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里早就策划ฐ好了，由á中医研究院出面，把全国知名的专家请来，开个上档次的学术讨论会。专家中ณ有几个是学位点的评委，求的人太多，请的人也太多，请他来不是把飞机票寄过去就完事了，还要调动各方面的关系才请得动。还有些是包了飞机票，包了全部费用还可以带夫人也请不动的，马厅长说：“实在请不动，以后上门慢慢做工作吧。”厅里前年为申报博士点设置了一笔六十万的特别基金，马厅长亲自带队到เ全国跑了二十多天，评委一个一个都拜访了，钱用了一大半，事情还是没成。今年又追加了四十万，志在必得。这次会议，就造了二十一万的预算，主要从基金中ณ开销。董柳说：“你们用起钱来，我听一听都能ม摔个跟头。我们打一针一块钱两块钱，打一辈子也不够你们开三天会啊。”我说：“谁跟谁比？你们干一辈子，就是为ฦ了开这三天会，人跟人好比的吗？”学术会议交流学术事小，疏通关系事大。像这种上档次的会议，没有大人物的利益在里面，根本开不起来。董柳说：“我真的为ฦ那ว些护士打抱不平，她们是怎么赚钱的?血汗钱，针挑土!ำ别人是怎么用钱的，浪推沙!赚钱的方式跟用钱的方式差别太大太大了。”想一想钱的确也花得令人心痛，可金字塔上面的人与下面的人又怎么เ好比？几十几百也比不了一啊。我说：“要承认你们勤勤恳恳还是为革命作了贡献的，奉献精神还是值得肯定和提倡的，在平凡的岗位上还是做出了不平凡的成绩的，这成绩组织上还是心中有数的。”董柳冷笑说：“几顶大草帽往我们这些人头上一扣，勤恳啊，奉献啊！人家得到เ的可是实际的东西。”我说：“世界就是这么回事，你有意见又有能ม力你就到那个ฐ份上去，你有意见又有脾气你对天叫几声屈，你有意见没能ม力又没脾ຆ气你就那么呆着，最好是有智力障碍什么เ也看不清你就连意见也没有了。”董柳说：“这些人总要讲道理吧。”我说：“道理是人来讲的，怎么เ个讲法是由á大人物决定的，大人物是根据自己้的需要来讲的。这是游戏规则也是由á大人物设计的。这个ฐ道理要由你们这些人来讲，那很多事情就办不成了。所以不能让你们有机会说什么เ，心里想一想是可以的，但不能ม说，谁说就是谁的错，你错了你就等着瞧吧。于是大家也不要抱怨太冷漠了，那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也不是谁就愿意那么样。”董柳说：“有些人头上那ว顶ะ帽子是金的。”我说：“你怕讲得呢，金子才多少钱一克？那些钱都买了金子做帽子，谁的头顶ะ得起？你还是农民伯伯的想法，想着皇帝ຓ挖土，恐怕是用一把金锄头吧。”董柳的话也唤醒了我的平民意识，一个人掌握了资源，他总该想想手中的东西怎么来的，一针一针ฤ打出来的啊！有些人在过春节的时候就提上大米白面去看望困难职工了，这太戏剧ຕ化了。人家还感激不尽，可他们哪里敢去想象那ว些人一年的消耗是多少？这是清宫秘史。世界是很荒谬的，还要一年年这么荒谬下去，于是荒谬也就成为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了。
董柳在人民医院当了两年多护士，心大了许多，觉得当个ฐ护士简直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经常跟我念念叨叨的。我说：“你也要有点忆苦思甜的精神，忘记了过去就意味着背叛。”她说：“你想进步，人家也想进步嘛。护士被人叫过来叫过去的，心里不是个滋味。”我想着自己连孟晓敏的问题都解决了呢，何况妻子？我说：“你还只是个ฐ处长太太呢，叫你几声就不舒服了？”我还是找机会跟耿院长把事情讲了，请他推荐董柳去进修。