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答应跟你离婚了。秦先生，恭喜你，从此以后，你就是一个自由á的人了。秦先生这副表情，莫不是高兴傻了？”
从进门起，顾舒晗的目光就一直落在滚在泥里的小女孩儿身上。小女孩儿满身都是泥巴，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满院子的人，竟没有一个人管她。看到顾舒晗，小女孩儿怯怯的咬着手指头，一双乌ไ亮懵懂ฦ的大眼睛中ณ满是惶然无措。
想到那个还在襁褓ຑ之中，一团粉嫩的婴孩，顾ุ政鸿就觉得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天平彻底倾向了许俪平母子。他是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可是，谁让妻子只生了一个ฐ女儿，不能为他传宗接代呢？这不能ม怪他，他不能让老顾家绝后。
如今，顾母娘家随着清王朝的倒台而日渐衰落，顾父却是生意如日中天，还榜ึ上了个ฐ新า的靠山。顾父不再需要顾ุ母，又对顾母只生了顾舒晗一个女儿感到不满，这就是今日一场家祸的根源。原先顾ุ父顾忌着岳家之势不好明说，如今，却是越加需要仰仗他，既ຂ如此，他又何必再委屈自己？
“你！顾舒晗，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贪得无厌的女人！只是离个婚而已，你居然就要分走那么多的财产！你怎么有脸开口！”
看着囡囡稚嫩懵懂的面容，顾ุ舒晗一阵心酸。从没当过母亲的她，开始试着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用着笨拙的手段，一点一点，以一种不会引起囡囡防备的方式靠近着囡囡。
外出归来的时候，她总会记得为囡囡带一件小礼ึ物，或是一样小零嘴，或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喜欢的玩具，每天她都会留แ出一些时间与独自囡囡相处，有时为ฦ她讲几个故事，有时什么เ也不做，只是把她抱在怀中ณ，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坚持了许久之ใ后，囡囡终于不再抗拒顾舒晗的靠近。甚至，在顾舒晗晚归的时候，坐在大厅里进餐的她还会下意识地望向顾ุ舒晗的空位置，寻找着她的身影。
对于母女俩之间关系的变化，顾母自然感到เ很欣慰。
时间是治疗心伤的最好良药，日子一久，曾经的那ว些疼痛都在记忆中ณ变得模糊不清。囡囡变得比以前开朗了一些，就是小燕，也仿佛没有经历过秦家的揉搓般，渐渐回到了从前爱说爱笑的性格。
如今的日子比以往清净自在，却也有些不足之处。
晌午刚过没多久ื，大门上便传来了一阵石子砸击的声音，有如密集的大雨打在地上，啪啪作响，扰得人心神不宁。
囡囡吓了一跳，小手下意识地攥紧了顾母的衣服下摆。
顾ุ母蹙起了秀美的额头，叹道：“哎，定是那几个皮孩子又来淘气了……”
附近居住的女眷们大多不待见顾ุ母和顾舒晗，在她们的影响下，小孩儿们自然也厌恶起这门里居住的人来，隔三差五地便来顾ุ宅闹一闹，或是用石子击打顾宅的大门，或是从墙边往宅子里丢死老鼠。
这些事，顾ุ母从来没有跟顾舒晗说过。面对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外孙女儿，顾母也只是抱起她，转身回到เ里屋，用温热的手捂住她的耳朵：“乖๔宝宝，不怕，不怕。”
“太过分了！”小燕愤愤地说道：“让我去把他们都赶走吧！”
“莫去，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仔细被那ว些没轻没重的伤着了。”顾ุ母叹了口气：“哎，说到เ底，不过欺负咱们家里没有男ç丁……”
她先时已料é到เ了只自己与女儿搬出来单过会很艰难，路是她自己选的，纵然不能事事如意，她也并不后悔。来自门外的嘲讽、歧视、谩骂虽让她不舒坦，但到底比继续待在顾宅中ณ与顾政鸿以及许俪平虚与委蛇要好得多。外头的人能ม够给她造成的伤害有限，真正能让她痛不欲生的，只有来自家人的背叛。
如今她连顾政鸿都放下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咱们只当没听见吧。他们扔累了，自然就走了。”说完，顾ุ母带着囡囡去了里间。
小燕心下仍有些不平，心道夫人脾气也忒好了。虽说几个ฐ小孩儿扔扔石子不能对她们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听着实在心烦！在想起自己出去采买时那些孩子的父母对自己的态度，小燕心中的怒火愈烧愈炽，偏偏不得发泄，憋在心里，别提有多难过了。
