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赵妮子她爹，赵驴屌打俺来！”
可地有肥瘠，人有勤懒，还有天灾人祸，庄户人的日月过着过着就又不一样了。
李家的这个年，就这样沉重地过去了。虽然也放了炮，也吃了饺子，木生也高高兴兴地出去抢鞭炮玩，可小得和白鲜总觉得不是滋味。
假妮说：“嗨，俺当啥事呢，才是熬煎这，一悲一喜，正好相尅，尅事对冲，一输一赢，人家没喜事还找喜事冲呢，恁放着现成的喜事，正好冲喜，倒熬煎上了。”
白鲜忙说：“尖小厮，圆闺女。俺看桃花肚子尖尖的，挡不住要生小厮呢。恁看俺，这肚子圆圆的，哪里有个小厮样子呀。”
小得牵着叫驴回到家，刚把叫驴栓到เ槽上，爹娘和白鲜就觉得征候不对。
把矮驴绑到架子上，他就到เ后院找长山，长山正在吃饭，听说要给矮驴配种，就紧扒拉两口吃完。
第二天上午，他就去找王假妮。
小得正心猿意马，面前跪着的胖女人忽然起身，盘腿坐在了右侧的一张木榻上，小得朝她一看，吃了一惊，心里扑腾扑腾直跳。那ว女人面相太凶了：一张发面饼大脸，扫帚样的眉毛往上挑着，眼如铜铃，寒光逼人，鹰钩鼻，方斗嘴，外呲的黑齿间几颗金牙闪闪发光，脸上胭脂ฦ厚厚地涂了一层，又没抹匀，活像麦秸泥墙上涂了没筛净的石灰。再加上肥胖的身躯，酷似小得在某座庙里见过的地藏菩萨像。
“俺爹娘这两天又不松缓了，俺找老秋叔再开两副草药。”
亲戚大都是些粗人，也没人读祭文，哭一顿也就是了，倒是那班乐人，换着曲目唱哭戏，先唱乱ກ弹《抱灵牌》，再唱迷糊《安安送米》，又唱河南曲子《卷席筒》、《秦雪梅吊孝》。班里有个女角，穿了一身缟素戏装，扮成寡妇模样，唱得声情并茂，楚楚可怜，听得人潸然泪下。尤其那些亲戚，眼看着一大一小两具棺材，联想到大得的恓惶，触景生情，禁不住泪如雨下，痛哭失声。那ว女角唱到悲伤处，扑通一声跪倒，以手拍席，泪流满面，唱腔撕心裂ฐ肺，惹得看热闹的男男ç女女一片哭声。连见多识广的先生也噙了两眼老泪，背过身去悄悄用衣袖擦了。
“人家办喜事贴红对子，办丧ç事贴白对子，今天红事白事一堆办，恁咋弄了副黄对子，有啥讲究么เ？”
先生走到院里，把爹、娘、小得、白鲜招到一堆说：“人家高生听说了咱要捏婚的事，有意把他妹妹的骨殖配给咱大得。他妹妹叫高小梅，是从山东上来那ว年病死的，当时是十岁，到เ现在都二十多年了，一直坵在女儿墓里。咱家里商量商量，看是要不要，咋个办法。”
突然，小闺女浑身发抖，直翻白眼，往后倒去。边上的妇女赶紧ู抱住，情急之下，人们也顾不得看哭丧了，都围着小闺女手忙脚๐乱地抢救，白鲜和娘也不哭了，焦急地围着人群乱转。
“是不是俺也不清楚，反正老人都说是。”
白鲜说：“叫木生跟他奶奶睡去，俺跟孩他爹作伴。长山也是一家子，就回去睡觉吧。”
小得本来在地里干活，听说死了人，就跟着人群往小庙跑。看到黑小子的骡子车，猜想跟大得有关，他心里一沉，腿就软了。边上有人说：“小得，是大得死了，恁赶紧ู上前看看吧。”
黑小子家有头骡子，也有车，家什现成。大得家有一头牛、一匹矮驴，在构架啥车的问题上，爷儿俩发生了分歧。
白鲜说：“长山哥，恁说月亮中真有个ฐ嫦娥么，她能看见咱么เ？”
转了半天回来，影影绰绰看到草庵前坐了个人，长山吓了一跳，提高声音喝问：“谁？”那ว人也不搭腔，长山再问，那人嗤嗤笑了。天！是白鲜。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