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嫂，你看，能把王吉元拉过来么？”
“已经动身了。”
在高夫人从崤函山区来到商洛山中ณ同李自成会师之前，闯王得知张献忠在谷城起义的确实消息，他为着实践曾经对献忠说出的诺言，不顾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利，毅然树起大旗，牵制ๆ官军不能ม全力对付献忠。崇祯十分着慌，严å旨切责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和陕西巡抚丁启睿“未能将余贼剿除净尽，酿成大患”；命他们迅速向商洛山中ณ进兵，“务将李自成一股一举ะ扑灭，不得稍有贻误！”郑崇俭和丁启睿不敢拖延，调集了陕西各镇官兵，将商洛山四面包围。他们知道李自成手下的将士多数染病，自成本人也病倒了，认为是官军“扫荡”商洛山的大好时机，遂于六月上旬急急忙忙指挥三路人马进犯，而把主力放在武关一路。高夫人在病榻前接受闯王吩咐，亲自到白羊店1，鼓励将士，帮助刘ถ芳亮部署迎敌。多亏义军上下齐心，个个ฐ奋勇死战，加上穷苦百姓帮助，使从武关向北进犯的官军主ว力在桃花铺2和白羊店之间中了埋伏，损失很重，仓皇败退。同时，从商州西犯的一路被挡在马兰峪3的前边，寸步难进，而从蓝田南犯的一路也没法攻下石门谷4。这两路官军都白折了人马，扫兴地退了回去。经过这次教训之ใ后，官军比较小心了，重新า调集大军，人数比六月初增加几倍。眼看着一场众寡悬殊的大战迫在眉睫，又加上商洛山中有些山寨不稳，同官军暗中勾结，高夫人如何能心情轻松？她晚上帮助闯王筹划军事，白天为部ຖ署迎敌的事骑马到各处奔跑，忙得不可开交。尽管她侥幸不曾染病，近来却显然清瘦多了。
农民革命战争的打击使他的精神中ณ不断ษ增加悲观和痛苦，而这种没法对朝臣们倾吐的心情和一种孤独之感，一齐转化为对母亲的孝思，或者换句话说，通过对母亲的孝思排遣他的不能ม告人的悲观和孤独的心情。崇祯ງ八年春天，农民军焚烧凤阳皇陵以后，他在宫中大哭几次，内心的痛苦更深，就叫一位擅长画像的翰林院待诏每日到他外祖母家去沐手焚香，为他的亡母画像。费了两年多的时间，多次易稿，直到去年冬天清兵逼近北京的时候才描绘成功。
一事无成惊逝水，
袁宗第插言说：“不瞒你说，俺们这里十成人染瘟疫的有四成，大将们的情形最坏，差不多都病倒了。”
王吉元一见闯王就跪在路边，低着头不说话，等着斩首。因为明白自己很对不起闯王，他也无意向闯王恳求饶命；只是临死前想起来家中有一位老母亲没人照顾ุ，不免心中有点酸疼。
慧梅进了堂屋，看见姊妹们都坐在当间的灯下做针线活，有的是替自己้做鞋子，有的是替男亲兵们缝补衣服和鞋袜，兰芝已经做完功课序。反对朱熹“理与气是二物”和王守仁“天地万物皆吾心，一个人坐在里间床上，满有兴致地玩抓子儿1。她有五颗从河滩里挑拣的小石子儿，有雪白发光的，也有红鸡冠石的，行军时装在口袋里，闲的时候就拿出来玩，高夫人坐在里间靠窗的桌边，把拆开的野玫瑰的粉红花瓣放在桌上，数了又数。她数得很专心，有时嘴角和眼角禁不住露出微笑，有时细长的眉毛上忽然挂出一丝疑问，沉吟地望望灯上结的彩，又望着桌上的那些花瓣出神。慧梅站在她的身边望了一阵，用指甲â替她把灯花弹落，灯光登时亮得多了。
近畿才消เ战火红，
“噢，我说怎么เ搞的，清早起来，左眼不跳右眼跳，心想一定会有什么重大的事儿要发生，原来是老父母大人疑心我张献忠要反！”随即他向后一仰，靠在椅子上放声大笑，长胡子散乱ກ在宽阔的胸前。
“你们这些土财主儿，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拄哀仗不哭爹。票子没有放回来，你门托我想办法赎票子，难道也这么诉苦么？既然大家说得这么苦，那ว好啦，算我是六指儿搔痒——多这一道子。明儿一清早，我把票子送还给田玉峰他故意称田的表字，以表示对田的尊敬，永不再过问这号闲事。到เ那时，你们有的哭爹，有的哭儿，活该！”