忽然，砸石子的声音停了，门外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小燕心下好奇，忍不住将门开了个缝儿，只见一个ฐ衣着干练的女子冷着脸站在门口，原本秀丽的眉眼被她拉出冷硬的气势，偏偏并不让人感觉违和。
几个ฐ小孩子见了她，心里都有些犯憷。这人的表情，怎么看着那么像他们的娘亲要揍他们的时候的样子啊!瞧瞧地退后几步，见女子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一个个都逃也是的离开了。
小燕看得目瞪口呆，半响，一双眼中ณ写满了崇拜：“小姐，您可真厉害！”
“这种情况出现有多久了？为ฦ什么不告诉我？”顾舒晗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小燕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顾舒晗说的是什么เ：“夫人不让我告诉您，怕您知道了心烦。从我们搬来这里之ใ后，那些人就一直不怎么เ瞧得起咱们。”见顾舒晗没有发怒的迹象，小燕又多说了几句：“要我说，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一些，做错事的明明是老爷他们，为ฦ什么受到เ指责的却是小姐和夫人。”
在小燕絮絮叨叨的话语中ณ，顾舒晗若有所思。
第二天，顾ุ舒晗带了两个ฐ伙计找上了门。她没有直接找女人孩子理论，因为这并没有什么用，所以，她特意选了一家之主ว在的时候。
一大早打开门就看见顾舒晗一张冷脸，那ว些人心里都有些发憷。那ว些人家多是普通人家，顾舒晗身上的威势自然不小，那ว些人虽然无法形容与顾舒晗的对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毋庸置疑，并不轻松。
见面已被镇住三分，接下来的事自然就好办了。
新来的那一家有这么เ一位煞神在，男人们自然也不愿意自己妻儿再去招惹她们。再者，这些男人不比足不出户的妻子，知道顾舒晗本身也是有些背景的，虽说算不上有多大的权势，也不是他们这些在底层讨生活的人能随意招惹的。
顾舒晗端着谈判的气势从街头走到เ街尾，招惹过她的人家不少，不过她并没有一家一家找过去，这样效率太低。她只是挑了几家在这片地域能ม说得上话的人家好好地震慑了一番。自此之后，那几家人在对待顾家人的问题上都很谨慎，不敢有一丝不敬，其余人见状，自然不敢再骚-ๅ扰顾家。
这天，顾舒晗回到家中时，看到เ顾母正与两个妇人坐在座椅上，亲亲热热的说这话。那ว两个妇人身着粗布衣衫，并不似顾ุ母一般保养得宜，脸上已颇็显老态。在顾母的面前，她们显得很局促，只坐了小半个ฐ椅子。她们两人的身边各站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一个看着憨憨厚厚，不管自家母亲与顾母说多久ื的话，都只管站着听着，另一个则ท已๐带了些不耐。
“小小姐回来了。”那两个妇人见了顾舒晗，赶忙站起身，对着顾舒晗就是一礼：“给小小姐请安了。”
“起来，起来，快别这样，如今啊，已经不兴这个ฐ了！”顾母一手拉起一个：“她小孩子家家的，当不得你们如此。”又对顾ุ舒晗介绍道：“这是从前我身边的陪嫁丫鬟，春桃和春岚，虽与我名为主ว仆，实则情同姐妹，你就唤桃姨和岚姨ถ吧。你桃姨在你出生之ใ前就出门子了，想必你是没见过的，你岚姨嫁得近，出门子后还回来服侍过我们娘儿俩，后来世道乱了，出门不方便，来往才渐渐少了，你小时候，每次你岚姨上门，你必要缠着她让她给你带竹蜻蜓和风车，想必你该对她有些印象。”
与故人相逢，顾母显然极为ฦ喜悦。她从不是个ฐ多话之人，今日话头一打开却能说出这么多话，可见是高兴坏了。
顾ุ母是个喜爱热闹之ใ人，从前在顾ุ家，只要得了闲，便常请了手帕交来家中ณ说说话儿，如今搬来此处，因着附近的人对她们一家的排斥，每天只在家中教养外孙女儿，也是憋坏了。
想到此处，顾舒晗心中便有些许愧疚。想当初她研究有成，位置不低，有了为家人提供更好的物质生活的能力，不料家中老父老母支撑不住，一个ฐ个相继离开，让顾ุ舒晗很是体验了一把子欲养而亲不待的苦楚。
劳累็了一辈子，如若这是在太平盛世，顾ุ舒晗倒真的想暂且放下那些事儿，与顾ุ母和囡囡共享一段天伦。只是，她很清楚，这是在乱ກ世。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她们终究只能在战争到来之ใ后如同万千黎民一般流离失所。
无论如何，首先，她们要活着。
顾舒晗从善如流地唤了一声：“桃姨ถ，岚姨，多谢你们还惦记着妈和我。”
