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方才几欲得逞的“非礼”,厚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了,又见我似笑非笑睨着他,摆明一副捉弄的神色,一赌气干脆扑了过来,两只胳ฑ膊吊在我颈่子上晃荡:“太傅我好想你啊!可我又怕你生父皇与皇叔的气不肯见我,只好当回梁上君子,夜里偷偷进来看你,你千万别恼我……”
我被他粗壮的臂膀勒得透不过气来,哪还有力气恼他:“殿下松手……要被勒死了……”
我静静立着,等待着雷霆之怒,与之后更严酷的惩罚。
赵匡胤却寂然无声了。
“耽饮伤身,适可而止罢。”
我一把推开那只手,“伤身或是伤心,都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晋王殿下费神。”
“啪”的一声脆ะ响。
我一惊而醒。
被罚在荆馆禁足已有半月余,如今正是仲春三月。
赵匡胤准备在上苑举行一场春猎,命三品以上的官员悉数陪同。
我大骇,只觉有一股力量在我胸前重重一推,耳边一声磬钟惊雷般炸响,刹时灵台骤明,如梦初醒。
“醒了!醒了!皇上……终于醒了……”
正如宋人嘲讽的一般,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我显赫的身世、尊荣的血统,注定了我生来便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帝座于我而言,是个华丽的囚笼。
他面上异乎寻常的冷静,竟带着点窥破世间幻灭无常的灵透,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在这一瞬间,仿佛突然老了卅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全力,不敢奢求上苍庇佑,但求于心无悔……”
“……有些事,即使明知不能做,也终会忍不住去做……德昭啊,你我是同一种人,却不知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我低头拨弦,这一曲《阳关三叠》,算是我对他无言的送别,长亭古道、夕阳萋草、晚柳残笛……说不尽的话,都在琴曲中了。
他肃然正容,挺一挺腰,跪坐得更端正些,在沉郁的紫檀香气中,听得一缕清音,仿佛自天外飘来,化作淡淡伤感的离愁将他缠绕,又飘然远扬。两人相对无语,只觉此身已不复在人间了。
翌日,赵光义北征大军开拔。
临行前,德昭曾来找我,但我紧闭了门,不愿见他。
“……易州ะ、涿州辽国刺史皆献城出降,我军乘胜攻至幽州ะ城南,辽将耶律奚底率兵自城北来攻,我军杀将过去,锐不可当,辽兵败走。皇叔乃命宋偓、崔彦进、刘遇、孟玄喆四将,各率部兵,四面攻城,另分兵往徇各地。蓟州、顺州次第请降,但幽州尚未攻克,守将耶律学古,多方แ守御,皇叔亲自督攻,昼夜猛扑,城中倒也恟惧起来,几乎有守陴皆哭的形景……”信鸽传回的消息,由流珠轻柔圆润的声音娓娓๙读出,于沙场肃杀中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看来连辽国久据的燕云十六州,都将尽数落入他手了……”我示意流珠将帛条销毁,“天下之势,分久必合,谁主沉浮ด,自有天命。”
夏夜的熏风由南窗吹入,池塘中ณ风蒲猎猎之声,带着蜩鸣荷香的余韵,冰雪桶中的沉李浮瓜凉得恰到好处了,取并刀细细一切,青皮红瓤,多么分明的两色,决不含糊。
“主上,您是指赵光义แ便是那顺天承命之人?”
“我也不敢如此断言。只是觉得,这场北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太顺利了。有时候,事情太过顺利了,往往隐藏着蹇机。这或许便是所谓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罢。”
数月后,战线上有消息传来。
不是正式军报,却是口耳相传的私议。语者言之凿凿,听者心有戚戚,不过数日,京城已是一片人心惶惶的风声鹤唳。
一国之君赵光义,在与辽将耶律休哥的高粱河之战中ณ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甚至有传言道,圣上已蒙难,军中ณ诸将皆欲谋立太祖子武功郡王德昭为ฦ帝。
与此同时,朝中各势力相互试探又相互倾轧,人心开始蠢蠢欲动。
整个ฐ京城暗流涌动,密云不雨。
是夜。
雷雨大作。屋内一灯如豆,映得窗纸上枝翻叶涌ไ,黑影朣胧。
我在榻上辗转反侧,不能ม入眠,干脆披衣起身,倚在案边夜读。
“砰”的一声,房门遽然被推开,夹杂着夜雨凉气与隆隆雷声的疾风迎面扑来。
灯焰呼地熄灭了。
一个黑影,裹着风,披着雨,冲进来一把将我紧抱住。
“谁?”我大惊之下,只觉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贴在肌肤上,心中ณ顿时生出几分惶恐。
“莫怕,是我……”
幽暗中,我乍惊还喜:“德昭?”
德昭用力搂了一下,才松开手臂,黝黑的眸子在一闪而过的电光中熠熠亮:“太傅,我成功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到门边将房门阖紧ู,回身挑亮灯火,这才正色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德昭满面喜色,压低了声音道:“天时、地利、人和,与转瞬即逝的时机。”
“你再说得仔细些。”
他在案旁坐下,缓了口气,沉声道:“说来话长。我们围攻幽州,眼看城破指日可待,忽然有探卒入报,辽相耶律沙来救幽州,前锋已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