“原来路上就不平稳，如今年关迫近，水更浑啦，沿路大杆子，小杆子，乱ກ得如毛，咱又不能带多的人马打着过去：亮牌子吧，他们也不讲朋友，不看面子。上一次我们勉强走了百把里路，走不通，转回来啦。这次，他妈的，又走了百把里路，几乎ๆ把命丢啦，咱们一向吹口气儿刮ุ大风，吐口唾沫河涨水，如今龙困沙滩，连小贼娃儿也敢欺负咱！有什么เ话说呢？这就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夫人，你退下，把战鼓给我！”
杨廷麟从上炕上跳下来，说：“我也担心不能够支持多久ื。两军对垒之ใ际，安危生死判在呼吸，如何能ม使将士们楞腹作战？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移兵畿南三府1，筹募粮草，休养士马，待半月之后，寻敌决战。不然以饥疲之卒，当虎狼之敌，难免覆没，于国何益？”
张可旺想了一下，说：“好，决不令他远走高飞！”
2成窑——明成化年间的御窑和官窑瓷器，简称成窑，在明瓷中最为ฦ名贵。
柳营春试马
“潼关原来就驻有一千多官军，加上贺人龙的，就有三千五百上下。潼关以东各州ะ县都有官军，少者数百，多者一千多。咱们倘若树起‘闯’字大旗，潼关官军势必倾巢来追，各州县官军再分头堵截，我们如何能ม招架得住？”
献忠在医生的脸上看一眼，在他的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对，对。”哈哈地大笑起来，随后又带着深情地叹口气，说：
1令乔梓——封建士大夫阶层对别人父子的美称。
“田大哥，大天王给你送了什么เ礼物，你还想留着他的狗命？”郝摇旗讥讽说。
“他们这两天就常在人背后咕咕卿卿，可不知咕卿些什么เ。黄昏以后，我听见他们在一起商量，今夜三更就要拉走，奔往河南。我看见他们都在纷纷准备，就赶快跑来送消เ息。兄弟，这事千真万确。我不敢在这里多耽搁。我走了。”
左右的随从们都熟知他的脾气，立刻๑拿出来一壶新丰名酒和一只大杯子放在他的面前，并替他斟ต满杯子。孙传庭也不让人，甚至连那ว位献诗的人也不睬，端起酒杯子一口喝干。
闯王故意问：“你看咱们能打下江山么เ？”
这时，许多地方都在进行着惨烈战斗，喊杀声震天动地。刘ถ宗敏向周围四处瞭望，望不见孙传庭的大纛，心中ณ间道：“莫非他去围攻闯王么เ？”他忽然改变主意，向左右看了眼，将右手中的宝刀一挥，说：
闯王听说郝摇旗带回来的人马多，不禁心中ณ一喜，忙又问：“他带回的人马多么？有多少？”
1田副爷——田à见秀的绰号。
“你的绳子准备好了么？”
“都看见啦。”大家回答说，轻蔑地笑一下。
“将爷你放心，俺吃不了亏。”
“敌人方แ胜而骄。正因为ฦ是月夜，他们会更加大意，疏ຕ于提防。”
“啊，杜福宝就是这寨里的人！他的伯父还活着么？”
1大部ຖ城遗址——元朝时北京称做大都，德胜门外几里远有大都城蓟门北门之ใ一的遗址，树木茂密，明清两ä朝都作为北京八景之一，称做“蓟门烟树”。
“皇上的两次手诏和兵部的三次紧急檄文，你都是见到的。倘若这一战使闯贼侥幸漏网，我们就不好专心勤工了。况且，皇上为要振奋京师人心，鼓励士气，甚盼我们能ม将闯贼生擒，献俘阙下，倘不能将闯贼生擒或在阵上斩首，纵然大捷，也不能ม使皇上十分高兴。”说到这里，他从袖中取出来一封书信，递给传庭说：“你看，这是杨阁部1้的一封亲笔书子，昨天我在路上接到เ的。”——
“奴婢高起潜接驾！”
人群中ณ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什么เ劳复不劳复！逢到这样时候，我宁死在战场上，也不死在床上！”
