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睡醒的她尚未察觉这里并非自己家,一见床尾有人立刻吓得唉唉叫。
他回头看向跟着他步出办公室的下属。“帮我叫征信社看着,一发现她和房屋中介联络,第一时间通知我。”
“抱歉,没有事先约定时间,无法安排您跟总裁会面,请您下回先跟秘书约好时间再来访。”接待人员笑容可掬地重复制式回答。
她像看电影似地望着他狂骂不休的失控模样,悠哉悠哉喝完秘书端来的咖啡,然后起身走向门口——
她没忘记,步爷爷曾笑她开怀大笑的模样乱没气质,像只咯咯叫的母鸡,偏偏那笑容又最讨人喜欢,有什么不如意或难过的事,只要一见到เ她的笑容就忘了,还会莫名其妙跟着她一起开心。
几只栖息树间的鸟儿吓得振翅飞远,其中一只还吓到เ“挫塞”,不偏不倚正中她的鼻头……
“小蓳?”
“谁说我口渴?”
步向仁的微笑瞬间消失,没好气地把饮料é塞回她手中。
“你一挂断电å话就冲过来抢我的珍奶,不是口渴,难道是发神经?”以为他不好意思,夏蓳又塞回他手中。“喝啦,我保证不会笑你。”
“你——到底有没有神经?”步向仁把饮料往茶几上一搁。“谁让你把冷饮搁在沙发上的?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水都已经滴在沙发了。”
“喔。”她受教地点点头,又纳闷地说:“滴到水拿抹布擦干就是了,有必要冲过来吗?”
“你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常识?”步向仁望着她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ฐ无可救药蠢蛋。“真皮沙发最怕水气,连擦拭都不能ม使用湿布是基本常识,你却把冷饮杯放在上头,万一翻倒——”
今天她打定主意不跟他吵架,无论他如何发脾气都要忍住,就算为了几滴水听他长篇大论也认了,但是他就坐在身旁,距离实在太近,让她不由á得又注意到他那双闪耀琥珀光泽的美丽ษ眼眸。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珠是琥珀色的?”
“她凑上前,几乎快要碰上他的鼻尖,确认他不是戴着角膜变色片,羡慕地说:“好漂亮……你应该感谢你父母亲,给了你一双好美的眼睛,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迷人的。”
为什么เ话题会从沙发转到眼珠色泽上?
步向仁被她问住,一时之ใ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令他顿时语塞的或许不止是问题。
夏蓳白皙的脸孔突然在他眼前放大,长而鬈的浓密睫毛似羽扇轻掮,让他无法不发觉她也有双晶亮的眼眸,一眨一眨的宛如夜星,灵动得教人移不开视线。
这距离太危险,她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轻拂着他的皮肤,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一路窜进他心窝,麻麻痒痒的,还带着让人心绪躁动的热。
这女人毫无防备的纯真表情……还真是该死的令人心动!
“靠那ว么近,想诱惑我吗?”步向仁眸色黯下,故意曲解她的意图。
“我、我才没有!”
夏蓳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倾身向前的姿ู势有多暧昧,急忙往后退,却一掌翻倒搁在一旁้的烧酒螺——
“惨了……”
是很惨。
步向仁看着散落在米白沙发上的烧酒螺,和顺着沙发四溢的酱汁,再看着汁液顺着沙发滴落精织的波斯ั地毯,因为无法置信而目瞪口呆。
惊叫之ใ后,夏蓳也傻了。
几滴水就让步向仁碎碎念,她不敢想象眼前灾难会不会让他气得将她剁碎喂狗?
“对不起!”先道歉再说。
“你——”他真的快气炸。“你的存在简直就是全世界的空难!”
“都说了对不起了嘛……”夏蓳嘟喽着。“何况哪有全世界那ว么เ夸张,顶多就是你一个人灾难而已……”
她自知有错,忙着收拾善后,能ม清理多少算多少。
什么叫我一个人的灾难?什么เ时候你又归我的了?
步向仁心里嘀ถ咕,脸上神情却逐渐缓和。
看她跪在地毯上卖力补救的模样,虽然知道那是做白工,但是看在她还算努力,一双小巧柔足宛如玉雕似地美丽——
步向仁神思一凛,惊觉这简直是灾难综合体的女人,竟然三番两次让自己对她心生逦思。
光是那张他专程请意大利工匠手工打造、全世界唯一仅有的沙发,踏进这间办公室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它的价值,谁敢想象她盘坐在上面吃吃喝喝?
这么没品味、没气质,每回出现都把他气得半死的女人,到เ底施了什么เ法让他动心?
是中邪了吗?
多少名媛淑女、超级名模贴上来温柔勾引,他都坐怀不乱,把她们当苍蝇驱离,为什么เ这个ฐ叫夏蓳的女人做的全是让他七窍生烟的蠢事,没半点诱惑他的意思,反而令人在意?
因为她够真、够呛、够忽视他,反而让习惯被崇拜、畏ั惧、算计眼光围绕的他感觉特别ี?
老头子早猜到他会被这种女人吸引,才把人送来他身边?
可是,目的是什么เ?以为这么点乱事就能让他日子难过?
或者老头子因为ฦ被他赶下总裁é之位怀恨至今,挑选她做为ฦ报复?这女人其实是破坏力远超过他所能想像的“毁灭者”?
“别擦了!”
猜不透爷爷的用意,让步向仁越想越烦躁。
“你说是和房子过户有关的事我才答应见你,有什么话说完快滚,别ี留在这碍事。”
滚?碍事?
厚!这个没礼ึ貌的家伙真的是欠教训——
夏蓳正要开骂,元以伦告诉她的事骤然跳出脑海,她硬是把嘴里的话全部ຖ吞下。
唉,其实他乖僻任性、目中无人——呃,总之,他好好的人不当,偏要当只暴龙,也是情有可原。
如果她早知道步爷爷竟然那样对待他,她也会臭骂他一顿,要他趁活着是弥补,而不是死了再求她帮忙。
活该他后来发现外遇的儿子竟是别人的种,还差ๆ点把辛苦创น建的精品王国搞垮,靠着步向仁才让“吉兆精品”起死回生。把他和那个假儿子双双赶下总裁和副总裁职位,不过是刚刚好而已。
步爷爷也真是,不想想怎么挽回亲情,只知道没脸见孙子、不敢面对孙子的恨意,便把事业丢â给孙子一个人负责,就这样丧志隐居,她真是误交损友。
唉,说起来步向仁也是可怜。
本来一家三口日子过得好好的,却无端被卷入爷爷的外遇和奶奶的怨恨,老爸活着时为ฦ了实现奶奶的遗言拼命工ื作,老妈被爷爷要求学习一切上流社ุ会的规矩,他则有数不尽的音乐、美术、语言等等一对一的家教课等着,一家三口被操到能有机会同桌吃饭都算难得。
无忧无虑、自由á自在、被父母抱在怀里宠爱的日子,听说在他六岁从台湾回到英国之后,完全终结。
接下来,父母相继过世、坏心眼的二伯进门找碴、被爷爷送去寄宿学校,从小到大住在豪华单人房里,一个人吃饭、一个ฐ人过生日、一个人过年、一个ฐ人孤单长大……
呜,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步向仁完全不知道她脑แ袋里到เ底在转些什么。
依她的脾气,应该早ຉ被他的无礼激怒,快快把话说完——或许再踩他一脚,然后气呼呼地转身走人才对。
但她没生气,一双澄澈大眼怔怔望着他,表情越来越悲伤,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是被人丢在路上奄奄一息的弃犬。
那眸光……仿佛母亲临终前含泪凝视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