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没有住人，房间里落了灰。程望给床铺换了新า的床品，让程郁先睡一觉。他挽了袖子打扫。房子是一个小小的两居室，房东是同系出国深造的师兄，象征性的收他点儿房租，让他帮着打理。
通信恢复后程望给她打过一个电话，信号不太好，背景里还有各种忙乱ກ的人声和杂音。他简短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让程郁不要担心。
程郁๗点点头，继续安静地，目不转睛地看着程望吃饭。
不管是替她准备的学费和生活费，又或是来自老师和宿管的格外关照，都是超出他年龄的妥帖和温柔。
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全然依赖的样子。
她压下火气，犹豫着出声叫住她：“程郁，别ี敲了，你妈她……她带了人回来。”
有人说是因为程望报了北京一所大学的临床医学，以后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所以偷偷喜欢他的女生都借酒壮胆，不想给自己的青春留下遗憾。
夏天的夜风冷冷的，程郁穿了外套手仍然是冰凉，被程望握在手里，慢慢地往学校走。
程郁没想到这一层，不解地看着凌朗。被她清冷的目光一看，凌朗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说你哥的爱慕者呢。”
林芳已๐经被生活中的鸡毛蒜皮磋磨成一个ฐ嘴碎且格外咄咄逼人的女人，当下就冷着脸想骂他:“你怎么说话呢？”
她不喜欢程郁，程望一直都知道。但是他从没想过林芳会做到这么เ过分的地步。
程望远远地看着她，说:“是我。”
活着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折磨。
半晌，程郁๗突然自嘲地笑了出来：“对啊，你不知道。”
她的脸埋在掌心里，笑声越来越大，渐渐透出哭腔。
程郁瘫坐在路边，头发散乱。往来匆匆的行人不住回头看这个狼狈的姑娘，这个城市的夜晚好像从来不缺少各种悲伤的故事，但除了当事人会感到难过外，于寻常人而言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闲话。
但她什么เ也不想顾忌了。
程郁在初夏夜晚微凉的风中ณ，在一个陌生城市的街头，嚎啕大哭。
程郁๗在他面前哭过很多次，她懂事太早了，几乎没有经历过童年就被迫进入必须懂ฦ事的阶段。
所以她的哭泣可以是静默无声的，可以是压抑低沉的。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哭得声音都嘶哑，像是得不到心爱糖果的顽劣稚童，不会表达自己้，不敢表达自己，不能表达自己。
只能ม用哭声告诉你，她有多难过。
程望站在她面前，他背着光，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漫长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哥哥从来不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他也有无能为ฦ力的，不知道该怎么เ做的时候。
秘密之所以被称为秘密，就是因为ฦ不能宣之ใ于口。而程郁๗的更甚，它不能见光，只好被她小心地安放在心脏ู最角落的地方，生怕被窥见一点蛛丝马迹。
连最基本的关系也无法维持。
这么多年来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委屈突然沉甸甸地压在她喉咙，她想我要忍不住了，可到头来也只能颓败地认输:“你不知道。”
她再发一会儿疯就好了。
她可以一辈子不说出来。
程郁甚至有些苦中作乐地想:“哭出来真好啊，我好像还可以再坚持很久。”
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额头，程郁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程望。
程望在他面前蹲下来了，他的眼镜刚才被程郁挥落在地上，借着月光他终于能看清这张和他相似的脸。
程郁哭得满脸是泪，程望抬手擦去她脸上狼狈的泪痕，动作温柔地像是刚刚的争执都不曾存在过。
程望在冲着她笑，像是过去十几年里，每一次冲程郁笑一样，神情温柔，带着隐忍的悲伤。
他们最相像的地方แ其实是眼睛，可是程郁看得清楚，泪水不断ษ的从这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里流出来，流进她心里，变成一条深不见底的沉默的河流。
她就要跨过去了，跨过去或者溺死，她的命就在程望手心里。
她听到程望说:“我知道。”
从那ว个夏日蝉鸣的午后，那个转瞬即逝的青涩亲吻和隐秘却巨大的欢愉来自于谁。
他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