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政策是一定保护，养育流氓的。从帝国主义แ的眼睛看来，惟有他们是最要紧ู的奴才，有用的鹰犬，能尽殖民地人民非尽不可的任务：一面靠着帝国主义的暴力，一面利用本国的传统之力，以除去“害群之ใ马”，不安本分的“莠民”。所以，这流氓，是殖民地上的洋大人的宠儿，——不，宠犬，其地位虽在主人之下，但总在别的被统治者之上的。上海ร当然也不会不在这例子里。巡ำ警不进帮，小贩虽自有小资本，但倘不另寻一个流氓来做债主ว，付以重利，就很难立足。到去年，在文艺界ศ上，竟也出现了“拜老头”的“文学家”。
但这不过是一个最露骨的事实。其实是，即使并非帮友，他们所谓“文艺家”的许多人，是一向在尽“宠犬”的职分的，虽然所标的口号，种种不同，艺术至上主ว义แ呀，国粹主义แ呀，民族主义呀，为ฦ人类的艺术呀，但这仅如巡ำ警手里拿着前膛枪或后膛枪，来福枪，毛瑟枪的不同，那终极的目的却只一个：就是打死反帝国主ว义即反政府，亦即“反革命”，或仅有些不平的人民。
那ว些宠犬派文学之ใ中，锣鼓敲得最起劲的，是所谓“民族主义文学”2。但比起侦探，巡ำ捕，刽子手们的显著的勋劳来，却还有很多的逊色。这缘故，就因为他们还只在叫，未行直接的咬，而且大抵没有流氓的剽悍，不过是飘飘荡荡的流尸。然而这又正是“民族主义แ文学”的特色，所以保持其“宠”的。
翻一本他们的刊物来看罢，先前标榜过各种主ว义的各种人，居然凑合在一起了。这是“民族主义”的巨人的手，将他们抓过来的么？并不，这些原是上海滩上久已๐沉沉浮浮ด的流尸，本来散见于各处的，但经风浪一吹，就漂集一处，形成一个堆积，又因为ฦ各个本身的腐烂，就发出较浓厚的恶臭来了。
这“叫”和“恶臭”有能够较为远闻的特色，于帝ຓ国主义是有益的，这叫做“为王前驱”3๑，所以流尸文学仍将与流氓政治同在。
二
但上文所说的风浪ฐ是什么呢？这是因无产阶级的勃兴而卷起的小风浪。先前的有些所谓文艺家，本未尝没有半意识的或无意识的觉得自身的溃败，于是就自欺欺人的用种种美名来掩饰，曰高逸，曰放达用新า式话来说就是“颓废”，画的是裸女，静物，死，写的是花月，圣地，失眠，酒，女人。一到旧ງ社ุ会的崩溃愈加分明，阶级的斗ç争愈加锋利的时候，他们也就看见了自己้的死敌，将创造新的文化，一扫旧来的污秽的无产阶级，并且觉到了自己้就是这污秽，将与在上的统治者同其运命，于是就必然漂集于为ฦ帝国主义所宰制ๆ的民族中的顺ิ民所竖起的“民族主义文学”的旗帜之下，来和主ว人一同做一回最后的挣扎了。
所以，虽然是杂碎的流尸，那ว目标却是同一的：和主人一样，用一切手段，来压迫无产阶级，以苟延残喘。不过究竟是杂碎，而且多带着先前剩下的皮毛，所以自从发出宣言以来，看不见一点鲜明的作品，宣言4是一小群杂碎胡乱凑成的杂碎，不足为ฦ据的。
但在《前锋月刊》5๓第五号上，却给了我们一篇明白的作品，据编辑者说，这是“参加讨伐阎冯军事6的实际描写”。描写军事的小说并不足奇，奇特的是这位“青年军人”的作者所自述的在战场上的心绪，这是“民族主义文学家”的自画像，极有郑重引用的价值的——“每天晚上站在那闪烁的群星之下，手里执着马枪，耳中听着虫鸣，四周飞动着无数的蚊子，那样都使人想到法国‘客军’在菲洲沙漠里与阿剌伯人争斗流血的生活。”黄震遐：《陇海线上》
原来中国军阀的混战，从“青年军人”，从“民族主义文学者”看来，是并非驱同国人民互相残杀，却是外国人在打别一外国人，两个国度，两ä个民族，在战地上一到夜里，自己้就飘飘然觉得皮色变白，鼻梁加高，成为腊丁民族7的战士，站在野蛮的菲洲了。那就无怪乎ๆ看得周围的老百姓都是敌人，要一个一个的打死。法国人对于菲洲的阿剌伯人，就民族主ว义而论，原是不必爱惜的。仅仅这一节，大一点，则说明了中国军阀为ฦ什么做了帝国主ว义แ的爪牙，来毒害屠杀中国的人民，那是因为他们自己以为是“法国的客军”的缘故；小一点，就说明中ณ国的“民族主义文学家”根本上只同外国主子休戚相关，为什么倒称“民族主义”，来朦混读者，那是因为他们自己觉得有时好像腊丁民族，条顿民族8๖了的缘故。
三
黄震遐先生写得如此坦白，所说的心境当然是真实的，不过据他小说中ณ所显示的智识推测起来，却还有并非不知而故意不说的一点讳饰。这，是他将“法国的安南兵”含糊的改作“法国的客军”了，因此就较远于“实际描写”，而且也招来了上节所说的是非。
