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四儿说，这是娘们儿才干的活儿，要是在外面，谁要是干这样的活儿连老婆都娶ດ不上。木乃伊凑到正低着头抽烟的蒯斌身边小声说：“蒯组，驴四儿这个狗操的反改造呢，他打击同犯们的劳改积极性。”蒯斌说：“关了吧你。操你娘，叫你声杂碎那ว都算表扬你。”木乃伊吃这一噎，怏怏地团坐回去，整个脸难看得要死，三年没洗的香港脚๐一般戳在脖子上。驴四儿受到鼓舞，拉过眼镜儿嘿嘿地笑：“眼镜儿，跟你讲个故事啊。我小时候懒，拉完了屎不愿意擦屁股，我妈就给我养了一条哈巴狗，每次拉完屎都让它来舔。狗舌头真好使，不但舔得干净还舔得舒坦。有一次它把我的小鸡鸡给舔‘杠杠’了，我难受，就颠了颠屁股。这下子可好，这个怪逼以为ฦ我又拉屎了，张口就咬……”蒯斌的脚当空蹬过来，驴四儿哎哟一声滚下了铺，“蒯哥哎，我不是说你哎，我那不是说木乃伊嘛。哎哟，你把我打成窦娥了哎……”“冤枉不了你，站门口反省去，”蒯斌大烟鬼似的蜷在铺上，哑着嗓子说，“你连那条哈巴狗的脑子都不如。”木乃伊偷情的媳妇一般，捂着嘴巴๒笑：“舔错屁眼儿了哎。”
我爸爸在我来这里一个ฐ月以后来看过我一次，他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抽烟，头全被烟呛白了。
天顺ิ在扑通扑通地整理他的铺位，我感觉他就像一个便秘患者，因为受憋而变得异常焦躁，跟我第一次见他的感觉很不一样。我断定他是不想跟牟乃伟同在一个屋檐下了，刚ธ想射个飞眼安慰安慰他，牟乃伟又话了：“明白了就赶紧ู开始。”
“好嘛，我还以为他是个雏子呢，”左手跟我连在一起的天顺边上车边嘟囔，“原来这是个油子……真他妈的会装啊。大宽，以后咱们可得仔细了，这种怪逼属狗的，咬住个屎橛子就不松口。”其实我早ຉ就看出来了，牟乃伟这个人很不一般，属于能ม屈能ม伸的主儿，笑道：“你这个ฐ比喻不恰当啊，谁是屎橛子？”“咱们俩啊，”天顺撞开跟他抢座位的一个伙计，把我往前一让，“我打过他，你也打过他，他会记仇的。”我怏怏地坐下了：“那咱们也不应该是屎橛子……”心里一憋屈，不说话了。
牟乃伟似乎觉察到เ金高对他有些不屑，横一下脖子，一屁股坐到เ了金高旁边：“大金真有派头啊。”
我定睛一看，那个人竟然是杨波的爸爸。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目光锐利ำ，似乎要将我穿透。我走过去叫了一声“杨叔”，感觉自己在他的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粒沙子。杨波的爸爸摇了摇手：“不要紧张。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多可惜呀……无论判你几年，一定要认罪服法，去了劳改场所好好改造，争取早一天回到人民的怀抱。”话锋一转，“在没进来之ใ前，你见过我家杨波没有？”我说：“没有，自从去年我们厂放了假我就没有见过她，后来我躲在外面，就更联系不上她了。”杨波的爸爸盯着我的眼睛研究古董似的看了半天，问：“你知道她还跟谁有联系吗？我的意思是，除了你，她还跟谁有过接触？”
“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天顺将抠出来的一片菜叶填回嘴里，一撇嘴，“有什么呀，来这里的都是一个‘捕’。”
管理员说：“这是刑é事拘留แ，逮捕与否那ว得检察院说了算。你家里有人吗？有的话我通知他们明天给你送铺盖来。”
我爷爷喜欢喝栈桥牌白酒，有六十多度，我没有给他买到เ，我给他买了一瓶五粮液。当我跪在碑前打开那ว瓶酒的时候，我恍惚听见爷爷在说，好孩子，你终于来了，你哥没来，你孝顺，你哥不孝顺。我打个机灵，一屁股坐下了，裤兜里的枪掉了出来，我爷爷的声音没有了，四周全是哇啦哇啦的风声。我拣起枪重新装ณ进裤兜，感觉自己狼狈得有些类似孤魂野鬼。我调整一下姿ู势，坐在那里长久地看着爷爷坟头上的那些野草，感觉此刻他正坐在我的身旁้对我说，孩子，挺起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我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爷爷的墓碑，就像抱着自己的心脏ู……一些往事蜂拥而来，大雪一般包围了我。
