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呢，乔？”
他开到市中心后向东行驶，在一栋白砖公寓前的消防栓旁้停下，这儿是十七道街，介于第二大道和第三大道之间。“该收钱了，”他对我说。他再次让引擎空转，但这次过了十五分钟他才出现，愉快地大步走过穿制服的门房，敏捷地坐到方向盘后。“唐娜住这儿，”他说，“我跟你提到过唐娜。”
第二天早ຉ晨，我买了《新闻》报。一桩新า暴行已๐将金？达基嫩挤出了头版。华盛顿ู海茨住宅区，一名哥伦比亚长老会医院的年轻住院外科医生在河边大道遭抢后被枪杀。他并未反抗，但抢匪却毫无理由á地s杀了他。死者妻子有孕在身，将在二月临ภ盆。妓女惨死案已๐经移到里面的版面。报道的东西没有超出前一天晚上我从德金那ว儿听到的内容。我在外面走了很久。中ณ午，我去了一趟基督教青年会，但心绪不宁，便在自我表述时离开了。在百老汇熟食店，我买了一个ฐ熏牛r三明治，并喝了一杯黑啤酒。我在晚餐时又喝了一杯啤酒。八点半，我回到圣保罗教堂，在附近绕了一圈，没去那个地下室会议室便回旅馆了。我迫使自己้待在房里。我想喝酒，但我已经喝了两ä杯啤酒，并且决定每天的定量为两杯酒。只要没超过那个限额，我想就不会惹麻烦。无论是在早晨喝，还是在睡前喝，无论是在房里喝，还是在酒吧喝，无论是独酌，还是群饮，都未尝不可。第二天是星期三，我起得很晚，到เ阿姆斯特朗酒吧吃了一顿延迟的早餐。我走到市图书馆，在那儿待了两ä个小时，然后在布赖恩特公园闲坐，直到เ毒品贩子让我神经紧ู张为ฦ止。他们已经完全把公园变成了他们的领地，在他们看来，只有潜在的买主才会劳神到这里来，所以不断地有人过来兜售兴奋剂、镇定剂๘、大麻、迷幻药，和上帝才知道的一些玩意，让你连张报纸都看不成。我当晚去了八点半的聚会。聚会常客米尔德丽德宣布那ว天是她戒酒十一年纪念r，赢得一阵掌声。她说自己并无秘诀，只是戒一天算一天。我心想，如果我睡前不喝酒，就会戒掉一天酒。我觉得，无论如何，我要做到这一点。然而，我会后径直去了波莉酒吧，一连喝了两杯酒。我和一个家伙展开热烈讨论，他执意给我买第三杯酒，但我让酒保换成可乐。我对自己很是满意，知道自己้的极限，坚持住。星期四，我晚餐时喝了一杯啤酒，然后去参加聚会。休息时，我离开那里。我在阿姆斯特朗酒吧停留แ，但不知怎么硬是没有点酒，之后匆匆离开。我心神不宁，在法雷尔酒吧和波莉酒吧进进出出，但都没点酒。离波莉酒吧不远的酒铺仍在营业。我买了丹ล特波本酒带回旅馆。我先冲澡，准备上床。然后，我打开酒瓶，往杯子里倒了大约两盎司酒，喝完后入睡。星期五一起床，我又喝了两盎司酒。我确实感到酒力，十分舒畅ม。整个ฐ白天我没再喝酒。就寝时，我又喝了一杯，之后倒头便睡。星期六醒来时，我头脑แ清醒，没有喝酒的欲望。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能这么成功地控制酒瘾。我甚至想去参加聚会，与大家分享我的秘密，但我能想象得出他们的反应。会心的表情，会心的笑。清醒者自以为是的样子。此外，能控制ๆ酒量并不意味着我就应向他人推荐这种方法。上床前，我喝了两杯。几乎没有感觉，但星期天早晨醒来我觉得有点晕，于是慷慨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醒脑酒，来开始新的一天。效果不错。看完报纸，我查了一下聚会记录，发现下午在格林威治村有一个聚会。我乘地铁到那里。聚会者几乎ๆ都是同x恋者。休息时我溜之大吉。回到เ旅馆，我打了一个盹。晚饭后，我看完报，决定喝第二杯酒。我往酒杯里倒了两、三盎司波本酒并一饮而尽。我坐下，想再看一会儿报纸，但总是不能集中精神。我想再喝一杯酒，但又提醒自己้当天的两杯已经喝完。然后，我突然意识到，我早ຉ晨喝酒已是十二小时之ใ前，这比我前一天晚上喝过后到今早那杯之间的时间还长。所以，早ຉ晨那ว杯酒早已从我体内散去，或许不该算作今天定额中ณ的一部ຖ分。