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气温却还没有下降的厉害，大风刮ุ起来了，为人们带来大西北的寒戗。
“哎呀，”胡会计闪身躲开于嘉平故意装ณ出的一个拥抱的动作，“你们这些男人，真讨厌。”
“这就奇怪了，我没有安排你，又不知道谁安排的你，你就来找我要钱，你以为我是造钱的，要钱就有钱呐？”
于嘉平咳嗽一声。
“欢迎刘书记光临小店。”王奎发硬着头皮说。刘书记以前也来过几回，可是这一次令王奎发印象最深，他几乎有点儿害怕。他不知道，刘书记板起的脸是生气于嘉平事前没有告诉他竟然请了这么多不相干的人来。
王金凤高兴自己้是一个农民，又身在农民之中。她为自己能ม够了解到这一切感到เ高兴，甚至骄傲。
于海ร山骑车不紧不慢。于嘉平看得是颇不耐烦。等于海山过来还未下车，于嘉平就走过去。
“比方却让我下不来台。你看，我哪里有糖给你！”
“怎么会这样？”
“看样子杨本忠也不像个好人，尖嘴猴腮嬉皮笑脸的，一点儿也不实在，像个老烟鬼似的。”于爱军忽然发狠说。
“我？”
“这个位置你敢卸货吗？”她问司机。
“我是刚ธ刚被选上村长才两个月呢，村里的大事情还是要书记说算，我做不了主呢。”王金凤声音甜美，有些撒娇的意思。“上次我回来以后，书记因为ฦ我交押金的事很不满意，狠狠批了我一顿。”
“我们不需要他的迁就，同样，我们也是不会迁就他的。”
“好啊。”于爱军答应说，“咱们村果树面积不是太多，既然苹果值钱，你是村长，应该号召大家也都多栽果树。”
于长庆个子不高，却很敦实，形体与身高的不和谐使人容易产生错觉，他仿佛比王金凤还矮上一截。
“办大事要从大处着眼。办这样一个厂子，即使它规模很小，对于咱们村来说也是大事。”于福举不去理会于定寿嘲笑于文的面孔，端正坐姿说，“也不见得于文的话没有道理，国家主席也是从小事做起，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严以律己、宽厚待人的优秀作风以及超过普通人的一番爱国爱人民的崇高情怀，终于成就自己้的伟大。”于福举等待一下，看是否有人嘲笑他。见没有人插话，他接着说，“免烧砖有市场，原材料容易采购，设备好操作，投资少见效快，这样的工厂我们村都办不起来，或者说不敢办，那么还能ม办什么工厂？”
“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王金凤笑道。“其实，有些人现在就已๐经成为金钱的奴隶了。人啊，看起来是有头脑的，结果却能让许多纸片儿摆布了。你说这可笑不可笑？”王金凤笑着看看于爱军，因为急着赶路，笑容在她脸上不能长久ื停留，可谓“一转眼功夫”。于爱军也转头看王金凤。王金凤的脸还有因为快步走路而有些凌乱ກ的头发被汗水和许多尘土弄的灰蓬蓬的，加之走路快而腰身大幅度的动作，果然给人一种出门在外无家可归的孤独、窘迫的流浪ฐ者一般凄凉感觉。于爱军鼻子一酸，心疼的险些掉下泪来。他不由得放慢脚๐步。
“这……”于嘉平问询似的看一眼崔丽，还是实话实说道，“都是许成发一手操办的。那人，行。”为了阻止妻子的乱猜疑ທ，于嘉平胳膊很有气势地在面前一挥，“有钱人到哪儿都是大爷，果然与众不同。”
王金凤扑哧笑出声来。
被王金凤奚落一番，于海ร山老脸一阵发麻，肌肉神经质地跳动，于海ร山以为ฦ自己要脑充血，非常害怕。他咳嗽几声，活动一下手脚，以利血脉循环。
“于嘉ล平肯定是同意的。”于海笑笑，“这事关键在你我身上，我是不赞成的……”
于爱军绕着机器走了两ä圈，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就好像他和这台机器前世有缘似的。他真想现在就掏钱买下设备。
“问是一定要问的，可是……”王金凤还在用脑想事情。“于嘉平的答复我们想也想得出，所以，我……”王金凤专心想事，停下说话。
时间如流水，转眼王金凤上任快两个ฐ月了。随着对业务的熟ງ悉，她发现于嘉平在工作中存在许多不足，比如他能够处理好村里的一些大事小情，但他不会也不去试着接触村子以外的世界，也就是说缺乏创新า意识；他脸色阴沉地接待与自己事业没有直接联系的人包括本村的人，表现得那么傲慢无礼ึ、不可一世，这说明他很满足于眼前利益；他可以雷厉风行地办自己้熟悉的业务，对生疏的工作却没有一点热情，甚至不愿意参与；他在上司以刘书记和丁镇长为代表的镇领ๆ导面前毕恭毕敬，对一个事业有成的企业领导人——尤其个ฐ体企业主——却摆出一副清高而优越的面孔，这说明他毫无经济头脑，攀比炫富心理却很明显；他宁可坐在沙发上出神，却不会去翻看一页杂志；他喝酒，酒后尤其欢乐่，夸夸其谈，这说明他乐่于无聊……最重要的一点，王金凤发现于嘉平很不愿意别人过得比他精彩，除了他的家人和亲戚，他不提倡别人有大胆的实际上很正确创业思想，也不愿意给预ไ备创业的人以帮助，哪怕举手之ใ劳。