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事由不了我,但我心里却说: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得到เ任何回答。

我是在无名高地上被苏军炮弹掀起的一块石头砸在了头上,当场就昏迷过去了。不知是什么时候,我脑子似乎有些知觉了,眼前๩还是双方激战的情景,感觉自己还在无名高地上进行战斗。渐渐地,我听到了巨大的机器引擎的声音,而且感到整个身体都在震动。我

按当时苏联主张的国境线,我们中翼掩护组和左右两翼掩护组的三个阵地由á北向南地一字排开,均位于苏联一侧的界内。而由边防营营长康友福和政委浦其武统一指挥的指挥组和预ไ备队却是位于我方边界ศ线内。从北边的右翼掩护组阵地到南面的左翼掩护组阵地,相距约有两三公里。因我军这次巡逻的目的,就是要以行动告知苏方แ我们并不承认他们划定的这个‘实际控制线’。因此,巡逻组必须要等到เ天亮之后方才出发。而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为即将进入中苏争议地区的巡逻队提供掩护。

那天,我带李连祥๷来到เ靠近无名高地的一座小山上。这里离无名高地非常近,可以看到无名高地的全景。他在这里呆了很久,而且还用照像机对准无名高地来回地察看,象是在为拍摄无名高地选点。

这时,魏指导员就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伟大领ๆ袖**说,无产阶级只有解放了全人类,才能ม最后解放自己。现在全世界还有三分之二的劳苦大众处在水深火热之中ณ,需要我们去解救。现在美帝和苏修也在对我们虎视眈眈,妄图对我们发动侵略战争,要让我们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我们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为ฦ此,根据塔城军分区党委安排,今天要对大家进行忆苦思甜教育。要让大家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听指导员这样一说,大家也就知道了,开始用饭勺舀着盆里的红薯汤,吃起了忆苦思甜饭。我哪怕是饿肚子都不想吃红薯,可是,因为是忆苦思甜饭,不能不吃,所以,我就挖了两勺稀汤,对付着一喝,算是吃过了。

当天下午,站里便召开紧急会议。魏指导员传达了塔城军分区的指示精神,说,‘早ຉ上,我们把近来苏军的各种反常现象向军分区作了汇报,军分区领导马上召开了会议,针对这些现象,结合其他边防站所发生的事件,指出这是苏军在进行军事调整和军事调动,很有可能会在铁列克提或是其它边界地区挑起军事冲突,要求我铁列ต克提和其他所有的边防站务必要保持百倍的革命警惕,加强军事准备,时刻粉碎苏军任何形式的军事挑衅。’

郭排长想了想,说,‘这件事情军区首长早就知道了,要不,怎么会把你们这多人都派过来?我想军区首长肯定会有考虑的。’

我们边防站是一所普通的兵营,两ä三米的高墙把几十亩地的区域围成一个方形。围墙里盖着一排排红砖青瓦的平房。一个篮球场位于平房之中。在营区大门前,两个哨兵持着枪在一动不动地站岗。

也许我的口气比较坚决,让他感到没有商量的余地。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叹了口气,就离开了。

飞机一直飞着飞着,大概飞了两个小时,来到了苏军的一个边防站。我下了飞机,又上到一辆吉普车上。吉普车里挂着一个毯子,将我眼前的视线遮挡。一位年轻的苏军士兵坐在我的旁้边。吉普车一路快速地朝前开着,但前面的景物我一点都看不到。

车来到一栋大楼前面,停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地方แ叫巴克图,是我国与苏联接壤的国门,也是我军和苏军会谈的地方。我当时在想,我不是在做梦吧?他们真地要放我回国了?我擦了擦眼睛,觉得眼前这一切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啊,我真地又生还了!

苏军士兵让我下车,送我来到国门前๩面。这时,我看到เ地面上有一条分界线,一边写着俄文,一边写着中文。而那中文字是‘中ณ国’。这字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无比的激动。

在分界线的中国一侧,我看到เ有很多人在迎接我。有我的战友和首长,他们穿着草绿色的军装,军装上有红色的领章和帽徽。我激动万分,一边高喊着,‘**万岁,万万岁!’一边朝着中国这边跑去。

可是,还没等我跑进分界线的中ณ国一边,塔城军分区的参谋长已经在向我摆着手,高声地对我说,‘小袁,把他们的衣服脱๳了。’我马上明白过来:他们让我穿着崭新笔挺的西服,是想做欺骗宣传,表示我在被俘后受到了优厚的对待。所以,我不能穿着他们的衣服回国。于是,我一只脚๐踩在苏联,一只脚๐踏在中国,把全身衣服全脱光,包括皮鞋、袜子和鸭舌帽,全部ຖ丢â在了苏联那边,因为苏联人这时已经管不着我了。

我只穿着一条短裤,进到了中国的境内。这位制定了铁列克提行动方案的叫李效智的塔城军分区参谋长一下子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让我感觉象是重新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一位叫刘志斌的《解放军画报》记者也冲了过来,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披在了我的身上。不知是体弱,还是不能承受这种激动。我当即一下晕了过去。等我上到เ救护车上时,才慢慢地醒了过来,身旁的同志们开始给我换上崭新的草绿色军装。

其实,当我

得知我就要回国时,心里就一直有着一种忧虑和不安,因为我想凡是被敌军俘虏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不知道首长和战友们会怎样看待我这个ฐ被苏军俘虏的人。他们对我在苏联所做出的绝不出卖国格和人格的抗争和表现会相信吗?可是,眼前๩这一切让我感到我的忧虑和不安是多余的。我真是高兴极了。