这意味着睡觉前我有权再喝一杯。我很高兴自己้能ม够悟到这一点，决定好好喝上一杯以犒赏自己的d察力。我满满地倒上一杯酒，酒面离杯口不到半寸，然后细细品尝，拿着酒坐在椅中的样子就像俊男广告里的模特。我很理智，知道重要的是饮酒的杯数，而不是每杯的量，然后又突然想到我欺骗了自己。我的第一杯酒——如果算是第一杯酒的话——没有几滴。某种意义上说，我还亏欠自己大约四盎司的波本酒。我倒了估计四盎司的酒，一口g了。我愉快地注意到เ，酒对我并没特别影响。我当然没醉。事实上，长久以来我的感觉从未如此好过。老实说，好得都让我无法待在房中ณ。我要出去，找一个ฐ适宜的地方แ，喝杯可乐或咖啡。不喝酒，因为首先我不想再喝，同样重要的是，我已经把今天的两杯喝完了。我在波莉酒吧喝了可乐。在第九大道一个ฐ叫“小孩手套”的同x恋酒吧喝了一杯姜ä汁汽水。有些顾ุ客看来有些眼熟，我想他们下午可能也参加了格林威治村的聚会。往市区方แ向再走一个街区，我又有所发现。现在我已经一连几天成功控制酒量，此前我整整一周滴酒未沾，那不是一个ฐ证明吗。妈的，如果我能将自己้的饮酒量控制在一天两ä杯，那就证明我没必要把自己的饮酒量限制在两杯。我过去存在酗酒问题，我无法否认这一点，但显然我已๐经超越了人生的那一阶段。所以，尽管我不需要再喝酒，但如果我想，我当然可以再喝上一杯。而且如果我确实想再来一杯，那g嘛不喝呢？我走进酒吧，要了双份波本，不加冰。我记得酒保有个闪亮的光头，还记得他给我倒酒，也记得我举起了酒杯。那是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或许他会通过电å话解决这件事。”
没错，他在那儿，就坐在酒吧最里面的吧椅上。虽然数年未见，但他变化不大，认起来不难。“男ç孩”丹尼的双亲都是黑皮肤的黑人，他的容貌很像他们，但肤s不同。他是一个白化病人，苍白得就像一只白鼠，十分矮小瘦弱。他自称身高五英尺二英寸，但我总是觉得他谎报了大约一寸半。他穿着银行家常穿的那种条纹三件套和一件长久ื以来难得一见的老式白衬衫，领带黑红相间，颜s黯淡，黑s皮鞋光可鉴人。回想起来，我从未见他不穿西装ณ，不打领带，或是穿破旧fqxs皮鞋。他说：“马修？斯卡德。我的上帝，只要等得够久，什么人都会碰见的。”
“几年前的事儿了。”
“噢，对。我闻不到是因为ฦ我住这儿，但每次我出去后再回来时，哇！就像我一个有四只猫的朋友，她发誓说它们没有味道，但那ว味道能熏倒你。只是她已经习惯了。”
她换个ฐ坐姿，“你抽吗，马修？”
“不抽。”
“你既不喝酒，又不吸大麻，真了下起。我给你再拿一罐健怡可乐่？”
“不，谢谢了。”
“你肯定？呃，你介意我吸一点吗？放松放松。”
“请便。”
“因为ฦ那ว个客人要来，吸一点有助于培养情绪。”
我说没关系。她从炉上的架子取下一塑料袋大麻，卷成烟卷，非常熟练。“他可能也想抽。”
她说着，又卷了两根。她点上一支，把其他的放好，然后坐回到帆布躺椅。她一直吸着大麻烟卷，吞云吐雾之际聊起她的一生，最后把剩下的一小截大麻烟蒂熄掉，留待以后再吸。她的举止并未因吸大麻而有明显不同。也许她已经吸了一整天，我到的时候早ຉ就神思恍惚。也许吸毒并不能ม轻易让她失态，就像有些人喝酒也不怎么เ轻易露出醉态一样。我问钱斯来这儿时抽不抽，她听了颇觉好笑。“他从不喝酒，也不吸毒，跟你一样。对了，你是不是因此才认识他的？你们两ä个都在酒吧以外的地方打发时间？还是因为你们都不吸毒？”
我设法把话题拉回到เ金的身上。如果钱斯不关心金，那ว弗兰是否认为金可能ม会跟别ี人约会？“他根本不在乎她，”她说，“你知道吗？我是他唯一的爱。”
我现在可以感觉到เ她话里的大麻味。她的声音没变，但她的思维已๐跟着大麻转悠到别的地方了。“金是不是有了男朋友？”
“我有男朋友，金有嫖客。其它女孩有的全是嫖客。”
“如果金有什么เ特别的人——”“当然，我懂。有个不是嫖客的人，所以她才想和钱斯分手。你是这个意思吧？”