耿院长一口答应了。然后说：“池处长你给我出了个难题，人家会想，这么เ一百多护士为什么偏偏是她？”我说：“现在是这么回事，大家都知道都明白。有人要想就让他去想一下，想一想就过去了。”耿院长说：“那也只好这样。还要我出两万块钱呢。”我说：“你舍不得我叫董柳拿给你。”他说：“岂敢，岂敢，这点事还收池处长的钱吗？不过到时候我也会给你出个ฐ难题的，哈哈!”我说：“一句话，只要不违法，那ว就是一句话。”我又在医学院联系了一个ฐ名额，让董柳脱产两年去拿麻醉专业的本科文凭。联系好了我对董柳说：“留得青山在，随时有柴烧。以后揩几滴油的事可千万不能干，几万块钱算什么？要有战略๓眼光，大地方看得细，小地方แ看得粗，那ว才是战略家。为那点钱把帽子摘了，帮你装修？送你去进修？分房子给你？解决一个问题就解决一切问题，所以政治家从来不为枝节问题而焦虑，纲举目张！可是把这个ฐ东西闹掉了，”我一扬手做了个摘帽的手势，“一切问题都无法解决了。还有人送东西给你，屁都没人送一个！这个道理你还是懂的吧？”她连连点头说：“我懂，我懂。活生生血淋淋摆在眼前的事，我不懂？”
车发动起来，响起了一阵鞭炮声，硝烟中ณ我看见几个ฐ人在路边跪下了。我对邓司机说：“开最慢的速度。”车缓缓从人群的夹道中穿过，不断地有人跪下，痛哭。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擦去眼角的泪。小蔡ກ坐在我旁边，一副无动于衷与己无关的神态，我在心里骂着：“这个麻木不仁的家伙，可怕啊！”到เ了夹道的尽头，司机刚ธ想加速，严记者从后面追上来，向我招手，一群人跟在他后面跑。严å记者说：“池处长，今天的场面我太感动了，我想写一个长篇报道，发到เ报纸上去。我先在这里采访几天，然后到省里找你。我本来是回来休假的，也休不下去了。”离开万山红农场我心情又沉重起来，这个严å记者吧，只顾ุ自己抓材料，把我就放到火上来烤，让我给厅里出难题了。如果他再把我讲的那番话写进去，又怎么เ得了？戴妙良的确不错，宣传一番๘也是应该的，可道理还得按另外的方式来讲。今天碰上了这个记者，真是倒了霉啊！
马厅长一家正在吃饭，董柳一进门就说：“一波说好久没看见渺渺妹妹了，吵着要来看妹妹，我正好想着来看沈姨ถ，就拖着池大为来了。他怕打搅马厅长，还不肯来呢。”沈姨说：“只管来就是，老马有事到เ书房里去做。”渺渺饭也不肯吃了，拉着一波的手要去玩。保姆把她抱回来，按在饭桌上。马厅长说：“小池今天上任了吧。”我说：“去了。”董柳说：“上任了就应该高兴，组织上信任你，多挑担子，不知他怎么เ就不太高兴，叫他还不肯来呢。”马厅长说：“小池他还不高兴，不会吧。”我说：“说起来都是小事。”马厅长说：“小事也跟我说说，我看有几斤几两？”我厚着脸皮把事情说了，又说：“我主要是想到เ以后怎么更好地开展工作，稀稀拉拉开个ฐ会，我以后就不好说话了。”马厅长笑了说：“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我这就打个电å话。”放下饭碗就去了书房，我拦也没拦住。一会出来说：“你明天照常去上班吧。”董柳说：“马厅长你别信大为的罗嗦，烦不烦?这点小事还要您来管，那您一天到晚还有时间吃饭睡觉？”沈姨ถ说：“那ว也要看谁的事。”吃过饭马厅长看新า闻联播，我们就逗着孩子玩，董柳跟沈姨ถ有讲不完的话。玩了一会我们就告辞了，走时渺渺喊：“一波哥哥明天再来，跟我玩。”到เ门口沈姨说：“小柳子你把池大为ฦ打扮得正规一点。”董柳说：“他随便惯了，一年到头就是一件夹克。”马厅长转过头来说：“以后有什么เ事其实可以打个电话来。”上了公共汽车我说：“以后对马厅长我们有什么เ说什么เ，还演什么เ双簧？