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出归来的时候，她总会记得为囡囡带一件小礼物，或是一样小零嘴，或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喜欢的玩具，每天她都会留出一些时间与独自囡囡相处，有时为她讲几个ฐ故事，有时什么เ也不做，只是把她抱在怀中，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坚持了许久之后，囡囡终于不再抗拒顾舒晗的靠近。甚至，在顾舒晗晚归的时候，坐在大厅里进餐的她还会下意识地望向顾舒晗的空位置，寻找着她的身影。
“秦先生来得正好，我正打算跟你商量离婚的事情。你现在回来，也省得我去找你了。”
原身到底是怎么照ั顾ุ孩子的！这个孩子在这个家里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过，妻子虽好，却总是仗着当初ม帮过他，觉得高他一等，他取得了再大的成就，在妻子看来似乎都不算什么，她跟他说的话，内容永远都只有那么些老生常谈，“按时吃饭”、“早ຉ点回来”，初时他听了暖心，久ื了就贫乏到令他觉得无趣，仿佛这只是一天中ณ必不可少的一个流程，一种程序。
无论是哪个家，原本都是和和美美的，如今，竟眼看着就要烟消เ云散。
“顾ุ舒晗，你是铁了心不与我离婚是吗？”秦志宏愤怒地站起身：“我告诉你，这个婚，你想离也得离，不想离也得离！”
顾舒晗所在的b市，就是在南方แ政府的统治之下。对于柏总理的行事作风，她颇็为赞赏，而她所要为之奋斗的事业，也免不了要与政界ศ军界中ณ的人打交道。就是不知道，能ม不能找到门路，顺ิ利搭上柏家这条线了。
黄包车行了一路，顾舒晗沉思了一路。约莫一个多小时后，顾政鸿留给她的钢铁厂终于到เ了。
下了车，付过费，顾ุ舒晗便不由地开始考察起厂子的环境来。
推开锈迹斑斑á的大门，便是一个宽阔的场地。
钢铁ກ厂规模中等，一应设备虽然陈旧，但颇为齐全，是顾政鸿花大价钱从国外买回来的，可见在厂子成立之ใ初顾政鸿也曾对其投入过不少希望。厂子的旁边还有一块空地，也被顾ุ政鸿买了下来，想来是留待日后扩建用的，只可惜，厂子还没等到扩建，便已办不下去了。厂子与其旁้边的地成了沉重的负担，可前期投资毕竟是花了大价钱的，若要将其贱卖，顾政鸿也舍不得，索性将之送给了顾舒晗，还显得他宽厚有情义。
虽然顾ุ政鸿这么เ做不乏他的考量与算计，但顾ุ舒晗在这一点上仍然感谢他的慷慨。顾舒晗自己若是想要寻到这么一个ฐ合意的厂子，难于登天。
厂中的钢๐铁虽已停产，但班底还没有解散，得知东家要来的消เ息，厂主老郑便提早ຉ到厂中ณ候着了。当看到出现的只有顾ุ舒晗和她的保镖时，老郑的眼中显然充满了失望。
已将厂子大致打量了一番的顾舒晗也将目光放在了老郑的身上。
“我是顾舒晗，从今天开始，将由我来接手这座钢铁厂，想必郑厂长对我有很多的疑惑和不信任，同样，我也不信任郑厂主你。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让郑厂主ว为我解答一下。”
老郑原本不将眼前这小姑娘放在眼里，就算她成为了钢铁厂新的主人，也不过仗着投了个好胎罢了，对于钢铁冶炼的事，她又懂得多少？偏偏这么一个ฐ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竟敢怀疑自己้的专业能ม力，老郑的心中很是不悦。
“自这个钢铁ກ厂开办的那天起，我老郑就在了。厂里的事，我大都清楚，不知顾小姐想问什么？”语气中ณ，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前辈，把顾舒晗当作需要前辈指导提点的学徒。
顾舒晗倒也不恼，语调不急不缓地道：“我想要知道，钢铁厂中设备如此齐全，为什么生产出来的钢材卖不出去？”
郑厂长听了，心道，果然是个外行人，只怕连钢材的性能ม如何鉴别都不清楚，一上来就急吼吼地只想要把钢材卖出去。虽则如此，他还是答道：“几处需要钢铁ກ的地方แ，都嫌我们厂中冶炼的钢๐材强度、韧性和塑性不够好，比不上国外的进口钢材。可我们厂中用的设备都是人家淘汰下来的，生产出来的钢材自然没有办法跟国外的相比。”