谷英又大声说：“老任，你别ี给我们吃定心丸ฤ，叫我们回家去。如今兵没兵，将没将，我们这群人不来保闯王谁保闯王？闯王纵有妙计，他一只手怎能把一千多杆子娃儿们镇压下去？再者，只要大家想出好主意，闯王没有不采纳的。每次军事会议，他都是听着大家说话，只要有好意见他就采纳。”
人群中那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又说：“我的意见是赶快把各家的亲兵都集合在一起，三更造饭，四更出发。大家说行不行？”
一片声音回答：“行！行！……”
张鼐兴奋得脸孔涨红，说道：“总管，尚老伯，大家的主意是马上集合各家亲兵，你们看怎么样？要是谷大叔能ม够领队前去，我愿意做他的副手；要是谷大叔的身体不行，我自己้领ๆ兵前去。”
谷英嚷道：“小鼐子，我身体怎么不行？我要是不能ม去，难道我是来这里放空炮么？咱俩一同去，没二话。带领ๆ人马打仗，你谷大叔到เ底比你多吃几年饭。”
人群激动起来，一片声地催促快决定。忽然一个体格魁伟的青年和一个腰挂绿鲨鱼鞘宝剑、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的少年挤过人堆，进入上房。那位青年是高一功的亲兵头目，向总管和老医生急急地说：
“我家将爷还不知道杆子哗变。他很不放心石门谷。刚ธ才他醒来，问我石门谷有没有什么消เ息。我不敢对他说出实情，只说那里平静无事。我说，我说……”
医生截住说：“你瞒住他很好。快回去吧，不用往下多说了。”
“我没有说完。我跑得太急了，让我喘口气。……我说，我们全家亲兵除下害病的还有十五个ฐ人，大家商量决定：留แ下五个人在家，其余十个人已经悄悄披挂，马上就牵着马匹来到老营。有两个在养病的弟兄也要跟我出战，我不许他们动。”
人群中纷纷叫好，还说：“不愧是高舅爷的亲兵！”称赞声还没绝口，那位英气勃勃的少年趋前一步，童音琅琅地说：
“总管、尚爷爷、小鼐爹，我爸爸已经知道杆子哗变的消เ息，命我把家中的十八个没害病的亲兵带来老营。不管我闯王二爷派谁领兵去石门谷，我都听从指挥，与贼决一死战。我爸爸还说，我若违反军纪，该斩则斩，该打则打，请千万不要轻饶。”
张鼐伸手抓住少年肩膀，大声叫道：“好啊，小来亨，真有出息！”
谷英接着说：“不愧是将门之子！”
人群不住称赞李来亨，形成一片啧啧和嗡嗡之声。老神仙被大家的赤诚忠心感动得满眶热泪，鼻孔发酸，忘掉了他应该劝众病号回家休息，猛然把脚๐一跺，大腿一拍，大声说：
“事到如今，只有赶快镇压叛乱才能ม够保住商洛山。等闯王回来，我同你们一道上阵！”
他的话音刚落地，有人在二门外叫着“闯王回来了”！同时一阵纷乱ກ的马蹄声来到了老营门外。大家嗡一声转过头去，让开中间一条路，等候着闯王进来。
当李自成在路上乍ๅ听到เ石门谷事件以后，心中怒火高烧，恨不得把老营中所有能够出战的将士，包括孩儿兵和各家亲兵，立刻集合起来，由他亲自率领ๆ，连夜出发，马踏石门谷，痛惩无义แ贼。他还想过，趁官军尚未进攻，立刻改变作战方แ略๓，从白羊店暗暗抽回一半人马，先扑灭石门谷的叛乱，再回头对付官军。但是一路上他反复考虑，愈考虑愈觉得使用兵力去平乱是个下策。那样办，第一，在时间上会迟误；第二，会使石门谷的杆子更容易被官军勾去；第三，白羊店一旦空虚，会给郑崇俭可乘之ใ机；还有第四，在目前宋家寨与官军勾结好要袭取老营的情况下，老营的人马一个也不能调开。想着想着，他完全放弃了刚ธ才的打算，另外想别ี的主意。直到他进了寨门，新า主ว意尚未想出，只是他的心清已๐经冷静下来。
回到老营的大门外，自成看见草地上有一支人马整装待命，一部ຖ分将领家中的亲兵也已集合，而且仍在陆续赶来。他没有看见孩儿兵的队伍，但是在苍茫的月色中看见全身披挂的小罗虎急急地向老营的大门走来。他刚跳下马，罗虎已经来到面前，神气英武，口齿流利地说：
“启禀闯王，童子军1้早已奉命准备停当，随时可以出战。”
1้童子军——“童子军”一词是官称，“孩儿兵”一词是昵称，也是俗称。《李自成》之ใ一已经提过孩儿兵的旗上是“童子军”三字。
“奉谁的命？”
“奉代理中军张鼐哥哥的命。”
