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过兵如过匪，过匪如过兵。不幸碰上凶悍的官兵，沿途必然像被蝗虫啃了般一片狼藉。侥幸碰上了讲道理的土匪呢，顶多能保证不死人，家家户户还是被刮得缸底儿朝天。最倒霉的情况是官过一遍，匪再过一遍。那样，沿途的小康之家顷刻๑间变为赤贫，赤贫之ใ家就只好把心一横，跟在土匪身后找饭吃了。
偏偏这巨鹿泽周边，自从今年春天开始就没消停过。官来匪往，匪往官来，几乎没有一天不打仗，没有一天不死人。百姓们开始的时候听见号角声还知道往菜窖、树林里边躲。到了后来，躲得不耐其烦，有些胆子大的干脆就不藏了。趴在墙头后看是土匪干掉了官军，还是官军干掉了土匪。期待着能ม尽快分出个ฐ输赢来，无论是官兵胜了，还是土匪赢了，至少能ม暂时消เ停一年半载的，也让大伙多多少少喘口气儿！
洁白的雪花慢慢将地面上的人血凝结，慢慢遮盖，慢慢抹成清一色的纯白。北国的冬天来的急，风雪中，觅食的野狗和寒鸦都销声匿迹。苍茫大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右武侯和流寇的尸体，生前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死后却紧紧相拥，手足相抵，宛如兄弟。
他们的确是兄弟。脱去身上的号铠之后，你甚至无法分辨出哪个属于官军，哪个属于流寇。家中ณ的妻儿老小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都为换取一家人活命的口粮，不得不提起了刀。同样的肤色，同样的眉眼，甚至连手上的老茧都长在同样的位置。如果换在太平年代，他们也许还能ม放下锄头后，拎着一壶浊酒彼此来往。在醉醺醺间，为ฦ家中儿女订下亲事。
这些仗还不是最可惜的。最可惜的那仗生在襄国郡ຉ南面，龙岗、南河与沙河县交界。七月底，朝廷的右武侯将军冯孝慈带领一万天兵天将把王德仁、高开道、刘ถ霸道、时德睿等贼在此堵了个正着，几场硬仗下来，打得十余万土匪哭爹喊娘，落花流水。眼看着就要打进匪巢巨鹿泽里，让河北各地重现太平了。偏偏张金称麾下悍匪程名振突奇想，居然扎着芦苇筏子从巨鹿泽北侧的大湖中漂出，星夜奔袭百余里，绕到冯孝慈身后，一把大火将他的军粮烧了个精光。
官军们没了补给，自然不能ม饿着肚皮打仗，只好边战边撤，这一退，就从张金称的家门口一步步退回了黎阳仓。占到了便宜的土匪们紧追不舍，从龙岗一直撵到邺县，非但将先前战败的损失全抢了回来，顺手还将武安、魏郡两地除了郡城之外的地界祸害了个遍，个ฐ个抢了个ฐ兵强马壮，满嘴流油。
“谁敲打谁还不一定呢？说的好听。”
“反正我们是一家。你姓王的不服，肯定挨敲！”
大军迤逦南行，越沙河、翻磐山。一路上凡是按时缴纳了保安费的城池、堡寨，敲打一下便走。对那些不肯缴纳“保安”费的寨子、堡垒，则血战而下，彻底将其烧成白地。就这样打打停停地走了小半个月，搅得整个ฐ河北南部的各郡县一日三惊，大白天都不敢开城门放百姓进出。正在各郡将士枕戈ຖ待旦的时候，张家军却突然又失去了继续劫掠的兴趣，在武安郡和魏郡的交界ศ处，捡了个名叫滏山的废弃要塞驻扎了下来。
滏山地处太行支脉，上窥武安，俯览魏郡，地势十分险要。万一张家军哪天玩得高兴，稍不留神就可以逆着浊漳水穿过太行，直接杀进河东上党郡ຉ去。这下，非但河北道南部ຖ的地方แ官员心中惶恐，河东郡南部的地方แ官员们也坐不住了。告急文书雪片一样写进东都去，请朝廷增加剿匪兵力，早日还地方以安静。
只苦了巨เ鹿泽周边各郡ຉ的老百姓，官军受了损失，要加征赋税弥补。土匪壮大了队伍，也要加征“保安粮”来养活。田à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已经没多少属于主人自己了。个把家底薄的，不得不四处借钱借米，才能凑足给各方大爷们的“皇粮”。
实在连借都借不来的人，只好把孩子卖给大户做奴婢，给家里女人揣上最后的几块干粮，打了包裹让她回娘家。男人们自己้则磨快了菜刀，仰着脖子大笑出门。或投靠土匪，或投靠官军，反正无论投靠哪一方，战死之前好歹能ม给口饭吃，不至于守着一无所有的家变成饿殍。
另外一个人低声冷笑，话语中带着股说不出的凄厉，“亏你平日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原来就是这么一个保护法子！说情？如果他不肯替我说情呢？我是不是还要跪下来求他？那丧ç尽天良的恶棍，没能将他一块儿毒死，是老天不长眼睛。让我求他？做梦！你王二毛要真是一个ฐ男人，就想办法带我一起走。这辈子，无论吃糠咽菜，还是刀头舔血，我都做你的女人。如果愿意一辈子给姓程的当走狗，就把我一刀砍了，我即便死，也要死个痛快。不再受别ี人的欺负！”
是王二毛和周宁！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两人的对话，过后无论谁说给他们听，班浩和周凡等人绝对以为对方在胡诌。几个ฐ月来，跟在杜鹃身后的周宁走路时就像只被吓破了胆子的小猫，连突然从树梢间渗过来的阳光都能把她吓得一哆嗦。谁能料é到她平日的孱弱和胆怯都是伪装出来的，想方设法接近和讨好杜鹃，为的居然就是找机会将杜鹃和程名振一并害死！
这是传统的颠轿把戏，新า娘子被颠得越晕，喻示着她日后在夫家越服帖ຆ。轿子中女孩家承受不住，往往半路上便开口向丈夫讨饶。此刻的丈夫却要狠下心来，对女方的哀求充耳不闻。直到讨饶再三，好哥哥叫得众人耳朵都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