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身体粗壮、面孔红润的罗大方用拳头在小桌上轻轻擂了一下，接着李孟瑜的话说，“咱们就算牺牲许多人――像‘三一八’那样，可是鲜血是最能唤醒人心的。人民，沉睡的人，都会因我们的鲜血而觉醒起来。”
“哦，哦，没什么เ，没什么。……永泽媳妇刚ธ才死啦。碍道的破车搬走啦。病媳妇没咽气，媒人就上门，这是敝县的风俗。哦，哦，没什么เ，没什么เ。”
那ว个ฐ人的声音又在道静耳边响起来。年轻人的，亲切的，又像是在梦似的。
“那当然哪。快！快！慢不了。哦，哦，您出去半天还没吃饭吧？早给您预ไ备好啦。”他连忙唤着看门老头，“喂！老高头，给林先生端饭来呀！”
“我来找这村的教员张清，他是我表哥。没找到他，我想找校长。”
秀妮惊呆了。接着大哭着，撞着头，拚命要夺回她的孩。但是她夺不回来了！林伯唐玩够了她，早躲到一边去了。
车到เ北戴河，女学生一个ฐ人提着她那ว堆乐器――实在的，她的行李，除了乐่器，便没有什么เ了――下了火车。留在车上的旅客们，还用着惊异的惋惜的眼色目送她走出了站台。
爸爸、妈妈、妹妹，一家人多么好。……”道静笑着，眼睛却忍不住潮湿起来，她赶快扭过头去拿起了洗脸手巾。
晓燕同情地望着她，说：“你别ี总是难过。就住在我家，叫爸爸帮你想办法。”
“好吧。”道静苦笑着。两ä个女孩相对看了几秒钟็，道静忍不住了，忽然抱住王晓燕的脖ๆ在她耳边说：“知道余吧？……我们好了……”
“早知道了！”王晓燕温存地笑了，推开林道静，“快他吧，早急坏啦。”
晚上，道静去看余永泽。在他那ว小小的公寓房间里，他们谈到了深夜。当她要回晓燕家里去睡觉时，余永泽送她，在深夜的马路上，他们并肩漫步着。当走到前的玉带河旁，他们才在玉石栏杆旁边站住了。在黯淡的灯光下，余永泽用力捏紧了道静冰冷的手指，深情地凝视着她。半天，才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林，愿意做我最亲爱的吗？……我会永远地爱你……”
道静低下头来，没有回答他。她的心头激荡着微妙的热情，两颊燃烧起红晕。这就是青春的热恋吗？它竟是这样的幸福和甘美！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余永泽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但是，爱情并不能ม解决道静的苦闷，住在王晓燕家，晓燕和她的父母对她虽然很好，然而，这究竟不是长久之ใ计。她必须要赶快解决生活问题。因此，一到北平的第二天，她便急忙各处活动起来――托同学、托老师帮她介绍职业。如果不外出的时候，她就翻着各种报纸。她希望从报上的招聘广告上，能够找出求职的线索。
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过去了，尽管她着急，尽管她做了各种努力，可是能够找到职业的希望一点也没有。王教授婉转地告诉她：在现在的社ุ会里，即使是大学毕业生或者专门人材，如果没有相当的“引荐”，还经常处在失业状态，像林道静这样的年轻女孩，找职业是很不容易的。因此他劝她还是“少安毋躁”。可是道静并不相信。她以为这偌大的北平，找一个ฐ小小的职业还不容易。因此她还继续去找――东碰西撞，东找西找。半个ฐ月过去了，一个ฐ月过去了，却连所谓“职业”的影也没有。王伯母常劝她慢慢找，找不到可以住在她家，晓燕也劝她别ี乱跑，留神碰见坏人。不过她们的抚慰并不能解除她心里的焦躁，有个门路她还是去打听，可是没有一个能ม成功。这一天，《小实报》上登了一个招聘年轻家庭女教师的广告，她看条件还差ๆ不多，就准备去试试。
她穿了晓燕的绿呢大衣，把自己打扮得整齐、漂亮些，然后挟着小小的漆布包走出门去。刚ธ走到เ大门口，碰见晓燕下学回来，她拦住道静问道：“小林，又到เ哪儿去碰运气呀？”
“不，发封信去。”因为道静已๐挨晓燕说了许多次，所以这次决心瞒住她。
晓燕看出她在说谎，笑着推了她一下：“去吧！愿你成功。早ຉ点回来。”
道静不好意思地笑笑，扭头跑走了。