“你现在来做什么？”
“听说各位将领ๆ都带病前来请战，我也来老营请战。”
李自成没有说话，大踏步走进老营。一进二门，看见上房门里外果然挤满了带病的将校，群情激动地等候着他的归来。他的情绪突然起来了。用兵力去扑灭叛乱的念头又一次在脑海中盘旋。他进了上房，转身对着大家，一手按着剑柄，没有马上说话，愤怒和杀气腾腾的目光在大家的脸上慢慢地扫了一转。人们以为他就要下令出征，屏息注目，气氛十分紧张。可是他迟迟不做声，又用眼睛把大家扫了一遍。当他的眼光同吴汝孝的焦急的眼光遇到一起时，他赶快回避开了。谷英见他不说话，趋前半步，大声说：
“闯王，事不宜迟，请赶快下令吧！”
吴汝孝跟着说：“请快下令，我也要带病前去！”
许多声音同时请求：“请赶快下令！”
自成明白，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๑，一步棋走错就会全盘输掉，所以他尽管非常愤怒和激动，却不肯马上下令。他向大家挥挥手，竭力用平静的声音说：
“都不要急。我马上就要下令。你们都到เ厢房去，等候命令。”
人们大部ຖ分都拥向西边厢房，只有谷英和少数几个将领ๆ退出上房后不肯离开，站在天井中等候。吴汝孝连上房也不肯离开，等闯王又向他挥挥手，他才出去。如今上房中ณ除闯王自己外，只剩下总管、医生和张鼐。闯王向他们看了看，然后单向总管和医生问道：
“你们看应该如何决定？”
任继荣回答说：“事到เ如今，别ี无善策，少不得同他们动动刀兵。只是，咱们老营的兵数太少，必须立刻๑从白羊店调回几百精兵才行。”
闯王转向医生，用眼光催促他发表意见。
老神仙慢慢地说：“倘若能ม不用武，当然是最好不过。只是我一时想不出不用武能够平定叛乱的上策。”他稍微低头沉吟一下，又抬起头来说：“闯王，是不是可以这样办：你一边调兵，我一边先去石门谷走一趟？”
闯王的眉毛一耸，眼睛里闪出疑ທ问的神色，但未做声。医生望望他，觉得自己的主意可能ม被采纳，接着说：
“吴汝义毕竟年轻，也许怪他没有把你闯王的意思说圆，自己先动火，把事情弄崩了。我去一趟，用好言抚慰，说不定会使大事化为ฦ小事。”
见闯王慢慢地转着眼珠盘算，仍不做声，医生又说：“半月前我去石门谷看病，在那里住了几天，同几家杆子的大小头目都见过面，也治好了不少人。不说他们得过我的济，只凭我是你闯王的好朋友，又有这一把花白胡子，在全军中ณ还受尊敬，说出话来也许能打动他们。”
闯王摇摇头说：“不，没有多大把握。我不能ม既丢掉李友和吴汝义，又把你老神仙赔了进去！”
李自成说过这句话，背起手来，脸色铁青，紧闭嘴唇，低着头，慢慢地走来走去。尚炯和自成的亲信将领ๆ们都知道，从前每次逢到较难解决的大事，他如果不同意别ี人的意见，总是这样焦灼地低着头走来走去，走过一阵之后准定会拿出新า鲜主意，立刻๑就霹雳火闪地行动起来，决不迟延。如今看见闯王的这种神情，站在屋内屋外的人们都肃静地望着他，等候着宣布决定。除了闯王的轻微而缓慢的脚๐步声音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那ว些在西厢房中等候的人们知道这种情形，也登时哑默静悄了。当闯王转身时，不知怎的，他腰中ณ挂的花马剑哗啦一声蹿出来三寸多长，随即吧嗒一声落进鞘中。李自成自己没注意，继续在边走边考虑问题。可是这件极其偶然的小事竟使别的人都吃了一惊，认为这是他要亲自出征和手斩叛逆的先兆。尤其是谷英等几个站在上房门外的将领，他们不经常随侍闯王身边，只听到เ军中传说闯王的花马剑“通灵”，夜间拔出来，往往有一道异光上射斗、牛之间，凡是懂得望气1的人们都能ม看见，而往往在闯王要亲自出战或有刺客来近之前，这把花马剑会连着发出啸声，还会跳出鞘外。如今这个偶然小事件使他们不能不暗暗地兴奋鼓舞。
1望气——我国很古的一种迷信，在《史记》中已๐有记载。这种迷信是观望云气以定吉凶征兆。