不会吧？钢子绑架来顺ิ的那天晚上，洪武还在工地上出现过，难道我哥哥一直没停止抓洪武，是在我躲避在外面的时候杀的他？我的心跳又急促起来，哥哥，你这都干了些什么呀！有什么เ大不了的，非要杀人？我摸着兰斜眼的肩膀，直瞪着他的眼睛：“兰哥，你别慌张，把街面上都是怎么传的慢慢告诉我。”兰斜ฒ眼倒退着往外走：“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说吧，这儿人太多。”我跟出来，拉着他的胳膊进了对面的羊肉馆。刚ธ坐下，兰斜眼把手里的箱子往我的怀里一推：“我给你准备了几件换洗衣裳，里面还有几百块钱。咱们说完了事儿你就走，去哪里我也不想问。好好在外面躲着，别学一哥，你们家的老人受不起折腾了……我知道你跟东东他们都做了什么เ事情，东东在里面都交代了。金龙也跑了……对了，前几天我见过金龙了，我问他你在哪里，他不说，一溜烟地走了。”我皱了一下眉头：“你是什么เ时候，在哪里见到他的？”兰斜眼说：“正月十五前后。是个晚上，他刚从淑芬的理店出来，慌里慌张的，大围巾连脑袋都围住了……大宽，他不会是跟你在一起吧？”
“基本就这些。二叔你过年的时候就别来看我爹了，他很好，你好好在那边呆着。”
我不说话，冲他一个劲地招手，船突突突地驶了过来，说话的那个ฐ人问我是不是要去红岛那边？我说是，管你去哪里呢，现在要的是离开下街，走得越远越好……船舱里有几个ฐ闷头喝酒的汉子，他们不说话，我冲他们笑了笑，裹紧衣服挤到เ了舱边。风在船舱外呼啸着，将船头的积雪从吹进来，散在我的脸上和身上。我看了外面一会儿，外面什么也没有，整个天是空的，我闭上眼睛听海浪的声音，海ร浪扑打着船舷，就像在敲打着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像要爆炸，头一扎一扎地疼。
我刚ธ把桌子上的蜡烛点上，我妈就闭上眼睛，石头一般睡着了。
我说：“她不是生你的气，她的心眼儿没你想的那ว么เ窄。”
“这些话都是胖子告诉你的？”我哥的脸色很难看，但是看不出表情。
金龙笑过来，见我冷漠地盯着他不说话，尴尬地收起了笑容：“宽哥，这么巧啊，我正找你呢。”
一屋子人全站了起来，一阵“宽哥好”嚷得我晕头转向，感觉王东当着这些人的面没少替我吹。
王东结巴了，脸色有些难堪：“这不是我没有钱了嘛ใ，钱全给扬扬了……淑芬有钱，她说她给一个富婆烫，富婆一下子给了她三百。”淑芬的钱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是金龙给的。那天我去淑芬店里找王东，金龙满面春风地从里面出来，我踢了他一脚，埋怨他不该来找淑芬。金龙说他是来找王东和我的，随便跟淑芬聊了两ä句，没什么。我说，看你兴奋得跟一支驴j巴๒似的，就这么简单？金龙说，这不是咱们财了嘛，淑芬说她没钱了，我支援了她三百。我还想批评他，金龙岔开了话题，问我拿着自己的那份钱想要做点儿什么เ？我敷衍他说，我要攒起来，以后给我爹买套大房子，就让他走了。
家冠见我皱起了眉头，连忙合起大衣：“二哥，一哥也就是这么เ说说罢了，你还是他的亲弟弟。”
“宽哥，你也别想得太多，”下车的时候金龙拽了拽我的衣袖，“我金龙没有那ว么‘逼裂’。”
兰斜眼从门后出来，想出去送送，我一把揪回了他，他如释重负地唉了一声。
“你一个童子知道个ฐ屁，”王东撞了我一膀子，“你要是知道那个滋味，保险天天想着她。”
金龙故作恐惧地嚷：“大哥别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问五哥，我什么เ也不知道……”