他唯恐别人能通过某种特殊的激励发挥出超常的智慧和勇敢，从此获得幸福，他于是去阻止那种可能给某人带来幸福的那种特殊的激励现象的出现，他甚至愿意为此而费神用脑，付出努力。但是于嘉ล平又很会伪装，使人不疑心他的心理和外貌并不一致，同样，他又很会拖延，使人不觉得是来自于书记的帮助不及时而只是自己้的运气太差ๆ才导致事业失败或者不顺ิ利。知道于嘉平有这些缺点，王金凤却没有看低于嘉平，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工作能力还比不上于嘉平，至少在眼前，在处理村务上，自己并不能ม做到得心应手，然后是一呼百应。但是，王金凤希望自己้能ม比得上于嘉平。一个ฐ不同于以往的想法产生：刚进村委时王金凤迁就于嘉平，后来严å厉起来，据理力争，到今天，她忽然认为ฦ，自己要超越于嘉平。
于爱军就这样被带走了。
“可是，我不愿意去……”王金凤略作犹豫。她不想直接拒绝于海ร，尽量使口气显得平和。“我已经告诉于书记我晚上有事。”
“无中生有？”于爱军嘴角一丝冷笑，“他于嘉平最怕查账，而你恰恰提出来，他不和你闹翻才真是怪了。”
“我和于福举、大友他们在村委大院外等了半个上午，后来听说镇上不来人，我们才走了。我看，于嘉ล平还是预备耍花招，他是不会让你这样平稳上台的。”
于嘉平知道于海的用意。他也看一眼显得无动于衷的王金凤，心里暗笑。
“我就是问你的态度，村主ว任怎样考虑是村主任的事，至少，她也不能视我们正、副书记的意见于不顾ุ。”于嘉平瞄准于海说道。于嘉ล平毕竟做过多年领导，他比于海识时务的地方在于，他清楚地看到王金凤的职务。他不能ม够用命令式的口吻和她说话，但是可以对于海说。其次，于嘉平和于海ร有着一样的心理，甚至更其热烈：使王金凤成为ฦ自己的追随者。
于爱军却不为所动。他坐到เ炕沿上，听王金凤继续说。
“怎么เ说？”
“不围紧点，小心跑了。””是呀，要逃跑呢。“不知是谁在后边的人群里起哄说。
于勘急忙去找王奎发。
“买雪糕来了？呵，不愧为生意人，真是想得周到เ……”于海预备夸奖对方一句，因为ฦ不合时宜竟成了消เ遣话，照刚才于嘉平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也许他是说了于嘉平想说而未说的话。
孙秘书、许会计以及草帽村现金保管员于朋各自被安排进一间教室里，高桌矮板凳地坐在最前边，预备替人代写选票。有些不会写字，或者是子女不在家的老人就会手拿黄颜色的选票走过来，请他们代写。通常老人们会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他们，但是他们听不听话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于嘉平让于勘尽量把这部分人群安排进于朋所在的教室，可见他对镇上两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并不放心。可惜的是那部分不会写字的人群毕竟只是少数，有限几位，又可能被他们的本家兄弟或者子侄代写，尽管有规定非直系亲属不能代写选票，可是他终于没有办法阻止这类事情发生，这对于他来说，多少是有一些遗憾ย的。
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下，于福举站住脚。
“你讲的有道理。”于海思索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虽是兄弟，于江脸上没有于海的那ว份矜持。他陪笑说，“你于海叔说让你赶快组织一下，趁中午头这点子功夫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千万，”于江顿ู一下，眼睛四顾ุ，脸上神色谨慎，说话声音随之ใ降下来，“千万不能让于嘉平干上村长。”
席间，丁镇长受到大家万分的敬仰和殷勤的祝酒，这种“众星捧月”般的爱戴，使丁镇长酒量倍增。虽然最近酒席上的应酬频繁，他也深以自己的酒量大为能事，然而正如他自己说：“今天的酒喝出了水平，俗语‘酒逢知己้千杯少’是大道理，是颠扑不灭的真理。”
于海山和于廷之ใ若有所思地点头。
“他这几天不在家里，好像回县城去了。”于海的媳妇无可奈何地说道。