“郑厂主说得太保守了些吧？即便国外钢材质量比厂中冶炼的质量好，可国内钢厂胜在价格上有优势。若是厂中冶炼的钢๐材只比国外的差一些，价格上却便宜很多，也有的是人愿意要。偏偏厂中ณ生产出来的钢๐材全部堆积在库房里，连一成也没能卖出去。恐怕厂中ณ所产钢材的质量，已经不是普通的糟糕了吧？”
郑厂长沉下脸：“顾小姐这是在怀疑我们的技术？”
“不错，我怀疑ທ厂中钢๐铁质量离达标差得还远。麻烦郑厂长把厂中冶炼钢材的流程告知我。”
“咱们钢铁厂的冶炼流程与国外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将焦炭和铁矿石进行高炉熔融，制ๆ得生铁，生铁再进行熔融、氧化，使含碳量降低到一定程度，冶炼成钢。而后进行铸锭，得到เ钢锭。敢问顾小姐，对这个过程有何见解？”
郑厂长说了一系列专业名词，却不做任何解释，让顾舒晗知难而退的意图昭然若揭。他也有些傲气，被顾舒晗这般质疑，怎么可能ม不生气？
原以为ฦ这一番๘话可以把顾ุ舒晗绕晕，没想到，顾舒晗一直都认真聆听，眼中并未流露出丝毫的迷茫之ใ色。她一边听着，一边走到冶炼好的钢锭旁边，细细地观察着。
“三个问题，第一，冶炼生铁的过程中ณ杂质过高，导致钢材的韧性、塑性过低，脆性过高，强度不足，钢材的含碳量显然不达标，另外，厂中恐怕没有进行过脱硫、脱磷流程吧？”
真正的优质钢所含杂质极少，不仅要将含碳量控制ๆ在合适的区间，作为ฦ杂质的硫和磷的含量也必须低到เ一定程度，否则，就会影响钢材的性能。钢厂中ณ生产的钢๐材这些物质的含量严å重超标，导致性能ม极差。
“第二，钢锭成型后需要经过热轧才能使其具有良好的塑性，消除其内应力，而厂中生产钢材，没有进行过热轧的流程。”
“第三，厂中生产的钢材型号过于单一，用途有限，郑厂长就没有考虑过多生产几种型号的钢๐吗？”
“前两点我能ม够理解，第三点是什么เ意思？钢๐材不都一样吗？还分什么型号？”
顾舒晗认真道：“当然不一样，钢材内部结构不同，成分不一样，用途也会不同。比如10่号沸腾钢可以用来制ๆ作深冲器皿、炮弹弹体，1้5号沸腾钢可以用来制作螺栓、螺钉、蒸汽锅炉，3๑0่号钢可以用来制作机械零件、机械轴，55๓号锰钢可以用来制ๆ作齿轮轴、弹簧……随着工业时代的到เ来，我们的潜在客户对钢材的需求是巨大的。所以，不妨生产多几种常用型别的钢，以满足更多需求。”
老郑看向顾舒晗的目光，从一开始的轻视，变成如今的慎重。他开始意识到เ，眼前这个看似年轻得过分的姑娘，并不是什么都不懂ฦ。相反，她懂ฦ得，很可能一点儿都不比他们少。在这么เ短短的时间内，她就找出了钢材中ณ存在的问题，不得不说，这本身就是一种才能。
他原先虽然对钢材的质量不满意，但并没有想到这些层面，而她不过三言两ä语，就令他茅塞顿开。也许，眼前的这位新东家，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ว么糟糕。也许，由á她来接手这座钢铁ກ厂，厂子真的有起死回生的可能ม。
作为一个把技术看作一切的人，老郑第一次向顾ุ舒晗低下了头：“东家说的这些话，有些我竟闻所未闻，枉我自诩对钢材十分理解，真是惭愧。日后，再不敢这么เ想了。”
震慑的目的已达到，顾ุ舒晗也放缓了姿ู态：“先前我为了试探郑厂长的本事，失礼了些，还请郑厂长不要放在心上。对于像郑厂长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人，任何人都理应给予敬重。”
老郑摆了摆手：“哎，当不得东家的夸奖，我若是真有才能，就不会看不出炼钢的流程竟存在如此大的漏洞。东家说的脱硫、脱磷流程，我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显然，他还在消เ化顾ุ舒晗刚才的话。
“好了，咱们就别ี再相互自谦了。”顾舒晗说道：“如今钢铁厂虽然是这么个光景，但我看着郑厂长的态度，却对咱们厂很有信心。明天起郑厂长就让所有进行冶炼流程的和最后加工ื过程的人来厂里，由我对他们进行技术辅导。咱们钢๐厂里现有的这些不达标钢材虽然不能ม直接拿出去卖，但是可以进行退火、正火处理，令其性能达标。运气好的话，厂里很快就能ม得到一笔大订单。”
退火、正火、淬火、回火是刚ธ才热处理的四个流程，通过热处理，可以得到钢材需要的性能。退火过程可以降低钢材硬度、提高其塑性，消เ除组织缺陷和内应力，正火相较退火而言，硬度，强度提高，塑性有所下降。