这时,有人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袁国孝。可是,救护车上的人告诉我说,军分区已๐经在托里县修好了烈士陵园,其中有个坟墓就是袁国孝的。因为苏联人把我方牺牲的人的遗体都带走了,后来又送了回来。但因为气温很高,遗体腐烂,所以,很难辨认。后来听苏方แ说有个姓李的还活着,所以,人们以为是李国桢。为此,军分区首长很快让人把那块写着袁国孝的墓碑,改为ฦ李国桢。

在回国的路上,从巴克图到塔城只有8公里,可是在这8公里的一路两边,成千上万的人排着队,打着彩旗,拉着横幅,喊着口号在热烈欢迎着我的回国。车来到了塔城军分区卫生所,卫生所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塔城军分区的首长都到场来迎接我,战友们都抢着跟我握手。这让我真地感觉自己就是个英雄,象孙玉国一样的大英雄。我激动地不停地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军分区卫生所也为我把疗伤的病房安排好了。这是一个ฐ单间,屋里挺大,有两张床,还有卫生间。房间的周围非常地幽静,还种了一些花。食堂的饭菜是专门为病号单独做的小灶。而且,给我进行体检的医生也๣是从新疆军区专门派来了。这是塔城军分区卫生所给最高级首长的待遇。

第二天,刚吃过午饭,新疆军区第一副司令员徐国贤来病房看望我,这太让我受宠若惊了。因为我知道他是三五九旅第后一任旅长,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军代军长,1955๓年被授予少将军衔。能ม得到他的关怀和看望简直是我连想都不敢想的。

徐副司令员要我汇报一下在苏联的情况。虽然他的态度很亲切,话语也很和蔼,可是,因为有一名叫刘东升的《解放军报》记者在旁边做着记录,所以,就让我感到非常地紧张。因为我的每一句话都会被他记录下来。但是,我敢保证我在被俘期间绝未做过任何有辱人格和国格的行为,所以,我就把我在苏联期间的种种表现一五一十地向副司令员说了一遍。

可是,副司令员好象对我说的话并不相信,他一边细心地听,一边不住地问着我各种各样的问题。

‘苏联人在讯问时都问了你哪些问题?’

‘他们为什么没有对你进行严å讯逼供?’

‘他们怎么会这样轻易地放过你?’

这些话应该去问苏联人,可他却要我来回答。我又不能不回答,可我说了他又不相信。我有些急了,就把躺在床上的身子掷了起来,对他做着极力说明。可副司令员马上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身子,让我躺下,让我慢慢地说。

‘他们没向你问到国家的军事机密?’

‘你都向记者们说了哪些话?’

‘那个翻译平时跟你都聊了哪些事?你对他都说了哪些话?’

为ฦ了让他相信,几乎每句话我都要说上两三遍。因为我身体还非常虚弱,说的话多了,就感到头昏。副司令员再次用手轻拍着我,让我躺下来,不到动弹。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可副司令员还在引导着我,说,‘你在苏联呆了那长时间,肯定经历了许多事情,你都慢慢细细地说说。’

‘你再想想,看还有什么事没有说到。’

‘你是个诚实的军人,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党会相信你,人民会相信你。’

我知道他是想打探我是不是有变节行为和失职行为,可是,我不能把我没有做过的事编上一段说给你听。我感觉副司令员对我的审问,比苏军对我的审问还要细,还要严,还要让我感到心跳和难受。我实在没有话说了,于是,我就说,‘我爷爷很可怜,给地主扛长工ื,每天天不亮就下地给地主种地,可是,地主还不让吃饱饭。那天,我爷爷生病了,地主就不让他干了。’

副司令员马上纠正着我说,‘不要说你爷爷的事,还是说说你被俘时在苏联那边的事情。’

我就说,‘苏联那边的饭死难吃,土豆要煮ุ着吃,洋葱里不放油,一点都没味,哪有咱们边防站里的饭好吃,那时,我就想能ม吃碗咱们边防站的捞面条该有多好。’

最后,徐副司令员自己都感到เ没话可问了。他沉默了好一会,然后,用非常严肃的口气对我说,‘你能ม保证你在被俘期间没有做过任何有损于军人形象的事,没说过任何有损于国格的话?’

我说,‘我可以向**โ他老人家保证。’

副司令员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很好,年轻人,你辛苦了,受苦了,党和人民信任你。’说到เ这里,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非常亲切非常和蔼地同我握了握手,说,‘好好养伤,养好伤,继续为人发服务,为党工作。’我说,‘感谢首长的关心和爱护。’

等徐副司令员带着那个做记录的记者离开后,我感觉自

己象是虚脱๳了一样,有气无力。这时,我才发现我身上全是汗,已经把被子都给湿透了。可以说,徐副司令员来看望我的这三个来小时,是我这一生中感觉最紧张、最苦闷和最无奈的时刻,也是我人生中ณ最难过的一个关口。他的问话和风细雨,亲切温和,却是绵里藏针,句句刺痛着我的尊严å与人格。

当时,我的感觉非常地不好,甚至感到非常地沮丧,非常地悲观。两天来所积聚的那种自豪与美好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随之而来的是那种极度的无助与无奈,这种心情比我被俘在苏联时还要糟糕难受。我想不通:我为国家做了我该做的一切,负了这多伤,受了这多苦,为什么还不被人相信和理解。我真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เ意思?我想我不是什么英雄,我只是被苏军俘虏的战俘。那个被红卫兵批斗的瘦老头和那个ฐ无຀人过问的王老头的情景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想我的命运就是他们命运的翻版。

晚饭时,食堂给我送了清炖老母鸡,说这是徐副司令员专门叮咛他们给我做的。可是,因为我的心情非常不好,真想把这锅汤给倒了。我说我不爱吃鸡肉,让厨师把鸡端走。可是,厨师说这是徐副司令员对我的关心和爱护,别人不能随便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