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然拉过她的两个女同学，介绍道，“她们是我的好朋友，北医大的江娉้婷和中央美院的徐兰。我们是在首都大学生联系会上认识的。她们都是北京人，这次趁着放假来我们这里写生。”
“我不是怕你等我吃饭着急嘛！”思存欢快地摇着墨池的肩膀。墨池被她摇得站立不稳，靠在花墙上。
思存只得回来，站在墨池身边。低着头。墨池觉得她紧张得周围的空气都发颤了。他赶紧说道，“爸，今天下午思存没课，我们去郊外玩了一圈。”说完暗自庆幸自己้反应还算快。
陈爱华心道，家里的书还不够多？非去什么图书馆？转念又一想，他大概是在家呆久闷坏了，既然儿子愿意出门，她也应该高兴才是。“行，一会让你章伯送你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思存连忙摆手，“我自己走着去就行了，路也不很远。”
怕死不是□员！思存想起了刘ถ胡兰的名言，膛里充满了力量。“是你不让我回来的!ำ”她正义แ凛然地说。
思存的大方无私让大家惊喜若狂。这是他们班的第一台收音机，思存算是为她们宿舍大大地谋福利ำ了。
“六一年。”思存说。
思存一向是个倔强的姑娘，她爱哭，还有点胆小，但每次要哭的时候都牢牢咬住嘴唇忍着。坚强又柔弱的样子让人心疼不已๐。她从没有这样哭过，绝望而痛苦。墨池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联想到เ昨天警察送她回来时都惨状，万分担忧。
“你笑话我！”婧然挂着眼泪，却被墨池逗得破涕๓为笑。站起身，她抱了抱思存，“嫂子，你就在本市上大学，可得常回来看我哥。”她私下里对思存都是直呼其名，只有撮合她和墨池的关系时才叫嫂子。此刻๑一声嫂子，叫得颇็有些郑重的意味。
墨池找出一本唐诗三百首，塞进思存手里说，“比哪首，你说。”
“不会，乡下没条件学。”思存老实说。
保姆每天三次送来家里做的饭菜。墨池无法进食，思存则是没有心思吃。常常是东西放凉了再被保姆带回去，热了再带来，几个ฐ来回，却还原封不动。陈爱华抽空来看了两次墨池，也是眉头紧锁。看到思存那么เ卖命的照顾墨池，陈爱华的怨气也消了。嘱咐护士为她冲粉和麦。思存却不肯喝，硬要喂给墨池，昏迷中的墨池咽得少，吐得多，却让思存多少感到เ有了些希望。
所有的压力在墨池的这一句话上爆发了，思存发狠说道：“我本来就是个ฐ乡下人，早ຉ就跟你说了，考不上我就走，跟你没有关系！”
墨池把那条辅助线用红笔帮她填好，又把公式写在下面。再把算术本推给她：“现在会做了吗？”
“国家取消เ高考都10年了，消息可靠吗？”陈爱华说。
慌乱ກ中的墨池没有去想，自己平时哪里给过她机会？
思存想，如果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就不会被挑来做市长家的儿媳妇了。刘春红同志可是专门从贫农家庭找的人。如果真是那样，也不是件坏事。她可是对这个显赫的家庭和突如其来的“丈夫”心怀恐惧呢！思存说：“我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我也从小在农村长大。没什么特别ี的。”
合该墨池命不该绝，医生竟破天荒地夜里为ฦ他查了次房，及时发现了这件可怕的事情。经过连夜抢救，墨池活了过来。从此以后，他突然变成了最安静的病人，不但不再大喊大叫，就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了。
“咦？思存，你怎么了？”婧然看着思存肿起来的脸，吓了一跳。又看着不知所措的哥哥误会了。“哥，你打思存？”婧然的声调提高了。
“钟思存。”思存弱弱地说，声音想刚ธ出生的小猫，甜软，羞怯，却一点也没有农村人特有的土气。
江娉婷说，“我知道他们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在一起的。从你给我讲墨池的故事起，我就对他充满了同情和崇拜。我想认识他，这次，见到เ了他，我才知道，他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婧然恨不得把自己的嘴扯拦了，有个好哥哥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干吗跟好朋友显摆？这下好了，原来江娉婷对她哥哥仰慕已久ื，她居然把她给带回家来了？这不是没是找事吗？
“我警告你，”婧然厉声道，“哥哥和嫂子很相爱，你别想足。”
