和文戈讨论这些事，叫住一辆架子车，自行车交给一个社员推着，他斜躺上去，让人拉着走。仿佛一只累坏的骟猪，软兮兮地瘫在车箱里，随着车子的颠簸，浑身的肉水囊似的跟着一颤一晃。”
其次，《〇》的语言，是一种生动的幽默、机智和风趣，并非一程不变，而是根据描写对象的不同随时调整叙述角度，以便给读者最贴切最生动的印象。
比如，代理书记曹兀龙出场时，作者写道：“他的眼睛很有些与众不同，有人叫牛眼，文雅点的人叫它金鱼眼，稍俗些的叫水泡眼，水泉县的人却只叫蛤蟆眼。这倒并不含特别的贬意，只是因为地处偏僻，只见过蛤蟆的缘故。他嘴角噙着白沫，牙齿一咬一咬的，好像在恨什么人。并不带凡的气象，却故意装得高贵、气慨不凡，眼睛一鼓一鼓的，力图显示ิ他是与众不同的庞然大物。”不仅仅是外表的摹写，连描写对象的精神状态都画出来了。
再比如，朱仕第出场时，作者写道：“他，南方人的脸型，一幅度数不深的眼镜遮住了本来很灵活的小眼睛。没有胡须的脸清瘦而苍白，总带着一丝莫测高深、若有若无的讥笑。干练而优雅的风度使人产生敬意，但那两片薄薄的轻易不开启的嘴唇又使人觉得他的心有包皮。他姓朱，不姓刁，但却名仕第，那是他有学问的父亲给起的名，所以虽经了‘文化大革命’，却没有改为ฦ朱造反或朱革命。”幽默，风趣，仿佛有股透视灵魂的力，这种从外表出，直逼描写对象灵魂的写法，比静止的外表描写不知道生动了多少倍。
第三，《〇》的语言，在幽默、机智、风趣的同时，还暗含着辛辣，仿佛酒，形态是柔软的水，但却有火的性格。
比如，在谈到“文革”期间，阶级斗争理论统治着社会，基层政权遭受着反复夺权和更换，作者写道：“本来，到一九六八年九月五日，随着西藏和新า疆两个自治区的夺权胜利，全国山河已经实现了‘一片红’，一九七六年早ຉ已‘红’过了县一级，也‘红’过了公社ุ、大队、生产队，但不知为什么，这颜色总保持不了稳定，上台的各级政权，似乎ๆ都有点像血，刚上来时还新鲜，所以是‘红’的，但过不了多长时间，就‘黑’了，会被新的‘红’代替。所以夺权工作一直在一次又一次地反复进行，领导也是换了再换。”
再比如朱仕第要拍一把手曹兀龙的马屁，想用公款给曹家里装电å话，却又不想承担万一有事的责任，就跑去找副书记刘忠，让刘ถ点头。作者写道：“别以为他心眼儿坏，那年月，人们的智慧和精力都是集中使用的，要‘专项’往‘斗争’上做工夫，连放个屁都要算计好角度，以使让对手挨臭，装电话比放屁大多了，岂能不考虑个一石二鸟的法儿，在利ำ己的同时最大限度的损人。”
还有一段写曹兀龙没水平硬装水平：“他小时候是放过羊的，明白羊群大羊多就是好。领ๆ导的水平就显示ิ在讲话的时辰上，时辰越长，说明水平越高。讲话稿自然也要以多为上，因为页数多才能念得时间长，这个ฐ道理他早就悟出来了。”
第四，《〇》的语言，不仅幽默、机智、风趣，细读，仿佛还有表情。
比如读这段话：“人说女人是水，怕有几分道理。水泉县干旱ທ，书记、主任谈了半天工作，早已干巴๒巴的了，忽然看见这么清汪汪一潭水，眼珠子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冯彦虎觑一眼呆的书记，介绍道：‘这是咱们公社红沙沟大队妇联主任，吕翠儿同志，新提拔不久，工作挺热情的。’‘吕翠儿？’曹兀龙不由重复了一句，仿佛在品一截嫩黄瓜。看她结实的身子，红扑扑健康的脸膛，特别是配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扑闪扑闪的茸茸眼睫毛，曹兀龙忽然心里有些乱。他不由á自主，猛然想到了兰曼曼，要说漂亮，兰曼曼自然上些，但她绝没有这位茸茸眼的结实健壮。兰曼曼是一种城市人细气的娇嫩，好比桑杏、葡萄，要小心地用手指尖儿去掐；而吕翠儿却是大个儿的苹果、黄瓜，可以大口吃得。他不自觉地站起身，微笑着伸手过去，说：‘吕翠儿同志，你好。’”“吕翠儿长这么大，还没和县上的大官握过手，见状，心先跳起来，脸更红了。见书记的手伸在那里，不握不好，要握又觉不敢，瞅一眼冯彦虎，想从他眼中讨个主ว意。见冯彦虎笑着鼓励，这才怯怯地将手伸过去，却觉得书记的手又温暖又有力，比一般礼节性的握手似乎ๆ长了几秒。她心里一紧一松，意识到เ曹书记是个男人。”“下级碰见上级，特别是级别相差ๆ较大的上级，只会觉得他是上级，并无性别之分，一旦感觉到性别，这上级便回到了人间，不再是高悬在天空威严不可侵犯的概念了。吕翠儿意识到了这一点，轻轻将悬着的心放回了原处，碰见书记的惊惧不见了，脸上涌出一层见了男ç人的红晕。”
有没有一种感觉？仿佛台上的这几个男女正在被冷眼旁观的人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他们自己却不知道，你会不自觉地觉得自己就是那个ฐ冷眼旁观的人，在阅读中窥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从而获得一种快感，当然，得先把这秘密藏起来，等有机会再告诉给最好的朋友听，大家一起取个乐่子。
第五，《〇》的语言，不仅幽默、机智、风趣，还有哲理性，常给人意外的启迪。
比如：“这有点像处女接客，第一次总有点战战兢兢，一旦迈出了第一步，往后就无所顾ุ忌了。”
“傻瓜时时想表现自己的聪明，聪明人只是明白该在什么时候装傻。”
“大事清楚，小事糊涂，是大材！大事清楚，小事也清楚，是小材！大事糊涂，小事清楚，是庸才！大事小事都糊涂的是蠢才！”
“‘贫农’虽贫，到底是天堂里的穷人，而‘漏划地主’可是实实在在的阶级敌人，是地狱里的穷鬼。”
“人生当官烦恼始。”
“人太聪明了，就像棉花里的针，要想不扎着人也难。”
“聪明人看傻瓜是傻瓜，傻瓜看聪明人也是傻瓜，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出聪明人的聪明。”
读者碰到这样的的语言，很自然地要有个停顿，品味思考，无形中就会加深印象，对作品的理解也会产生好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