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载于《我们的六月》

但可爱的正是这个“自己”,可贵的也正是这个“自己้”!

只是沉浸在朦胧而飘忽的夏夜梦里罢了。

潭柘寺戒坛寺

逛南京像逛古董铺子,到处都有些时代侵蚀的遗痕。你可以摩挲,可以凭吊,可以悠然遐想;想到เ六朝的兴废,王谢的风流,秦淮的艳迹。这些也๣许只是老调子,不过经过自家一番体贴,便不同了。所以我劝你上鸡鸣寺去,最好选一个ฐ微雨天或月夜。在朦胧里,才酝酿着那ว一缕幽幽的古味。你坐在一排明窗的豁蒙楼上,吃一碗茶,看面前苍然蜿蜒着的台城。台城外明净荒寒的玄武湖就像大涤子的画。豁蒙楼一排窗子安排得最有心思,让你看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寺后有一口灌园的井,可不是那ว陈后主ว和张丽ษ华躲在一堆儿的“胭å脂井”。那口胭å脂ฦ井不在路边,得破费点工夫寻觅。井栏也不在井上;要看,得老远地上明故宫遗址的古物保存所去。

另有许多人想,扬州ะ是吃得好的地方。这个保你没错儿。北平寻常提到เ江苏菜,总想着是甜甜的腻腻的。现在有了淮扬菜,才知道江苏菜也有不甜的;但还以为油重,和山东菜的清淡不同。其实真正油重的是镇江菜,上桌子常教你腻得无຀可奈何。扬州菜若是让盐商家的厨子做起来,虽不到山东菜的清淡,却也滋润๰,利落,决不腻嘴腻舌。不但味道鲜美,颜色也๣清丽ษ悦目。扬州又以面馆著名。好在汤味醇美,是所谓白汤,由种种出汤的东西如鸡鸭鱼๠肉等熬成,好在它的厚,和啖熊掌一般。也有清汤,就是一味鸡汤,倒并不出奇。内行的人吃面要“大煮”;普通将面挑在碗里,浇上汤,“大煮”是将面在汤里煮一会,更能入味些。

北方แ和南方一个ฐ大不同,在我看,就是北方无຀水而南方有。诚然,北方แ今年大雨,永定河,大清河甚至决了堤防,但这并不能算是有水;北平的三海和颐๖和园虽然有点儿水,但太平衍了,一览而尽,船又那么笨头笨脑的。有水的仍然是南方。扬州ะ的夏日,好处大半便在水上——有人称为“瘦西湖”,这个名字真是太“瘦”了,假西湖之ใ名以行,“雅得这样俗”,老实说,我是不喜欢的。下船的地方便是护城河,曼衍开去,曲曲折折,直到平山堂,——这是你们熟悉的名字——有七八里河道,还有许多杈杈桠桠的支流。这条河其实也没有顶大的好处,只是曲折而有些幽静,和别ี处不同。

一转眼已到了春假。我再到เ韦君别ี墅的时候,水是绿绿的,桃腮柳眼,着意引人。我却只惦着阿河,不知她怎么样了。那时韦小姐已回来两天。我背地里问她,她说,“奇得很!阿齐告诉我,说她二月间来求娘来了。她说她男ç人已死了心,不想她回去;只不肯白白地放掉她。他教她的爹拿出八十块钱๥来,人就是她的爹的了;他自己也好另娶ດ一房人。可是阿河说她的爹那有这些钱?她求娘๤可怜可怜她!娘๤的脾ຆ气你知道。她是个古板的人;她数说了阿河一顿ู,一个ฐ钱也不给!我现在和阿齐说,让他上镇去时,带个信儿给她,我可以给她五块钱。我想你也可以帮她些,我教阿齐一块儿告诉她吧。只可惜她未必肯再上我们这儿来啰!”

故事是这样的:主人公“羸疾者”本来是爱这个世界的;但他“用太过度了”,“采得的只有嘲笑的果子”。他失望了,他厌倦了,他不能ม随俗委蛇,他的枯冷的心里只想着自己的毁灭!正在这个当儿,他从漂泊的途中偶然经过了一个ฐ快乐的村庄,“遇见那慈祥๷的老人,同他的一个ฐ美丽的孤女”。他们都把爱给他;他因自己已是一个羸疾者,不配享受人的爱,便一一谢绝。本篇的开场,正是那老人最后向主人公表明他的付托,她的倾慕;老人说得舌敞唇焦,他终于固执自己的意见,告别而去。她却不对他说半句话,只出着眼泪。但他早声明了,他是不能用他的手拭干她的眼泪的。“这怪诞的少年”回去见他的母亲和伙伴,告诉他们他那ว“不能ม忘记的”,“只有一次”的奇遇,以及他的疑惧和忧虑。但他们都是属于“中庸”的类型的人;所以母亲劝他“弥缝”,伙伴劝他“诡,隐忍”。但这又有何用呢?爱他的那“孤女”撇下了垂老的父亲,不辞窎远地跋涉而来;他却终于说,“我不敢用我残碎的爱爱你了!”他说他将求得“毁灭”的完成,偿足他“羸疾者”的缺憾。他这样了结了他的故事,给我们留下了永不解决的一幕悲剧,也๣便是他所谓“永久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