没有他看不清的事！谁的屁眼里夹着怎样的屎撅子他不知道？”董柳说：“出门时他说那一句，我都不好意思了。马厅长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也要诚心相对。”又说：“沈姨ถ要我把你扮得漂亮点，你明天去买几件好衣服。”我想着沈姨ถ的话，正规点那就是西装ณ革履，这话有信息含量，可不是随便说的。我说：“好衣服几百上千一套，你又扯得心里痛了。”谁知她说：“明天跟董卉借三千块钱，把你从头到เ尾武装一下。”看来她也不是不懂ฦ要投入才有收获的道理。
董柳对我进步是非常关心的，根据她的经验，她知道每一点进步的意义แ都无比重大。生活已经得到了彻底的改变，这在她看来是最重要的。其次呢，总有人对她很客气地说些好听的话了，她把这些话像一块干海绵吸水一样全部ຖ吸了进去，像要把以前的亏空全都找回来似的。以前她受了委屈就说：“你要有个ฐ一官半职，别ี人敢对我说这样的话？”现在有人要通过她来接近我了，她因此获得了自尊。细想之下世界ศ就是这样现实主义แ，谁也没有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ฐ人物，不然多少抱怨都毫无意义。所以，也不必把那ว些人看成什么坏人，是这么回事。我在她得意时泼冷水说：“这不是自尊是虚荣。”她坚决不同意，说：“你说你吧，你喜欢别ี人骂你几句还是表扬几句？”想一想确实也找不到两者的界ศ线。她说：“其实你自己是最喜欢听好话的。”想一想也确实如此，并不是说看穿了是怎么เ回事就可以超越的。所以好听的话永远有效，人嘛ใ，人说到底是没有道理可讲的。
我对进步的理解与董柳有很大的不同。我也看重那种有尊严å的感觉，但我非常清醒地知道尊严å感是靠权力撑起来的，而不是别ี人真对你有多么崇拜。他们崇拜的是权力，能ม解决一切问题的权力，而不是哪个人，因此换了谁在那个位子上，也会有一样的效果。权力没有了尊严å就在瞬间破灭，施厅长让我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我对此不抱幻想。我更看重的是参与的感觉，有意义的感觉，承担了点什么的感觉。把这种感觉对董柳说过一次，她竟完全不能理解，她不看重这些虚的东西，就像当年她说“看星星有什么用”一样，有用在她的理解中ณ是实实在在拿在手中的一样东西。后来我又把这种感觉对孟晓敏说了，她也不太理解。说：“什么เ年代了，别ี玩虚的。”男人和女人，毕竟是不一样的人。也难怪从来就没有过女哲学家，也极少有女政治家。光玩现实的玩得上层次吗？
孟晓敏进城已๐经有半年多，我给她买了一个呼机，想过去了就呼她。我叫她别ี往办公室或家里打电å话，可她总有忍不住的时候，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我说：“办公室的人都是人精。董柳最近的警惕性也高起来了，她反正没事做，就找了我这件事来做。”她说：“那ว太不公平了，你想了就呼我，我想了就憋死自己吗？”堵得我无话可说。有天中午她连打两个电话，董柳接了，她就摔了话筒。董柳就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谁知道，有人打错电话了。”她说：“怪不得有次你接了电话哼哼哧哧的，肯定是个ฐ女人。”又说：“怪不得你上次说要拿电å熨斗把我眼角的皱纹熨ຖ平了才肯带我出去。你变心随你变，我一波是没有给你碰的。”她跟我吵了几天，又宣布要对我实行经济管制ๆ。我依了她，才平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