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当我们勇猛的敌人跨过大河天险、控制了两岸码头、将整个ฐ晨曦河的上游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之ใ后，却出现了后援不继、兵源无法大量补充的情况，军队数量只在万人上下浮动，这一有违常识的现象让人困惑。没有人能肯定在这道不合常理的风沙迷雾之后是什么样的事实：一次战略调整？一个调配失误？或者说，这根本就是我们智勇双全的敌军统帅有意布下的迷阵？
“这样啊……古德里安伯爵如此年轻，只怕现在就授予将军衔……”
我的朋友弗莱德正处于这样的环境中ณ。
当统帅的旗帜也开始向后方飘动，这场溃散就已经变得无法遏止。有足够的理智、能够选择方แ向逃命的士兵毕竟还是少数，战斗的疯狂麻木了士兵的思维，让更多的人只知道跟随着旗帜溃逃。在那面象征着耻辱的德兰麦亚绿色军旗之后，近两万人毫无秩序可言地疯狂逃遁。在他们身后，数量不及他们三分之ใ一的敌人衔尾追逐过来，完全无视他们微弱的抵抗，在主力军团的后方大肆杀戮。
我们终于看见了我们此战的对手。在破败的雷威尔城下，重装ณ的骑手排列ต成整齐的阵容，一列列涌ไ出城门。他们全身包裹着连体的甲胄，只在头盔的眼睛和嘴巴๒的位置留แ下细小的空隙。一柄柄精亮的长枪刺向云霄，结成了一片危险的金属森林。他们跨下的坐骑带着北方马匹特有的高大神骏，同主人一样的全身披挂，不安分地喷吐着狂烈的气息。
弗莱德应召带领一千轻骑兵于雷威尔城外的森图里亚平原报到，他留下了雷利、达克拉、罗迪克和罗尔守御城池。在出之前，他再三叮嘱雷利，不能只关注雷威尔城方แ面的战报，更要加强对晨曦河面的防卫，以防温斯顿ู人的偷袭，并且明确了传递消息的印记，对于陌生的友军要小心提防。
我封住了他的嘴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红焰终于屈服了，尽管看上去很不情愿：
这个受到捉弄和辱骂的可怜女性身材窈窕，面目也十分俊秀，她之所以在这里引起那么เ多人疯狂的骚动，完全是因为她的种族造成的。尖长的耳朵和漆黑的皮肤充分向我们说明她的来历：这是个黑暗精灵，地底深处阴暗和罪恶城市的支配者，炮制ๆ暗杀、毒害和颠覆阴谋，无视生命、追逐杀戮的危险种族。正因为如此，她才在日光下失去了视力，以至于面对叫嚣的人群丝毫没有反抗的能ม力。
宴席结束后，德-ๅ拉瓦尔先生意犹未尽地缠上了弗莱德，那亲热劲简直让人受不了。在某些方面，弗莱德或许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但他在另外一些地方所表现出的不通世故却又实在让人好笑。看着困得直打瞌睡的弗莱德不开窍的样子，我不得不越权趁着游览城主府邸时将一个镶着精美象牙把手和纯金装ณ饰花纹的、极有收藏意义的上等手杖送给了我们的客人，并一再向他表示这是“弗雷德里克-卡-古德里安伯爵”对侯爵阁下的一点“友谊的馈赠”，这才在午夜到เ来之前，将这个“正直、可敬、高贵”、缠人的访客送出了大门。
“我……我是来告别的。”凯尔茜把花插到เ了床边的瓶子里，“你知道，一打仗，根本就没我们的容身之处。”
我推开门，走进弗莱德的房间。米莉娅向我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让我不要惊扰病人。我顺从地点了点头，走向弗莱德的床前。
那位小姐白了我一眼，没作任何回礼，直接俯身观察起弗莱德的伤势，接着，几个奇怪的词汇从她的口中ณ传出来，两ä道白色的光芒从她的双手间射到弗莱德的身上。片刻๑之后，弗莱德的面色红润了起来。
弗莱德面色一沉：“有我说话的份的地方แ，就有我朋友说话的份！他说的，就是我的意思！”
“把他们踢下去！”我挥舞着叉子神经质地吼叫，并不是因为杀戮的激情，而是为了掩饰心中ณ太多的不安和恐惧。
“……”
可是这一切都不足以抵挡这群士兵钢铁ກ一般的意志和脚步。每上前一小步，他们都要付出生命和鲜ຒ血的代价，可他们上前的步伐始终没有停止。哪怕仅仅可能向前挪动半只脚掌，他们也要努力上前。原地踏步是禁止的，更不用说是后退了。
“齐射！”冷酷的命令大声传达了出来，一排箭雨既低又平地越过罗迪克布下的防线，密密匝匝钻入重装步兵的队列。
“如果我有足够的投石机……”弗莱德咬牙切齿地望着得意洋洋的战舰群，懊ิ恼地挥动着拳头。这个时候，我勇敢睿智的朋友才多少显出了些与他年龄相配的的少年心性。