江娉婷出身显赫，父母是最高首长的保健医生，幸运地没有在文革中受到牵连，从小娇纵得很。别ี人越是不让她做的，她越要试试。“他们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相爱的，不算数。我现在就要告诉墨池哥哥，我爱他，他可以选择我。”
“什么？”婧然惊得目瞪口呆。江娉้婷已经一个箭步窜上楼ä去，门也不敲地闯进墨池的房间。婧然尾随而至，拉住江娉้婷就要往外走。
江娉婷一把甩开婧然，仰头望着一头雾水的墨池。“墨池哥哥，我想跟你谈谈。”江娉婷想也不想地说。
墨池知道江娉婷对自己的感觉不对，尽量避免和她过多接触。他保持兄长的风度，微笑着说，“小江，有事明天再说好吗？？”
“不行，现在就说。“江娉婷闪身进了房间，把婧然关在屋外。她靠在门上，墨池离她只有一步之遥。江娉้婷凭着一股冲动上来，待到เ真正面对墨池，少女的羞涩又战胜了初恋的勇气，她刹้时紧张的手脚๐都不知道怎么เ放，脯剧烈地起伏着。
墨池的初恋就是思存，他没有太多面对女孩子的经验。江娉้婷的反常表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定定神，推后三步，和江娉้婷保持距离，好言说道，“江娉婷，我累็了，你帮我去客房叫思存回来好吗？你们女孩子的闺房，我不好意思去敲门。”只要江娉婷离开他的房间，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江娉้婷突然眼睛一红，哭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墨池慌了神，安慰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江娉婷突然扑进墨池的怀里。墨池慌忙扶住她，往外推，劝道，“你别ี这样，你想谈什么就谈吧。来，坐下休息一会，好不好？”他又要扶着江娉้婷，又要握拐杖，手忙脚乱ກ，踉踉跄跄。
江娉้婷使劲抱住墨池，贴在他的前，她哭着说，“墨池哥哥，我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墨池心慌意乱，除了思存，他还没有和别的女孩子这样亲近过。他只得说，“江娉婷，你坐下说。”连拉带拽，把她按在椅子上。
江娉้婷泪眼婆娑๗地看着他，那样子也是楚楚可怜的。墨池于心不忍，还是狠下心，直白地说道，“江娉婷，我是个ฐ结了婚的人，你这样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你和她的婚姻是被强迫的！如果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会选择她还是我？”反正话已经说开了，江娉婷索毫无遮拦。
“当然是选择思存！”墨池顿觉头疼无比。婧然怎么把这些都对她同学说了呢？
“为什么！我们才是学识相当，门当户对。”
墨池生气了，“没有为什么，我爱她，就这么เ简单。”
“可是我爱你！”江娉婷说。
纵然墨池修养一流，也真的生气了。提高一个声调，“你爱我什么？你了解我多少？你那ว不是爱，是同情，你同情我是个残废。可是，我不需要同情！”
“不许你这么เ说自己้！”江娉婷心中大痛，竟一把捂住墨池的嘴。墨池慌忙向后一躲。
江娉婷流着泪说，“我不在乎你是残废，也不是同情你。我喜欢你的格，英勇不屈。还温柔多情。我注意看了，每次吃饭，你都是照ั顾ุ思存先吃，给她夹她爱吃的菜。”
墨池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对媳妇好碍她什么เ事了？“思存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照顾ุ她。将来你结婚了，你丈夫也会这样对你的。”还有，什么叫英勇不屈？英雄故事听多了吗？
“不，我将来不结婚。我要一直默默地爱着你。”江娉婷大声说。
墨池吓了一跳，这个女孩，怎么比思存还倔强？只是思存倔得可爱，她倔得有点吓人。“江娉婷，你不能ม这么想……”墨池只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探讨这个话题，对他来说也太深奥了，说不下去，他索下了逐客令，“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江娉้婷坐着不动，墨池径直走到门口，拉开门——
婧然、思存、徐兰都站在门口，一字排开，象三个ฐ站岗的士兵。三个ฐ人的表情也是各自不同，婧然焦急、徐兰尴尬。思存脸色通红，眼含泪水，委屈万状。
墨池拉过婧然，求救地说，“赶快领ๆ你的同学去休息吧。”
江娉้婷不等婧然上前，哇地一声，双手捂脸，跑回客房。
