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断ษ箭气得一拳砸到马背上，“快跑啊……”
三足乌马匪都是大漠上的亡命之徒，有事则聚，无事则散。断箭按照李丹的交待，先到เ楼ä兰海东北方向的破山古燧找到了神棍。神棍是齐国人，原是天师道的道士，号龙竹。大齐天保六年，大齐的文宣皇帝高洋召集佛、道二家论辩，道教辩论失败，文宣皇帝随即下旨ຈ，取消天师道，境内所有道士皆剃改为沙门，有不从者，杀，于是齐境内再无道士。龙竹就是那ว个时候逃到大漠的，继而被李丹ล收留แ，成为马贼神棍，并且成为三足乌ไ的领之ใ一。
李丹和断箭相视而笑，他们仿佛知道对方แ心思一样，不约而同地松开了双手。
“你美滋滋的乐什么？”阿蒙丁冷笑道，“圣母是不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断箭没有说话。这个女人是大漠人，大漠上游牧民族世世代代的传统就是“父死子继，兄死弟继”，不管是权力还是财产，都要遵循这个古老的传统，女人也是财产之一，女人的婚姻也要遵循这个传统。断ษ箭觉得她的心愿根本没有实现的可能，除非她通过“和亲”嫁到长城南方去。
一股怒气直冲头顶。阿蒙丁，你敢骗我？断箭睚眦欲裂ฐ，不待回头，一脚踹向阿蒙丁。阿蒙丁毫无防备，重重撞到车厢板上，“你干什么？”
大周如果给突厥人灭了，我就逃到เ江左ุ大陈去，让宇文泰的子孙世世代代给突厥人做奴隶，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天涯，找到了没有？”项云焦急地问道。
“他大概是给太阳晒晕了，说胡话。”李天涯拿着水囊摇了摇，然后毫不吝啬地倒在脸上，嘴里还不忘调侃胡雷，“你小子是不是沙子吃饱了，撑的？”
“你话一直这么少吗？”高颎惬意地吁了一口气，抹了抹嘴角的水渍，笑着问断箭道。
断箭稍感心安，望着高颎的眼神马上变得热切而期待起来，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位一袭白衫文质彬彬的高颎๔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睿智和神秘。
断箭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断箭想跪下去，想高声陈述自己的冤屈，但他担心被戍卒冲上来抓住，失去唯一的机会。自从三个多月前自己杀出重围赶到龙门齐公宇文宪的大营后，就遇到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先是被抓，然后被叛流刑，没有审问，没有申诉的机会，甚至连一个有份量的官员都没碰上。
“嘉ล玮公，这一仗怎么会败？定阳怎么เ会丢？齐公死得冤啊。”
“晋公改弦易辙，重订国策，目的是什么？”长乐่公主ว的声音渐渐严å肃，“他想自己做皇帝吗？是不是？”
断箭闭上了嘴巴๒，他打定主意不说话了，一句话也不说。大周朝堂上的事自己一无所知，一旦说错了话，祸及大周安危，自己罪责就大了。
长乐公主对断箭的沉默很是不满，刚想说话，就听到大帐外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你把我放开，放开啦。哎，你是我大哥，你不认识我啊？我是谁？我是你妹妹，是阿妈的女儿，我为什么เ不能ม进去？哎，你找死啊……”接着传来一阵“叮叮当当”象打铁一般的声音。
长乐่公主转脸望向大帐门口，脸露开心笑意。
萨满圣母。断ษ箭脸色骤变。这个ฐ声音太熟悉了，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声音经常回响在耳边，甚至在梦里还出现过一次，想忘都忘不掉。看来李丹真的知道很多秘密，萨满圣母果然是室点密和长乐่公主的女儿。忽然，断箭想到自己这趟使命，背心霎时一凉。这要是让她看到了，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啊。他慌忙站了起来。
长乐公主冲着他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慌，“是我女儿。她一直想见见你，这次正好凑巧，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放开啦，不要抱着我，哎，你听到没有，放开啦……”接着帐外传来玷厥的惨叫，“快点，带我进去，否则ท我把你胡子拔光了，快点啦……”
两个抱成一团的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帐。玷厥很惨，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女子，那ว女子一手拽着玷厥的胡子，一手拿着玷厥的兜鍪，正狠命打他的头。玷厥虽然一脸痛苦，但眼里的笑意却充满着疼爱，似乎很乐意被自己的妹妹折腾得死去活来。