“他们放下了小艇，有水手下来了……小艇转向船尾……他们可能ม已经现机关了，有几个ฐ水手跳进了水里……”红焰将我们敌人的一举ะ一动详细地告诉弗莱德。
这个商人开始擦汗：“啊，大人，您千万千万帮我考虑一下。我所有的财产都在这堆箭上了，现在我的船上生火用的都是箭杆。求您多少买一点，价格好商量……”
“我允许你们逃跑，但你们总有逃不掉的一天。到了那ว一天，行走在这片土地上的将全部ຖ都是温斯ั顿的杀人禽兽，你们早ຉ晚会一个一个死在他们手里，而且，和那些拼死战斗过的人们不同，你们会连捞回本钱的机会都没有，你们就要死在他们手里了，并且搭上老婆孩子的命！”
我们跟着弗莱德来到เ官邸่后院，那里正停着几辆马车。不少仆从正忙着将沉重的箱子往马车上搬，彼特舒拉茨伯爵焦急地站在一旁้，不时出催促的声音：
“你的酒是哪来的？我和商人们都说过了，哪个不要命的敢把酒给你。”
“来啊，像个真正的汉子一样跟我打啊。你这个ฐ娘娘腔的混蛋，居然偷袭伤到了我开普兰大人。我要用你的鲜血洗刷我的耻辱！”开普兰狂叫着步步紧ู逼，全没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桅木和缆绳交错纠缠的主帆之下。
“你居然救敌人？”那ว女领ๆ一愣神，一剑刺向红焰的胸ถ口。
“没有武者风范和荣耀感的家伙们，不知道打断别ี人说话是无礼的行为么เ？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打扰我追逐漂亮小姐的人下场都是很悲惨的。”
“难受为什么还戴？”达克拉摸着大脑袋问。
“好，我好久没和人打得那么痛快了。”红焰捂着肿起的半边脸翻起来，吐掉一口带血的吐沫，从水手手中ณ接过两大杯烈酒，递给弗莱德一杯。
回过头看红焰那ว边，水手们像众星捧月一样把他围在中间，也是全套服务干什么的都有。红焰坐在一边一言不，盯住达克拉看个不停，他仅有的一只绿色眸子透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兴奋和执着。
“叫长官！你当兵的时候没人教过你吗？”
“说实话，你到底是谁？”弗莱德忽然脸色一变，提刀在手。
一个大号的水球过来，浇了我们一身，接着凡罗那大吼：“我还没问呢，你们摇什么头啊！”
“虽然你们打击贬低我，但我绝不放弃寻找我真爱的道路。正如伟大的诗人所说，在布满严霜的爱的秋季，蔫ຑ下去的是茄子，挺起来的才是萝卜。我要去奋斗了，战友们，为我祝福吧。外面美丽的小姐，请留步……”
“这是我懂ฦ事之后，第一次有人愿意主动接近我。他们教我识字，教我礼仪，教我魔法。虽然他们没有人能够破除我的印记，但我依然感激他们。从那ว时候起，我就誓要成为一个魔法师，一个真正的魔法师。我再也不去信仰什么神明，他们都说我是邪恶的，只因为我一生下来就带着一个ฐ胎记，即使我连想都没想过伤害别ี人。在我的父母都仇视我的时候，只有魔法在帮助我，支撑我，让我有勇气活下去。魔法就是我的信仰，是我的家。”
以快打慢，以万变应不变，顷刻๑间，两个敌人轻易地倒在弗莱德刀下。我甚至怀疑ທ凭他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以一敌五，刚才的受困遇险完全是因为他不得不照顾无力自保的我。
弗莱德是对的，提特洛城陷落了，而且连陷落的方式都被他料é得半点不差。他或许是德兰麦亚军中ณ第一个了解了温斯顿人意图的人，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够扭转我们在这场战争中ณ的惨败局面。
“他们……会不会再追过来？我们在这里安全吗？”罗尔打破了沉默，他的话也道破了我们内心深处的不安。
“混小子，我比你快！”他回过头来，向我作了个ฐ挑衅的手势。
没过多久ื，我们就现了这样做的好处：因为紧ู贴着山崖，而山崖上的敌人很少会向正下方射击，就连滚木和擂石也都划过一个小小的抛物线落在我们身前，所以我们只需要防御来自山坡上的攻击即可，而紧ู缩身体举高盾牌大大减少了我们中ณ箭的危险。
“他怎么说？”
“其实，我应该感谢他。在他之前，我生活在一个冷漠的世界里，没有人愿意和我说一句有感情的话。我的生活就是学习和挨打。‘弗莱德，趴下挨打。’‘打完了，滚吧！’这两ä句是我听到เ最多的话，他们打我骂我，我甚至连生气都不会。是他带给了我生活的阳光，让我看见自己้还有感情，还是一个ฐ人。”
