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什么莺莺燕燕花花草草的,实在是太过小家子气了,既然要让容娘子印象深刻,自然得别出心裁,只有像这样的秀美山水,才是亘古永恒!
姐妹几个的绣品早就被送去针线房交给容娘子过目了,她完成地晚了些,只有后来补交,现在还揣着怀里,只等着当面交给容娘子去。
幼嫩白皙的手指划过那绣好了的嫩黄花瓣,蕊芯一点亮红,层层晕染,栩栩如生。
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会抱着她坐在院前的大梧桐树下,指着正在石桌前作画写字的父亲说:“看,阿妍,那是爹爹,叫爹爹……”
如是感慨,顾ุ妍闻言却挑了挑眉,心道果然有猫腻。
顾ุ妍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谁说过,能爱惜花草树木的人,心中ณ必有一块柔软清明的地方。然日日对着这样的生冷,只怕再如何的绕指柔也要百炼成钢。
看样子,当局者如今还是一团乱ກ,尚不知老夫人心里那ว杆秤已๐经悄悄倾斜。
她转而就狠狠朝顾妍瞪过去。
不过她还真就是难伺候了……
要说顾媛胆大霸道,那ว也确实,然而顾媛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连二姐都要靠后,仗着有老夫人的宠爱,她又怕什么?在府里她最爱做的便是找顾妍的茬。
“五小姐……”绿芍一下子就站在门外大喊起来。
玉英本是侯府老夫人身边的大丫ฑ鬟,亦是府里的家生子。她的老子是父亲顾三爷身边的大管事,娘则ท是世子夫人安氏身边的管事嬷嬷,玉英在府中ณ的地位颇高,亦是主子身边极为得脸的,下人甚至都卖脸地尊称一声玉英姑娘。
一直守在顾衡之身后的一个ฐ粉衣丫头连忙上前要去给顾ุ衡之布菜,却被他一下子避开,皱眉道:“我又不是没手,不用你管!”
因为顾衡之ใ身子不好,柳氏不放心,便将他安排在正房的东跨院,方แ便时时探望。
果然就听到柳氏问道:“什么以形补形?妍姐儿怎么了?”
顾婼冷冷的声音打断ษ了她的思绪。
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走,穿过一个穿堂,绕过门前的大理石松柏阳刻影壁,远远便看到เ唐嬷嬷站在房前台矶上与两个丫ฑ鬟说着什么。
顾妍看她眼神热切到近乎发粘,心中不由á冷笑。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
小宫娥一下子有些急了,连忙又道:“顾ุ姑娘,好歹再喝些,不然奴婢也不好交差……”
容娘子不是侯府人,当然不明白老夫人的忌讳,只当她是年纪大了,身子不好,于是站起身请辞道:“几位小姐的绣品都看过了,我在顾家的教学也告一段落了,往后也想四处看看长些见识,几位小姐未来定然各有际遇,有缘再见罢……”
老夫人回过神来,站起身送容娘子出门。
前几日停了的雪又下了,而且越下越大,裹着寒风凛凛,拍在脸上,打进脖子里,冻得人瑟瑟发抖。
北地的雪,一下起来就没玩没了,地上全是白的,院子里还是光秃秃的一片,除了几座假山怪石,再无其他。
二十年前的宁寿堂,还是繁花似锦姹紫嫣红的,一夕之ใ间,花花草草尽数被她吩咐了拔去移走,慢慢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老夫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立在庑廊底下,小辈们哪里敢去屋里头?
贺氏方才丢â了人,现下哪怕冻得哆嗦也没脸去劝,安氏就在旁说道:“母亲,外头风大,您身子不好,进去吧。”
老夫人点点头,长舒了口气,“嗯”了声,走进屋内,脚步有些虚晃,在安氏和嬷嬷搀扶下又坐回了上首那张太师椅。
那朵硕大的朱砂红霜菊还艳丽地平放在桌案上,鲜艳婀娜,妖娆多姿,像极了记忆里那个ฐ娇艳柔媚的女人。
顾老夫人一颗心都揪地紧紧的,绞绞地痛。
“媛姐儿回去闭门思过,老二媳妇你也回去,这几天不要过来请安了。”
冷静下来后,老夫人的脑แ子清醒了许多,刚刚ธ的事也逐渐清晰起来。
想到容娘子说顾媛找了人代绣,她那张老脸就觉得火辣辣地疼——亏她有一瞬还为这个ฐ孙女感到骄傲,原来全是放屁!
顾媛哭丧ç了脸,细声道:“祖母……”
“滚!”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想着就是自己平日里的纵容,才酿成了今日的苦果,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顾ุ媛一下子被唬住了,祖母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种重话?她委屈地直想哭,跺了跺脚๐拔腿就往外跑。
贺氏也懵了,可自己理亏在先,再看老夫人这怒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认栽地起身追上顾ุ媛去,心想过几天再来娘这里讨个ฐ好。
然而想着想着,心里又记恨上了容娘子。若不是她,媛姐儿怎的会被骂?说一两句好话难不成还要她的命不成?
贺氏一肚子气地回了,安氏蹙着眉站在一边,抿着唇似是心情有些不好。
顾ุ妍冷眼看着。
怎么可能会好呢?安氏打了的算盘落空了,老夫人没有上套,这一下子努力白费了,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就看到安氏目光极为ฦ隐晦地睃向了她,顾妍却傻乎乎地回了一笑。安氏一愣,眉心皱得更紧,暗想莫非真是巧合?
“好了,都散了吧。”老夫人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
顾ุ婼察觉了刚才的奇怪,有心想问问,可既然老夫人都开了口,她也不好继续待下去,随着众人一道离开。安氏想留下,却被老夫人摆摆手赶走了。
厅堂里空落下来,老夫人就拿起那ว块绣了朱砂红霜菊的帕子紧紧攥在手里,越攥越紧。
枯瘦的手上青筋爆起,像是下一刻๑就要将这块布撕碎扯烂似的。
常年伺候老夫人的一个ฐ老嬷嬷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劝道:“夫人,切莫伤了身子。”
紧握的拳头松了片刻,只一瞬又攒紧起来。
“伤身?心都死了,身伤又怕什么?”她冷冷地嗤笑,身子却是颓然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都苍老了好几岁。
过了这么เ多年了,原来什么都没忘。
她以为只要毁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禁止了侯府里种养菊花,就能够摆脱那些东西了?其实是没用的!一点用都没有!
老夫人摊开帕子,看着那ว上头绣着的两行字。
不是花中ณ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当年那个玉树临风芝兰玉树的男子,就是与那个ฐ贱人这般说的,一生一世,只倾心一人。
那ว她又算什么?
老夫人双手一用力,随着“嗤啦”一声,帕子被撕成两半,那朵艳菊就这般颓唐枯败在她的手里。
“查!给我查清楚是怎么เ一回事!”老夫人厉声狠狠说道。
府里头要算计什么เ她不管,不闹出大动静,她权当睁只眼闭只眼。哪家的后宅是清清楚楚干干净净的?
可要是有谁想着揭了她的伤疤,踩了她的脸面,借了她的手来行事,那ว就休怪她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