“你什么疯，快给我下来。”长乐公主低声骂了一句，“这里有客人，不要失礼。”
“谁啊？到底是谁啊？”白衣女子不急不忙把兜鍪戴到玷厥的头上，还顺ิ手整理了一下玷厥的胡子，这才从玷厥的怀里跳到เ地上，满不在乎地笑道，“阿妈，到底是谁来了，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白衣女子转过身来，看到断箭后两ä眼蓦然瞪大，说话声嘎然而止。断箭的心霍然提到เ嗓子眼，只要她开口一喊，自己的身份就暴露了，脑แ袋也没了。
萨满圣母今天戴着一个ฐ兔子面具，面具很小，紧紧ู贴在脸上，能ม看到她圆润的下巴。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然后就听到萨满圣母愤怒地叫了一嗓子，“黑乌鸦，给我滚出去，我要和阿妈讲话，快点给我滚出去。”
断ษ箭顿ู时长吁一口气，忙不迭的地高举ะ双手，“好，好，我这就出去。”说完不待长乐่公主说话，抱头鼠窜而去。玷厥跟在他后面，捧腹狂笑。
身后传来长乐公主ว气愤的骂声，“你干什么？他是大周国的使者，你怎能这样？我给你气死了。我怎会生下你这么เ个女儿？”
“谁叫你当初把我生下来？我还不高兴有你这么เ个阿妈呢？”
“你说什么？你这是和我在说话吗？”
“你为什么出卖我？为什么？”萨满圣母冲到เ长乐公主面前，怒声叫道，“我相信你，所以才把事情告诉你，谁知你竟然出卖我？你为ฦ什么把我的事情告诉阿爸？为什么เ？你告诉我啊？难道你希望大漠四分五裂，生灵涂炭？大魏国已๐经没了，即使阿爸带着大军杀进长城，拓跋氏也不可能重建大魏，这是事实，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我是大漠上的萨满圣母，我不能ม眼睁睁地看着大漠上的人死于战火啊？求求你了，不要再干涉我的事好不好？我已๐经长大了，你不要再天天烦我了，好不好？”
“我什么เ时候出卖你了？你有没有脑แ子？该清醒的是你，你不要再整天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你自己้有多么เ了不起啊？没有你阿爸和你大哥，谁理睬你这个圣母？谁会听你的摆布？你有多大的神力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大漠上的人都怕你，不是因为ฦ你是萨满圣母，而是因为ฦ你是突厥汗国的圣母，是西部突厥可汗室点密的女儿，是小叶护玷厥的妹妹。”
“这件事不用你提醒，我知道，但现在无论是阿爸还是大哥，都需要突厥汗国的统一，都需要大漠的稳定，我们要想生存，要想活得更好，先需要的是大漠的安宁，所以我才出面召集大漠诸族秘密结盟，推举大设佗钵为ฦ下一代大可汗，以便缓解东西两ä部突厥的矛盾，给大可汗和阿爸找个ฐ握手言和的机会。难道我这样做，错了吗？”萨满圣母瞪圆了眼睛，小嘴里冲出了一连串的话，“现在夸吕那ว个老骗子和那个大和尚利ำ用我召集大诸部结盟的机会，要搞什么无遮大会，摆明了要分裂突厥，难道你看不出来？凭那个老骗子，他没有这个胆子，一定是阿爸在背后支持，是不是？你把我的事告诉了阿爸，结果阿爸想出了这么个办法，你们几个一起骗我，难道你们就那么เ盼望突厥汗国分裂ฐ？”
“你阿爸想干什么，你不知道？你为什么เ非要和他作对？在这片大漠上，要想好好活着，需要的是实力，是实力，而不是什么เ大可汗的称号。大可汗的称号有什么用？大漠上谁不知道你阿爸的威名？谁不知道阿史那ว室点密才是大漠上真正的大可汗。”
“为了实力，为了自己活着，就可以滥杀无辜，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死活吗？”
“你阿爸是什么人？他会听我的？他会接受你的好意？在他的心里，只有突厥汗国，为了突厥人，为了突厥汗国，他可以牺牲一切，所以你不要再闹了。你要么เ回西海，要么去天山，不要再待在这里胡作非为了。”
“我胡作非为？阿妈，你长那ว么เ大一双眼睛干什么？你分不清是非黑白啊？”
“放肆。”长乐公主气得浑身颤抖，指着萨满圣母怒声说道，“你给我滚，滚回天山去。”
“我不回去，就是不回去。”萨满圣母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阿妈的眼睛已经瞎了。你说那ว个ฐ黑乌ไ鸦是个不可多得的才俊，我看他根本就是个卑鄙无耻之徒，他无耻到了极致，是我看到的天底下最无耻的人。”
大帐外，玷厥转头望着惊恐不安的断ษ箭，惊讶地问道：“她怎么认识你的？你什么เ地方得罪她了？”
“她在龙城雅丹ล救了我一命。”断ษ箭苦笑道，“后来生了一点误会，所以……”