尚炯的建议虽然被闯王拒绝了，但是这个建议却给了李自成一个ฐ启示：打算自己单身前往，不动一枪一刀而平息叛乱。这事自然要冒风险，倘没有太大把握，不但去了白搭，反而他自己有性命危险，甚至会被叛贼出卖给官军，换取高官重赏。总之ใ，此一去，成则可以救出吴汝义แ、李友以及一百多个弟兄，可以使商洛山中ณ全盘棋危而复安，不成则不堪设想。在很长一阵，他在心中反复盘算，估计此去究竟有多大风险和多大把握。有时他想丢掉这个新า主意，但是这个ฐ新า主意很有吸引力，实在丢不掉。在他幼年读私塾时候，他常听先生同别ี人谈到米脂县郭王庙1的来历时，讲起郭子仪单骑见回纥2的故事，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使他多年来对这位有名的古人十分钦๔敬。崇祯ງ八年正月间向凤阳进兵时，路过颍州ะ3，在一个大乡宦4的府第中盘了一宿，弟兄们拿家具和字画烤火，被自成看见，随手拾起一件，打开一看，是个ฐ手卷，上边画着许多人物和战马，似是番王和番将打扮的一群人向一个老将下跪，而这位老将去掉铜盔，露出白发。画ฑ上题着“免胄图”三个ฐ较大的字，用较小的字又题着“仿龙眠山人5๓笔意”。画家没有落款，只有两ä方แ图章。他不识篆书，所以不知道画ฑ家是谁，只见纸色古老，装潢十分讲究，想着必是出自名手。在灯下看了很久，他恍然明白这画ฑ的正是郭子仪单骑见回纥的故事。他把手卷交给一名亲兵放在马褡子里。后来这个ฐ亲兵同战马一起阵亡，画也失去，但是画ฑ中ณ郭子仪的英雄气概却常常浮现在他的眼前。现在当他盘算着是否可以不动刀兵平息石门谷的叛乱时，不由得又想起来郭子仪的故事，得到不少鼓励。他仔细想了几股大杆子的内部情形，良莠不齐，更不是坐山虎一个人说了算数。不但窦开远和黄三耀为人比较正派，平日对部下约束较严å，同坐山虎是两条路上的人，而且那ว个自号铲平王的丁国宝虽然只同他见过一面，也给他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不应该死心塌地跟着坐山虎叛变。他也不相信，坐山虎手下的几百人都跟坐山虎一样不可救药，其中必有不少愿意回头的人，只是在坐山虎的挟持下没有办法。此时李自成还不知道坐山虎已๐经同蓝田的官军搭上了手，但是他猜想到เ这个坏蛋既然挟众鼓噪叛变，必然会投降官军。反复思忖，他认为ฦ必须抢在官军进攻石门寨和坐山虎攻破大庙之前赶到，用霹雳手段将叛乱ກ镇压下去，除掉坐山虎及其亲信党羽，使石门寨危而复安。想着那ว些杆子的内部ຖ情形，也想了自己平素า同众家杆子的关系，以及自己的威望等等，他下定决心了。他停住脚步，转身对尚炯和总管说：
1郭王庙——在米脂县北城外，旁้有大石，上刻“大富贵，亦寿考”六字。民间传说，郭子仪做天德军节度使时，一日单骑出巡ำ，在此地遇见仙女。
2单骑见回纥——唐代宗永泰元年公元765年吐蕃与回纥he等部族受唐朝叛将仆固怀恩勾引，大举人犯，长安大震。郭子仪统兵防御，知众寡不敌，难以力胜，遂亲自单骑至阵前面晤回纥可汗之弟，劝说他与唐修好，攻击吐蕃，大获成功。吐蕃闻之夜遁。
3๑颍州——今安徽阜阳。
4乡宦——官僚解职后回到故乡，称做乡宦。
5龙眠山人——李公麟，字伯时，晚年居龙眠山庄，自称龙眠山人。他是北宋有名的画家，并擅长金石文字，也是诗人。
“这么เ办吧……”
他的话刚ธ开头儿，双喜的一名亲兵匆匆地走进老营，直到上房的门槛外边站住。这个亲兵名叫王铁牛，才只十六岁，聪明伶俐，不久前从孩儿兵营中ณ提出来跟随双喜。他睁着一双水漉漉的大眼望着闯王，急急地说：
“禀闯王，双喜小将爷差我来禀报军情：现今杆子们仍在围攻李友将爷，庙中无水，情势十分危险。吴中军给叛贼关在一间小屋里，尚未被害。杆子们扬言说：要等龟孙们攻破庙院，擒住李友将爷，拿他和吴中军的头祭奠给李友将爷杀死的杆子头目。”
闯王问道：“这些消เ息确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