“他什么也不用想！坐在轿车里就干上村长了，想得容易。”于世堂语气里带着气愤。
“那时候爱她的男ç人也老了呗。”于爱军觉得自己回答的挺现实。
“于海叔，你何必和我解释呢，好像我不相信你似的。我于爱军既ຂ然和你站到一起，我是不会三心二意的，你的话让我明白了团结二字的重要，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你。”于爱军不善于说书面语，一时激动得脸像喝醉了酒似的红。
“只是‘特有’，却不是‘专利’。”王金凤笑着说，“这种现象城市里也有哩。俺舅舅村有一个老公公的儿子在外面做官，大家都羡慕。后来听说，他儿子做官的那个城市里，有许多他们的亲戚，从国家公务员到厂长经理什么的，至少七八家，二十几口人哩。”
“金凤，我觉得有时候你的思路比我来的清晰，自然，你是比不了于海叔的。于海ร叔说话我能听得懂，你呢，我听着有些糊涂。你喜欢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喜欢摆大道理。我知道咱们结婚以前你老爱读小说了。我觉得，你一准是书读得多了，嗯，”于爱军还挠头，“对，就是书呆子了。”
于爱军倚着墙默默坐在那里。他的脑子里很乱，一时半会儿理不出个头绪来。他不是因为妻子的话里带出的那些道理，而是因为妻子与于海叔对于于嘉平的行为结论下得不一致。他的心里倾向于海ร叔的分析，可是如果妻子分析的对，那ว么เ自己和妻子，甚至包括于海叔都可能没有机会进入两委会，也就是说，这次选举他们会“全盘皆输”。
“怎么，你中ณ午没有吃饭？”
王金凤立在当地，两手沾满喂鸡的饲料。刚ธ才丈夫明显是负气走的，从结婚至今，他们夫妻还没有如此过。王金凤回忆自己้刚才说的话，觉得自己说话太死板，自己้的丈夫有怎样的性格，自己是清楚的。
于勘还是皱眉。
“我们，就是我们，大概还不如一个于勘。别说他对于嘉平那ว么死心塌地！你知道于勘收到เ的好处有多少？你不知道吧？在工地上，于勘乐得清闲，并不去管人，只去给挖掘机和铲车记账，负责给车辆加油……这是于嘉ล平安排的吧？于福举和爱军两个，操心满场子，工作比于勘辛苦吧？可是捞到什么？你给过他们什么？我敢说，他们连一条烟也没有人送！可是他们却得罪了许多人。为什么呢？为工ื作呀，谁的活干的不好他们去训斥人家，谁无故早退晚到，他们拿人家当典型，谁干活不长眼睛差点出事故，他们张嘴就骂人家。于勘呢？头戴安全帽，胸前挂一个ฐ记账本，手里不是拿着一支笔就是夹着一颗烟，吊儿郎当，可是满工地谁也不敢小瞧他。一个工ื程下来，我看他胖了足足有二十斤！”
“是的，好像头几天他还像那么回事，忙前跑后的。后来，不知怎么，就耍起了小心眼。不过，我看他也没怎么胖。一天长一斤肉，于海叔说的有点玄乎ๆ吧？”
“耍起了小心眼？那是‘大心眼’。”于海ร对王金凤的无动于衷很不满意，白了她一眼。“那都是于嘉平安排的。说我说的玄乎ๆ？当然，没有人请你，你自然也不会知道其中的奥妙。于勘，那ว是天天有人请吃饭……这就是于嘉ล平的聪明之处，他可以让于勘为他死心塌地的卖命。你可以吗？恐怕……”于海本来要拿于福举ะ打比方，脑子里一算计，没有说下去。
“自然，这也是一条用人的手段：你给人的好处越多越长久，你的命令对于这个人来说就越是管用，因为ฦ这个人还希望较长久地从你这里拿到更多的好处。有些厂矿部门为防止高层犯罪会对一些身居要职的人以很高的薪水，大约就是这个道理。可是，我认为ฦ还有比这方法更为实用的，那就是上面以身作则，下面群众……”
“我不去和你空谈什么大道理……大道理有许多，实行起来却还不如一些小道理，小手段管用。”于海脸色阴沉如一块冷铁，颇不耐烦地打断王金凤的话，“我知道，你是没有人请……”
“许成发也请过我，我没有去。”王金凤坦率说。
“他也请过我。”于海赌气似的往旁边一转身子，不去看王金凤，但是话却一路说下去，“可是，我也不去。在酒桌上，你没有看见那场面，于勘比我要厉害。大家对他敬烟敬酒，那架势，那风头，除了于嘉平谁能超过他！于海山和于朋有时候也去。不过，照ั我的观察，于嘉平也没有于勘被请去吃喝的时候多。我吧，作为副书记、村委会委员，倒是不如他一个ฐ办事的。为ฦ什么呢？因为咱没有实权呀，不能给人家好处呀。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于海不满地扭头看一眼王金凤。“你这村长，我都替你感到……哼，真是毫无用处！”
“这是我的失职。”王金凤冰冷的口气令于海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