“你要小心了，她是我们全家的宝贝，得罪了她等于得罪了整个ฐ西部突厥。”玷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兄弟啊，不是我没有提醒你，是你记性太差啊，我早说过不要得罪她，这下你麻烦了。”
断箭头皮有些麻，不知道玷厥这话什么意思。听长乐公主的口气，好象无遮大会的背后有室点密的支持，如果按这个ฐ思路推测下去，那么เ萨满圣母的秘密结盟也好，夸吕和法兴大师举办的无遮大会也好，都是室点密一手操纵的，换句话说，室点密和佗钵可能ม早就达成了某种协议，那ว么再仔细深想一下，柔然人、厌哒人和铁ກ勒诸姓的叛乱ກ可能也是室点密暗中推动或者指使的，目的正是为了对付大可汗燕都。
如果萨满圣母竭尽全力阻止正在进行中的那场叛乱，自己和阿蒙丁等人的性命不就危险了吗？萨满圣母当真要和她的父亲对着干？突厥汗国的大可汗燕都难道没有丝毫察觉，束手无策？
断箭越想越是心惊，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兔脸，冲着他龇牙裂嘴。断箭本能地骇然后退，惹得萨满圣母连声大笑，“哎，你这个男人真的很没用呢？胆子怎么这么เ小？”
“气消了？”玷厥笑着问道，“你阿妈肯定被你气死了。以我看，你还是回天山吧，免得阿爸不高兴。”
“海ร头城那么เ热闹，我为什么要回去？”萨满圣母连连摇手，“我要走了。马车上有礼ึ物，是我送给阿妈的，你和阿爸也有一份，你叫人赶快拿出来。”
“你真的不回去？”
“我气死啦，不回去。”萨满圣母大声叫了起来，“我本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结果被你们骗了，我气死了。”
“好，好，随你，不回去就不回去。”玷厥抱住她，在她背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好了，消消เ气，我们都知道你是好意，对不起了。不过，最近局势有些乱，你最好多带些人手，免得出了意外。”
“我是萨满圣母哎……”萨满圣母一把推开玷厥，怒气冲天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我还需要人保护吗？”
“好，好……”玷厥举起双手，哈哈大笑，“随你，随你。”
“这只黑乌鸦我要带走。”萨满圣母指着断箭说道，“我有事要问他。”
“这个……”玷厥犹豫了一下，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李丹商量，如果让妹妹把李丹ล带走了，那只能几天后在海头城见了，这样很多决策就要推迟几天才能做出。萨满圣母不满地“哼”了一声，两ä只手放到背后好象要掏什么东西。
玷厥急忙挥手，“你带走，你带走……”接着他对李丹说道，“我们海头城再见。”
断箭正愁着如何应付玷厥，闻言喜出望外，冲着玷厥连连拱手，又对着大帐喊了一嗓子，“殿下，使团到了海头城，我再来觐见。”
夜色苍茫，萨满圣母的车队飞行驶在漆黑的戈ຖ壁上。
萨满圣母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车厢里亮如白昼，香气扑鼻。断箭坐在车座上，靠着舒适的软垫，竟然昏昏沉沉地要睡了。
“哎，你是不是找死啊？”萨满圣母踢了他一脚๐，“你又不是李丹，跑来见我大哥干什么？如果我大哥现你是假冒的，你死定了。”
“唉……”断ษ箭叹了口气，“我也没法子。今天我和莫缘国相见面，被拜火祭司和那ว只神鸟追杀，差点死了，后来幸好遇上你大哥的军队，所以……你以为我想见你大哥啊？不过真的要谢谢你，你大哥一再逼问我，我都不知怎么办了。”
“他问你什么？”萨满圣母好奇地问道。
断箭不愿说，抱歉地笑笑。
“大周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秘密。”萨满圣母嗤之ใ以鼻，“我来猜猜。嗯，我大哥是不是问你，你回长安见到晋公了吗？晋公是不是答应了我的要求？”
断箭骇然而视。她怎么เ知道？
“哈哈……”萨满圣母捂住面具上的兔嘴，笑了起来，“断箭啦，你真的是白痴哦，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傻里吧唧地拿着把刀，在大漠上瞎转悠，佩服，佩服。”
“你……”断ษ箭迟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知道什么เ？”
“我当然知道了。”
注释：
河阴事变：
南北朝时期，北魏武泰元年，以铁ກ骑包围，飞失交加，屠戮殆尽，死者达两ä千多人。太后的妹妹冯翊君收了太后尸体，葬於双灵寺。尔朱荣尽掌朝政。
借助这场军事政变，尔朱荣把迁到洛阳的汉化鲜卑贵族和出仕北魏政权中ณ的汉族大家消เ灭殆尽，他的势力由á此更加强大，从而完全控制了北魏朝政。孝庄帝不满尔朱荣专权，永安三年九月，计杀尔朱荣。
由此引了北魏分裂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