“小小姐这是说的什么เ话！”两位妇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能ม来给小姐和小小姐请安，是我们的福气。初时听说小姐与姑爷离婚，小小姐婆家又出了闹心事儿，把我们急得跟什么似的！如今见小姐和小小姐气色尚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顾ุ舒晗听她们说得真切，面色渐缓：“都过去了。我有个ฐ不情之请，平时若是有空，还请桃姨ถ和岚姨常来看看妈，与妈说说话。妈见了你们，心中高兴着呢。”
“哎，哎！”两人忙不迭地应了，只听春岚说道：“说起来，这次来，除了看看小姐和小小姐是否安好之ใ外，我也是有些个私心的。小姐和小小姐才刚ธ迁过来，府中想必没有得用的人，小姐瞧着我家小子如何？若小姐觉得他是个中用的，便留แ他下来看看门，或是出去跑跑腿儿，随便赏他一口饭吃，也是他的造化了，春桃家的小子也是这么个意思。”
与春桃好姐妹多年，虽说近些年来疏远了，但能ม帮的，春岚并不介意帮上一把。眼看着春桃过得艰难，她心中也不好受。
顾母想了想，家中ณ没有男人，确实不方便。若一早ຉ雇了人在门口守着，想必那些瞧不起她家的人不会如此无所顾忌，事实上，她早考虑过雇人的事儿了，只是匆忙间没有找到合适人选。本来倒是有几房陪嫁，最得意的两家投靠了顾政鸿，再指望不上，另有几家在庄子上，一时也调不出人来。春岚与春桃此举ะ虽说是为了自家儿子考虑，也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想罢，顾母道：“你们的人品，我素来是最信得过的。你们调-教出来的儿子，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平日里就让文哥儿与壮哥儿在我这里守个门，若舒晗出去要带人，就跟一个ฐ在舒晗身边。平日里吃住都从家里走，每月给五个大洋，如何？”
五个大洋的费用，此时已然不低。顾舒晗想起《银元时代生活史》中载：陈存仁在b市做见习医生时，一个月也不过八个大洋，吃过用过，还能剩下五个，可见此时大洋的购买力有多高。
往日里春岚与春桃的儿子在厂里做活，每日工作时间长不说，工资也不高，勉强能糊口而已。如今在顾ุ家，不过做些轻松的伙计，工ื钱就涨了一多半，自是喜出望外。且工厂里供应的餐食十分简陋，连月的活计做下来，人都消瘦了不少，两ä位母亲早ຉ已心疼得不行，偏偏没什么法子。如今儿子在顾ุ母这儿当差，她们也放心了不少，她们侍奉顾ุ母多年，深知顾ุ母为人宽厚，绝不会在餐食方面亏待自己的儿子。若自家儿子在夫人这儿好好干活，旁的不说，温饱是绝对有的。
春岚十分感激：“多谢小姐。”家里困难，她也不虚与顾母客套，只有叮嘱儿子好好当差，才能报答一二。春岚执着儿子高壮的手道：“今日小姐收留你，是小姐的恩德，你要好好记在心里。既ຂ来了这里，你就收起往日那些个偷奸耍滑的心思，好好为小姐做事，若敢让我知道你在小姐这里办差事不尽心，我第一个不饶你！”
“妈，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高壮憨憨à一笑，看上去颇为ฦ老实。
许是日子过得不如意，春桃声气儿比春岚差ๆ了许多，照旧说了些感激的话，面上依旧带出几分愁苦来。春桃的儿子张文倒是个ฐ机灵的：“多谢夫人小姐抬举ะ，日后我定好好为ฦ夫人小姐办事，不枉夫人小姐看重我一场。夫人令我与阿壮兄弟来府上，是为府中的安全，只是我想着，只有我与阿壮兄弟二人，难免有照看不周之处。依我看，夫人不妨养几条狗，也好看家护院。”
顾母思忖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二人总有要出去的时候，若有大型犬守卫在宅子周围，自然要好一些。
“若夫人不嫌我愚笨，这件事就交给我做如何？从前我就替房主照料é过不少狗，在养狗上，也算是有些经验了。”
顾母点头：“既是你出了这个主ว意，又有这个本事，就一事不劳二主ว了。”
她也看出来，张文比高壮要机灵些，只是品性如何，是否堪委以重任，就要再观察观察了。
顾ุ母望着张文时的探究，春岚自是看出来了。对于自家儿子被比下去这件事，要说心里一点儿没有想头，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到底是自己姐妹的儿子，且春桃男ç人指望不上，也就指望着这么一个儿子了，春岚按捺住了心中的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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