小时候学历史，我见到过北京猿人的画像，眼前的这个家伙颇有北京猿人的风范，我笑了：“亲大哥，你这是在哪里折腾的啊？”林志扬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嘴唇哆嗦几下，见到娘的孩子似的哭了：“别提了，哥哥我是九死一生啊……”回头冲站在门口的一个结实汉子一咧嘴，“法哥，这就是张毅的弟弟大宽。大宽，这是长法，法哥是我的老兄弟。这次多亏了他，不然我死都不知道怎么เ死的。”我跟长法握了一下手：“法哥。”一瞪林志扬，“你是从哪儿来的？”林志扬悲壮地擦一把眼泪，拖着长法坐到了炕上：“从郑州。本来我想先见见一哥，怕一哥骂我……你是知道的，我跟凤三的关系有些不明不白，一哥讨厌这事儿。上次我回来过，谁也没见，只见了我姐，在外面流浪ฐ，没有钱不行……不罗嗦这些了，就说这次生的事情吧。”我摇了摇手：“不用罗嗦了。你是不是没钱了？”林志扬点了点头：“彻底没钱了。一直花法哥的，法哥也没了，法哥把他的兄弟全找遍了，不是躲起来了就是穷光蛋。大宽，我知道一哥和我姐也困难，他们还拉扯着孩子……你明白？”
家冠的一声大哥刚ธ喊出口，就被我哥踹了一脚：“滚蛋！在我这里没有你显摆的份儿。”
“哎，这不是王老八家的孩子吗？”我故意让自己้的这声嘟囔使旁边的警察听到。
家冠在我的身后嘟囔，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些什么，感觉耳根有些热。是啊，我确实应该出手保护杨波，尽管她不是我的什么人，可是我应该保护她，我是个男ç人。回到家，我妈正盘坐在炕上拆一件毛衣，见我进来，把毛衣往我的手里一塞：“帮我撑着。”我撑着毛衣，对她说：“刚才我看见我哥了，他不好意思回来见你，怕你唠叨林宝宝的事儿。”我妈说：“不是我的儿子就永远不要回来。”叹口气，幽幽地说，“他真是鬼迷心窍了，林家的那个破……那个ฐ闺女有什么好？小小年纪就生了孩子。这是遗传她妈呢，当初ม她妈就生了个没有爹的……”我妈忽然不说了，脸朝向窗外，慢腾腾地缠着毛线。
看来我真的应该修理修理金龙了……暂且不管他在洪武那ว边干了什么事情，就凭他说话不算话，我也应该给他把毛病改一改。我这里正生着闷气，王东推门进来了：“二哥，你估计的果然没错！金龙那帮人真的在鸿福饭店里，”喘口气，冲淑芬一歪头，“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儿跟二哥说。”见淑芬扭捏着不动，王东火了，一指门口，大吼一声，“你的耳朵被驴毛塞上了？滚出去呆着！”淑芬的脸红了一下，一摔门出去了，门外响起一声尖叫：“这叫什么เ本事？土鳖男人装逼犯！”
我说，你的意思是，他利用完了咱哥儿俩，然后“顺尿一滋”（溜走）不管了？
王娇把屁股往后顶ะ两ä下，冲我嗖地使个飞眼，回头对烂木头呸了一声：“以后不跟你玩儿了，我有弟弟了。”
可是现在横空出了金龙这事儿，我哥哥不一定高兴，弄不好真的要揍金龙一顿。
是啊，我确实应该想办法挣点儿钱了，我穷，穷得j巴摇铃铛。
漆黑的楼道里呼啦闪出一个ฐ人影，这个人影展开双臂一把抱住了王东：“宽哥，你真给兄弟面子！”
他妈的，是谁在半夜鸡叫？我摸着麻的膝盖站了起来，张大眼睛四处乱看。眼前什么都没有，全是雾一样的雨。我把双手合起来，用力捋一把脸，吼地出了一口气。歌声如细线一般飘向很远的地方แ，依稀有吉他声跟随而去。西真？我记得西真有一把红棉吉他，他经常背在身上，骑着自行车一路远去……难道是西真在杨波家的附近唱歌？我的心不觉一懔ไ。
“别给他！”我拦了金龙一下，心里有些纳闷，给他刀子干什么，不怕他突然疯？
林宝宝一手端着一盘菜扭了过来：“弟弟你说什么เ了，我听着怎么เ比我还惨呢？”
瘦子拣起铁ກ管，拉一把身边站着的几个ฐ青年，说声“我们先回家了”，一溜烟钻出了人群。
现在我依然蹲在杨波家的对面，感觉自己失恋了，可是我曾经恋爱过吗？
夏天过去了。
林志扬刚要过去拉家冠，家冠就出溜了下来，萎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我哥说：“妈你身体‘杠杠’的，能活到一百零八岁，绝对老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