但作者是聪明的，他听过“友人傅彦长君平时许多谈论……许多地方不可讳地是受了他的熏陶”9，并且考据中外史传之后，接着又写了一篇较切“民族主义แ”这个题目的剧ຕ诗，这回不用法兰西人了，是《黄人之血》《前锋月刊》七号。
这剧诗的事迹，是黄色人种的西征，主将是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1้0元帅，真正的黄色种。所征的是欧洲，其实专在斡罗斯ั俄罗斯ั——这是作者的目标；联军的构成是汉，鞑靼，女真，契丹11้人——这是作者的计划；一路胜下去，可惜后来四种人不知“友谊”的要紧ู和“团结的力量”，自相残杀，竟为白种武士所乘了——这是作者的讽喻，也是作者的悲哀。
但我们且看这黄色军的威猛和恶辣罢——
…………
恐怖呀，煎着尸体的沸油；
可怕呀，遍地的腐骸如何凶丑；
死神捉着白姑娘拚命地搂；
美人螓首变成狞猛的髑髅；
野兽般的生番在故宫里蛮争恶斗ç；
十字军战士的脸上充满了哀愁；
千年的棺材泄出它凶秽的恶臭；
铁ກ蹄践着断骨，骆驼的鸣声变成怪吼；
上帝已逃，魔鬼扬起了火鞭复仇；
黄祸来了！黄祸ຖ来了！
亚细亚勇士们张大吃人的血口。
这德皇威แ廉因为ฦ要鼓吹“德国德国，高于一切”而大叫的“黄祸”12，这一张“亚细亚勇士们张大”的“吃人的血口”，我们的诗人却是对着“斡罗斯ั”，就是现在无产者专政的第一个ฐ国度，以消เ灭无产阶级的模范——这是“民族主ว义文学”的目标；但究竟因为ฦ是殖民地顺民的“民族主义文学”，所以我们的诗人所奉为首领ๆ的，是蒙古人拔都，不是中华人赵构13，张开“吃人的血口”的是“亚细亚勇士们”，不是中ณ国勇士们，所希望的是拔都的统驭之下的“友谊”，不是各民族间的平等的友爱——这就是露骨的所谓“民族主ว义แ文学”的特色，但也是青年军人的作者的悲哀。
四
拔都死了；在亚细亚的黄人中，现在可以拟为那时的蒙古的只有一个日本。日本的勇士们虽然也痛恨苏俄，但也不爱抚中ณ华的勇士，大唱“日支亲善”虽然也和主ว张“友谊”一致，但事实又和口头不符，从中国“民族主义文学者”的立场上，在己觉得悲哀，对他加以讽喻，原是势所必至，不足诧异的。
果然，诗人的悲哀的豫感好像证实了，而且还坏得远。当“扬起火鞭”焚烧“斡ท罗斯”将要开头的时候，就像拔都那时的结局一样，朝鲜人乱ກ杀中国人14๒，日本人“张大吃人的血口”，吞了东三省了。莫非他们因为未受傅彦长先生的熏陶，不知“团结的力量”之重要，竟将中ณ国的“勇士们”也看成菲洲的阿剌伯人了吗？！
五
这实在是一个ฐ大打击。军人的作者还未喊出他勇壮的声音，我们现在所看见的是“民族主义แ”旗下的报章上所载的小勇士们的愤激和绝望。这也是势所必至，无足诧异的。理想和现实本来易于冲突，理想时已经含了悲哀，现实起来当然就会绝望。于是小勇士们要打仗了——
战啊，下个最后的决心，
杀尽我们的敌人，
你看敌人的枪炮都响了，
快上前，把我们的肉体筑一座长城。
雷电在头上咆哮，
浪ฐ涛在脚๐下吼叫，
热血在心头燃烧，
我们向前线奔跑。
苏凤：《战歌》。《民国日报》载。
去，战场上去，
我们的热血在沸腾，
我们的肉身好像疯人，
我们去把热血锈住贼子的枪头，
我们去把肉身塞住仇人的炮口。
去，战场上去，
凭着我们一股勇气，
凭着我们一点纯爱的精灵，去把仇人驱逐，
不，去把仇人杀尽。
甘豫庆：《去上战场去》。《申ã报》载。
同胞，醒起来罢，
踢开了弱者的心，
踢开了弱者的脑แ。
看，看，看，
看同胞们的血喷出来了，
看同胞们的肉割开来了，
看同胞们的尸体挂起来了。
邵ๅ冠华：《醒起来罢同胞》。同上。
这些诗里很明显的是作者都知道没有武器，所以只好用“肉体”，用“纯爱的精灵”，用“尸体”。这正是《黄人之ใ血》的作者的先前的悲哀，而所以要追随拔都元帅之后，主张“友谊”的缘故。武器是主子那ว里买来的，无产者已都是自己的敌人，倘主子又不谅其衷，要加以“惩膺”，那ว么เ，惟一的路也实在只有一个死了——
我们是初ม训练的一队，
有坚卓的志愿，
有沸腾的热血，
来扫除强暴的歹类。
同胞们，亲爱的同胞们，
快起来准备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