“有这个可能。”
“然后他就杀了她。”
“钱斯ั吗？”
“你疯了啊？钱斯根本没有在乎ๆ到เ了要杀她的地步。你知道找人代替她要花多长时间？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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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八百万种死法4๒6
“你是说那男朋友杀了她。”
“当然。”
“为ฦ什么？”
“因为他进退两ä难。她离开钱斯ั，准备从此跟他快快乐乐过r子，可他要这这些g什么เ？我是说他有老婆，有工作，有家庭，在斯ั卡斯ั代尔有栋房子——”“你怎么知道这些？”
她叹口气：“我只是顺口胡说，宝贝。我只是在编故事。你明白吗？他是已婚男人，喜欢金。现在流行爱上妓女又叫她爱上你，那样的话你可以免费跟她上床，但你不想让人把你的生活搞得天翻地覆吧。她说，喂，我现在自由á了，甩掉你的老婆，我们一起奔向夕y吧，而那夕y不过是他在乡村俱乐部y台远远观赏的东西，他不想改变。接下来就是你所知道的了，她死了，他回到拉齐蒙特。”
“一分钟前还是斯卡斯代尔呢。”
“管它是哪儿。”
“他会是谁呢？”
“那个男朋友吗？不知道，谁都可能。”
“是个嫖客？”
“你不会爱上嫖客的。”
“她会到哪儿会男人？她会见的男人会是哪一类呢？”
她努力想着这个ฐ问题，然后耸耸肩放弃了。我们的谈话到这里后没再有任何进展。我用了一下她的电å话，然后把我的名字和号码写在话机旁的便笺上。“如果你想到什么เ的话——”我说。“如果想到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要走了？确定不想再来罐可乐？”
“不，谢谢。”
“好吧，”她说。她走过来，用手背掩口懒洋洋打了一个ฐ哈欠，透过长长的睫毛看着我。“嘿，真的很高兴你能来这儿，”她说，“如果想要个伴儿的话，你知道，可以随时给我打电å话，好吗？只是过来聊聊。”
“肯定会。”
“我喜欢那样，”她轻声说，踮起脚๐尖，出乎意料之ใ外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我真的很喜欢你，马修。”
她说。下了一半楼ä梯时，我开始笑起来。她如此自然而然地露出妓女做派，道别时热情洋溢，多么เ精于此道。难怪那ว些股票经纪人不在乎ๆ爬楼梯，难怪他们去捧场看她表演。见鬼，她确实是演员，而且演技不赖。走过两ä条街，我还能ม感觉到เ她印在我脸上的那一吻。
唐娜？坎皮恩的公寓在东十七街一栋白砖建筑的十楼ä。客厅窗户朝西。我到那儿时，时隐时现的太y正好露了出来，y光洒满房间。到เ处都是郁郁๗葱葱的植物，或是从窗口悬垂而下，或是搁在壁架和桌子上面。y光穿过植物倾泻下来，在暗s的拼花地板上投下错综复杂的光影。我坐在一把柳条扶手椅上，品着一杯黑咖啡。唐娜蜷坐在旁้边一条有靠背的四尺宽橡木长凳上。她说那ว原本是教堂座椅，纯英国橡木，是英王詹姆士一世时期或者也有可能ม是伊莉莎白女皇时期的。因为年代久远颜s变暗，它被三、四个世纪以来虔诚教徒的臀部ຖ磨得非常平滑。德文郡的某个乡村牧师决定整修教堂，她适时地在一次拍卖会上买到这条长椅。她的长脸跟这长椅十分匹配，从又高又阔的前额一直延伸到尖尖的下巴๒。她皮肤苍白，仿佛能照ั到她的唯一y光都要经过层层绿叶。她穿了件圆翻领的白s绉纱宽衬衫，灰s法兰绒短褶裙ำ和一条黑s紧身裤ไ，驼丝锦拖鞋里露出脚趾。她的鼻子窄长，唇薄嘴小。深棕的头发垂到肩膀，由前额的“美人尖”径直泻下。黑眼圈，右手两指上有烟草污渍。没擦指甲油，没戴首饰，没有明显的化妆痕迹。当然也无美s，不过她那中ณ世纪气质和美相当接近。她看上去同我见过的妓女极其不同。她更像是诗人，或者我觉得诗人应有此相貌。她说：“钱斯要我积极配合你。他说你想查出是谁杀了牛n皇后。”