按着地址找到了东单三条一座红油漆大门的阔公馆。她被引到一间华丽ษ的、有点东洋味道的客厅里。等了许久才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留着两ä撇仁丹胡的“老爷”。这位“老爷”见了道静倒很客气，让烟让茶，一开口就问道静多少岁了，上过什么เ学校，一边问，一边用两只贼溜溜的混浊的眼睛不停地向道静身上打量。道静感到เ很不自在，但她勉强忍耐着回答。最后她问那人：“先生，你的学生在哪儿？他读几年级了？都补习什么功课？”
只见那臃肿的拙笨的身体猛地向沙发背上一靠，露着满嘴金牙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几声，他这才又摸摸胡，弄弄领ๆ结，重整仪容微笑道：“小姐，您很好的！很好的！我的太太少爷还在我们国家――知道吗？大日本国。您先来教鄙人吧！钱多多的，多多的，……哈哈哈。……”
道静突然像被人在头上重重打了一记，她不知道嘴里说了两ä句什么，就像一匹逃脱猎人的野兽，猛地窜出了那座华丽的公馆。直到走出很远，她才站住脚๐，回头望望那ว傲岸的红漆大门，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擦擦迷糊了的眼睛。
没回晓燕家，她照直去找余永泽。
她走进了他的房间，他正伏在桌上写什么。见她走进来，他站起身来想拉她的手。但她摇摇头，坐在椅上，双手抱着头，半天，不动也不响。
余永泽急了，偎在她身边，轻声地问：“静，怎么啦？生了我的气？”
“不，你别ี管我。一会儿就好了。”
余永泽不敢多讲话，他惶悚地望着她，两个ฐ人都沉默着。
最后，她好像平静一些了，抬起头来看着余永泽微微一笑：“好啦，过去啦。……这叫我更加知道国是块俎上肉，强盗们到เ处横行。……泽，你听说过姜ä太公卖面的故事吗？小时候，老王妈常对我说：人不走运就好像还没遇见王时的姜太公，钓ี鱼跑了鱼钩，卖面翻了笸箩。我，我，我不知道我还有走‘好运’的一天没有？”她竭力掩藏着内心的痛苦，但是眼泪还是在眼眶里打转。歇了歇，她又充满孩气地歪着头说：“我才不信什么เ命运呢，反正碰吧，碰吧！我不相信真会永远碰不出一条道路来。”
她向余永泽叙说起刚ธ才求职的遭遇，余永泽注意地听着。
听完了，他一改平时温存的风度，在屋里走了两圈，回过头来严å肃地注视着林道静，说：“静，请你别怪！咱们的关系使我不能ม再缄默。你这样任性的乱ກ撞下去是很危险的。这个社会别ี说是你，就是比你能ม耐大、阅历多的男，哪个不碰得头破血流？你，静，你真像一匹难驾驭的小马，总爱东闯西闯。但是，这有什么用？理想是理想，事实又是事实。我相信你不久ื就会撞得精疲力尽的。”
道静凝视着余永泽那个瘦瘦的黑脸，那ว对小小的发亮的黑眼睛。她忽然发现他原来是个并不漂亮也并不英俊的男ç。
而且，他说的是些什么เ话呀？她听着，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烦躁，因此，她只冷冷地瞅着他，并不出声。
“亲爱的！”停了一会，余永泽走到เ道静身边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静，听我的话，咱们搬到一块儿吧！我这是第十次请求你了。……你想想，那时咱们该多么幸福――我下课回来，你亲手替我做熟了饭；你喜欢学我帮助你；你写诗，如果愿意的话，我来替你修改。家里寄来的钱虽不多，省一点也够咱俩用的。……现成的幸福道路你不走，却喜欢这样任性胡闹，为ฦ什么เ一定要闹得东奔西走、寄人篱下呢？……”
“不要说了！”道静按住了余永泽的嘴巴，然后用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呆了一会儿，突然睁开眼睛说：“永泽，你怎么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寄人篱下？跟你在一块儿就不算寄人篱下？你别ี老对我讲这些啦，你再说，我真怀疑ທ你是乘人之危……”她的嘴唇哆嗦着，看得出，她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恼怒。
余永泽拉着她的手臂，站在她身旁้惶惑地嗫嚅着：“静，亲爱的，别ี这么เ说呀！我爱你，永远永远地爱你。你是我的生命、灵魂，我为你才活着……”
道静笑了。这些话是迷人的，尤其对一个初恋的少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