墨池搂住思存，“我们也进屋吧。”
思存甩开他，自己้坐到床上，背对着墨池生闷气。
墨池关上门，坐到เ思存的背后，柔声哄道，“生气啦？”
思存猛地转过身，鼻子碰鼻子地嚷道，“人家抢我丈夫都抢到我房间里来了，我能不生气吗？”
墨池点头，“是该生气，我也生气，明知道她心怀不轨，你还和徐兰去画ฑ画ฑ。”
“你们是同谋！”思存怒气冲冲地叫道，“你故意让徐兰拉我去画ฑ画，然后让江娉婷进我们的房间跟你表白！”
“我吃饱了撑的啊！”墨池道，“也不知道谁傻兮兮地要给江娉้婷当模特。她不甩你，人家徐兰那是替你解围！”
“我需要她替我解围吗？你是我丈夫你怎么不解围？你故意让徐兰拉走我，好和江娉婷互诉衷肠！”思存吃了枪药似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倍。
墨池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乱咬人啊，你不是在外面都听到了吗？我和她诉什么衷肠了？”
“就是诉了！”思存大声说，“她说喜欢你，不是同情你，还要嫁给你！”
墨池本就被江娉婷搅得七荤八素า，思存这厢还在胡搅蛮缠，他有点生气了，不知不觉地提高声调，“你可不能冤枉人，她什么时候说要嫁给我了？”
“你向着她说话！”思存眼睛一红，眼泪扑扑簌簌往下掉。
墨池抓狂地扯着头发，“我不是这个ฐ意思！”他克制情绪，搂住思存，“别胡思乱ກ想，行不行？”
思存握手成拳，雨点似的砸在墨池身上，发狂地大叫道，“你就是这个意思，你要娶她，不要我了！”
“我没有！”墨池捉住思存的双手。思存改用脚蹬，蹬他的腿，踹他的肚子。她像个ฐ发怒的小兽，不知道该怎么捍卫自己的珍宝，只能用武力发泄。
“别闹！”墨池压住她，两人滚倒在床上。思存还在乱ກ扑腾。声嘶力竭，“你欺负我！你是坏人！”
“我没有闹，是你在闹！”思存被扣住双手，动弹不得，胡乱扭动身躯，声嘶力竭，蛮不讲理。
“那好，我们都不闹，一起松手，行不行？”
“好。”思存说。
墨池放开手。思存突然说，“你不要我，我就走！”一个ฐ打挺，跑了出去。
“思存，你给我回来！”墨池抓过拐杖，追出门外。已๐经没有思存的踪影。
婧然她们在房间听到เ响动，一起跑了出来。婧然问道，“哥，怎么了？”
“思存跑了！”说起来都丢人！
婧然、徐兰赶紧ู往外追，江娉้婷站在过道上，仰头看着墨池，“是因为ฦ我吗?”
墨池气哼哼地一声叹息，撑开拐杖，蹒跚着下楼ä。追出门外，见不到เ一个ฐ人的踪影。南北两条路，一大一小，墨池想了想，往大路上追去。
路灯下影影绰绰，婧然和徐兰四顾ุ喊思存的名字。大路一眼望不到เ边，显然思存没往这边跑。墨池转身绕到小路。这是一条著名的花巷，绿叶满墙，花香怡人，弯弯延延，伸向远方แ。墨池几乎ๆ是在“奔跑”。他知道思存怕黑又不认路，从花巷出去，不远就是市中ณ心老商业街，地形复杂。这深更半夜，要是迷了路，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墨池走出花巷๕，面前好几个岔路口。思存会去哪里呢？他大声呼喊思存的名字，静夜如水，墨蓝色的天空，暗云遮月。思存连人影都不见一个ฐ。
“哥！”婧然从后面追来，“找到เ嫂子没？”
墨池摇头，“分头找吧。”
婧然和徐兰分别向左右两ä边跑去，墨池一直向前，穿过街道，又一条一条巷๕子的找。傍晚刚下过一场暴雨，道路湿滑，墨池一个ฐ踉跄，险些跌倒！与此同时，他似乎听到เ一声低低的呼喊，像是思存的声音！
小巷密集，店铺林立，墨池茫然四顾，哪里有思存的踪影？难道是急疯了听到幻音？墨池大声喊，“思存，我知道你在这里，给我出来！”
回答他的只有无言的商铺。墨池又急又气，闹脾ຆ气打他骂他都认了，怎么เ给他来个ฐ离家出走？这万一跑丢了，她知不知道他会急死？
“思存！你给我出来！”墨池咆哮着喊道。还是没有动静。昏暗的路灯照ั着湿漉漉的地面，反出细碎的光。墨池心念一动，她不肯出来，他只有出招诈她了！
墨池大步向前，拐杖故意一滑，右腿便站立不稳，直摔下去！他下意识地用膝盖撑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顿时冷汗直流。墨池疼得直吸气，他故意呻吟出声，两ä眼一翻，咕咚倒下。
“墨池！你怎么เ样！”思存仿佛从地底下冒出来，奔到เ墨池的身边。
墨池疼得眼前一阵发黑一阵发白，不停地吸气出气。一颗心倒是安稳了下来，紧紧握住思存的手，生怕她再跑掉。
思存跪在冰凉的雨地上，扶墨池半坐起来，双手奋力挣脱。墨池费劲地挤出一句话，“还跑不跑?”
“不跑了，我看看你的腿！”思存气急败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