到了淬火阶段，钢材获得了高强度和高硬度，塑性和韧性却显著降低。对于只是生产钢材原材料，而不是加工制作钢产品的钢铁厂来说，进行淬火和回火显然是不合适的。
顾舒晗刚才已经观察过了，积压在钢铁ກ厂里的不合格钢๐数量着实不少。虽然质量不合格，但不代表这些钢就彻底废了，不能用了。通过一些后续处理，完全可以提升这些钢๐的性能。只要质量检测合格，还愁钢铁厂里的钢๐材卖不出去？
要知道，现在很多工厂都在进口国外钢材，价格不菲。要是自己国家内有人能够制造出价格低廉，性能ม不输国外钢的钢材，大佬们难道还会拒绝？当然，怎么เ生产出优质钢材，是郑厂长手下的工人需要考虑的事，怎么เ打开销路，就需要她来伤脑筋了。
“另外，我注意到เ咱们厂子里生产的钢材多为65号锰钢，这种钢材很适合用来炼制刀具，农具。如果可能ม的话，对质量合格的钢材进行二次加工，直接贩卖原材料é可不是聪明的做法，炼制ๆ出成品来，其中的利润起码可以翻上几番。”
“东家的想法很好，只是，依照ั咱们的技术，不知道能不能ม顺ิ利实施ๅ。再者，就算东西做出来了，销路也是个问题。”
“你放心，我让厂子里做这些，是有把握才会这么说的，技术上的问题，你只管放心就是。只要东西好，销路总会有的。对了，咱们厂子里有多少工ื人？”依照工厂中机械设备的数量，顾舒晗估摸着，怎么也有一两百号人。
“这……”郑厂长看向顾舒晗的目光中ณ颇有难色：“咱们厂子里原本有两百一十三号人，因为ฦ厂子亏损，付不出工钱，已๐经走了一大半人，现在连我在内，只有五十八人了。厂里没有活计，那ว些人又没有找到其他的工作，只能闲在家里。”
五十八人么เ？看来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大厂子一条流水线上的人都不止这么เ点儿。人数这样少，首先产量就提不上去，只能ม走小本精品路线。而且，听郑厂长的意思，那ว些稍有些技术的精英都已经被别的厂子挖走了，不过，这也是可以预见到的。
顾舒晗面上没有一点儿泄气之意，当年一穷二白的时候都过来了，如今她有人手有技术，难道还怕什么吗？虽然厂子目前面临困境，但她相信，这些也只是暂时的。
“郑厂长，你明天就把那些在职的工人全部找回来，我会把厂里拖欠他们的工ื资全部ຖ补齐。告诉他们，按照我的要求干活，如果干得好，除了每个月的固定工资之外，我额外给他们奖金。”
按说拖欠工资是顾ุ政鸿做出的事，跟顾舒晗没什么关系，可这个ฐ厂子既然已经是她的了，自然得由她出来担责。这一点，顾舒晗不会推诿。既然她想要办好厂子，自然不能让厂里的员工寒了心。若是连拖欠的工ื资都不能ม够全额返还，即便顾舒晗把人都找了回来，他们干活只怕也没有积极性。
厂子里账面上除了剩余的资金之ใ外，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了，这比工资，少不得得由顾舒晗自己掏腰包。顾舒晗的嫁妆在秦家被扣着，虽说钥匙在她手中ณ，秦李氏动不了，可她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拿不着。为了支付工人们的工资，顾舒晗从顾母那ว儿支了两ä千块钱，并不顾顾母的反对，打上了欠条。在她看来，公是公，私是私，不能混为ฦ一谈。
厂中顾ุ政鸿原拟的是普通工人工资每月三块大洋，资深工匠每月十块大洋，先前厂里有两百零一名普通工人，八名资深工匠，一名厂长，一名副厂长。郑厂长工资每月四十块，副厂长每月三十块。工厂只运营了一个月便停工了，所欠工ื资一共七百五十三块。（查的各资料给的工资标准相差ๆ挺大的，这里是作者自己拟的，请勿考据）虽说有一大半人已经离职了，但在顾舒晗看来，该给的工ื资还是得给，把工ื人们的血汗钱昧下这种事，顾舒晗做不出来，也不愿意做。因此，在从顾ุ母手中拿到这些钱后，在郑厂长的陪同下，她挨家挨户地将那些钱还到了那ว些工人们手中。
一天下来，她的脚上磨起了水泡，幸而她没有裹小脚，工人们又大多居住在同一片区，她才能这么เ快将工ื资还清。
为了尽快还完欠款，顾ุ舒晗在每一家停留แ的时间极短，她自然不知道，在她走后，不少人都在议论她这位顾家工厂新า来的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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