“我是个铁壳脑袋的癞皮狗！！”
虽然我知道弗莱德一定会干出让我吃惊的事情来，但我还是傻了眼：向一名骑兵军官决斗？看来他觉得十八岁的命已经太长了。
“叫炽热狂欢酒店怎么เ样？”
下午我们跑圈的时候，忽然听到卡尔森的帐篷里传出凄惨的叫声和狗叫，接着就看见他穿着睡衣冲出了营门，后面跟着他刚借来的两条良种猎犬。
“在我这里当兵，勇敢不勇敢不重要，你们战场上的表现有军法处的人管。我只定下来一条，当我喊‘跑’的时候，你们就他妈豁出命给我跑，向后方跑，向没人的地方跑，向战场外面跑，跑得越远越好，这样不能让你们升官，但能救你们的命，明白了吗？”
“啊……谢谢，谢谢，不用了，不用了。”我大汗。
或许罗迪克没有雷利ำ的机变灵活，无法及时将自己้的防御补救完善，让对手没有任何可乘之ใ机。可他对整个队列ต的控制能力却是我们中最优秀的。他骄傲的枪兵战士们为ฦ他赢得了整合队伍的时间，他的阵脚在极短的时间内稳定下来，并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反击。原本濒临溃散的士兵在死亡了边缘学会了服从，而一旦他们开始服从自己้年轻的将领，就成了一支不可轻视的力量。
“前排后撤，第二排上前，左ุ列突击！”罗迪克撤下了自己的王牌部队。足够了，他们的任务仅仅是停下敌人的脚步。当骑兵停止奔袭，人数的优势劣势足以把他们淹没在人海ร中。而且，他需要那些散乱ກ的士兵们得到锻炼，战场上的真正锻炼。没有面对敌人做生死搏杀，就不会成为值得信赖的军队。
“中军上前，跟随我，出击！”站在队列ต之后号施令不是罗迪克的风格，他是个ฐ指挥官，但在那之ใ前，他是个优秀的军人。站在队列前排，第一个冲击，最后一个离开，这才是我们熟悉的罗迪克。
“跟随我！”马蹄翻腾，掩盖不住他的吼声。许多军官一直不了解，如何才能真正鼓舞起士兵们的战斗ç意志，让他们舍生忘死地冲向敌人。
其实很简单，在需要的时候，站在他们前面，告诉他们：“跟随我。”而不是躲在他们身后，这就够了。你会是他们的英雄，让他们值得交付生命的人。
罗迪克正是这样的人！
与恐惧相似的，勇敢也是一种可以传染的情绪。当有人站在你的身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你什么是勇敢时，大多数人会效仿这些勇士的行动。那ว是一种被鼓舞的力量。
正如战场上流传的谚语：勇敢者不缺少同伴。
战局扭转了，原先张扬骄傲的骑手们陷入了困境。再没有所谓的战术、机动、阵列的差ๆ别ี，双方已经陷入了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死战肉搏。在杀伤数量上，战技高的温斯顿轻骑兵远远胜于罗迪克的士卒，可他们在总数上的绝对劣势注定了自己是失败的一方。马上的战士一列ต列倒下，让自己้最后的呼吸流离在坐骑失去控制的践踏中ณ。
温斯顿人沉不住气了，他们的本阵中传出短促的号角声，对着身陷敌阵的轻骑兵们下达了后撤的命令。
没有丝毫的迟疑，身处不利局面中ณ的骑手们迅地脱离了逐渐靠拢的步兵们的纠缠，依旧ງ轻捷稳健地向后撤去。即便是遭遇了对手坚韧的抵抗，抛下了近一半战友的尸体，但他们队列ต依旧没有丝毫的慌乱ກ。骑手们在马上高昂着头颅ๅ，自尊心和铭刻入骨的纪律让他们即便刚刚脱离死亡杀伐的阴影，也带着军人的骄傲态度。
一支轻骑兵从我们的阵列中冲出，试图趁着对方แ疲惫的机会，拦截下正在后撤的温斯顿ู人。对方的阵地中同样跃出一队骑兵，他们从阵前轻巧地横向飘过，射来一阵冷锐的箭雨，逼退了我们这次无益的尝试，然后保护着自己战友的后阵回营。
罗迪克已经重新整顿好了自己้的队列。他的阵地虽然减少了几百人，但却比接战前更加坚强，因为士兵们已经挺过了一场猛烈厮杀。
在这里，一场厮杀或许不能将一群新手变成精锐，却也足够让他们暂时习惯这种生死的较量。
空气中传来甜甜咸咸的鲜血味道，气味并没有强烈到让人恶心的地步。这或许说明战死的士兵还不够多吧，我想。
是的，还不算多。已经有一千多和我一样曾经呼吸着甜美空气的豪勇战士刚ธ刚失却了生命，成为我们所不能见的幽魂，而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要死多少人才够多呢，这场战斗，这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