“牛n皇后？”
“她长得像选美皇后，后来又听说她来自威斯ั康星，我就想到那儿牛n喂养出来的健康和天真。她像皇家的牛n女工。”
她轻声笑了起来，“我讲的是自己的想象，其实我不太认识她。”
“你见过她男ç朋友吗？”
“我不知道她有男友。”
她也不知道金打算离开钱斯，听到这个消息她似乎觉得有趣。“我在想，”她说，“她是移入还是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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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๕节：八百万种死法4๒7๕
“你是什么意思？”
“她是要入伙，还是要撤伙？重点不同。第一次到เ纽约时，我是要入伙。我那时刚ธ脱离家人和家乡，但那是次要的。后来，当我和丈夫分手时，我是要逃出。与其说是要找归宿，不如说是要逃离。”
“你结过婚？”
“三年。呃，在一起三年。同居一年，结婚两年。”
“多久以前结的婚？”
“四年吧？”
她算一算，“明年春天就满五年了。不过从法律上讲，我还是已๐婚身份，但一直懒โ得去办离婚。你看我该离吗？”
“不知道。”
“也许该离，一了百了。”
“你跟钱斯在一起多久ื？”
“快三年了。为什么问这个ฐ？”
“你不像妓女。”
“妓女有模式吗？我知道我跟金不太像，既没皇家味道，也不像牛n女工。”
她笑起来，“我俩就像上校夫人和贱女，虽然我不知道谁是哪个。”
“同是血r之ใ躯？”
我能ม知道这句诗，她十分惊讶。她说：“离开丈夫后，我住在下东城。你知道诺福克街吧？在斯ั坦顿ู街和里文顿街之间？”
“不太熟。”
“我可特别熟。我以前住在那里，在附近打过零工。我在洗衣店做过，也当过招待和店员。每次不是辞职不g，就是被人解雇。钱总是不够用。我开始痛恨我住的地方แ，还有我的生活。本想给我丈夫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去养着我。有一次我拨了他的号码，可是占线。”
于是她几乎是在不经意间开始卖起身来。她那个街区有个店老板一直觊觎她。有一天她并未事先计划便说：“瞧，如果你真想跟我上床的话，就给我二十美元怎么样？”
他惊惶失措，脱口而出说他不知道她是妓女。“我不是，”她告诉他，“但我需要钱。而且我的床上功夫相当不错。”
她开始一个星期接几次客，从诺福克街搬到附近更好一些的地方，然后又搬到汤普金斯ั广场东边的第九街。从此她不必上班，但还有其他的麻烦得处理。她曾遭到过毒打，也被抢过几次。她再一次考虑给前夫打电å话。然后，她遇到เ一个在城中心一家按摩院工ื作的邻居女孩。唐娜试着在那儿工ื作，觉得非常安全。店门口有个ฐ男ç的专门对付想找麻烦的人，而工作本身又很机械化，几乎像医生动手术一样超脱。她的嫖客要求的差不多都是手y或口j。她的r体不会遭到เ侵犯，除了单纯的身体接触以外，完全没有进一步亲密的行为。起先她喜欢这样，把自己看成“x的技术员”，就像某种理疗师。然后发生了剧ຕ变。“那地方有种黑手党的气息，”她说，“在窗帘和地毯里，你能ม嗅到死亡。而且那开始像是一种工ื作，定时上下班，乘๖地铁到工ื作的地方。这工作吸g——我喜欢这个ฐ词——吸g了我体内的诗意。”
于是她辞职不g，恢复以前的自由职业。有一天，钱斯发现了她，然后一切开始有条不紊ฐ。他把她安置在这栋公寓里，她在纽约头一次住上像样的地方แ，他把她的电话号码广为传播，也解决了她所有的麻烦。她的帐单有人付，公寓有人打扫，一切安排妥当。她只需要专心写诗，之后将诗作寄给杂志社。电å话铃响时，她便友善待客，展现魅力。“钱斯ั把你赚的钱全都拿走，”我说，“你会不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