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是要一块糖么？”听完王金凤的请求，丁镇长不怀好意的说。
“那……这样吧，我给你们书记打个电话。”杨本忠说。
“这么เ说，这些设备有被卖过？比如说小宇没有及时通知那些受骗的人，那么他们一定像我们这样准备好钱去提货。这样看，假如说杨本忠成功过，那么，杨本忠去哪里找来这么多翻新的设备？要我说，他们就是串通好了骗人，设备是新的，不过翻来覆去用的就是这一套设备。”
“可是我说的都是实情。免烧砖的市场我调查过……”
“村长，你看，这条路算是完了，好端端一条路，完了。”于凯指着路面上许多深浅不一的车辙说，“这条地堰也算是被它们压垮了，就是没塌的地方也不行了，一场雨，一准会全塌下来。我管他要八百块钱，他还说我不讲理，”他拿手指一下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不高的中年男人。“他以为我就是和他要花生的损失，就这几棵花生值几个ฐ钱？要就是这点花生，我可以分文不要。可是，我总不能ม等着地堰一段一段塌了我再去修，那时候我的花生损失可就大了。我是要马上找人来把地堰拆了重修，现在的瓦匠工钱多贵啊，其实，我是和他要工ื钱呢。”
“那是……”电话里杨本忠的声音有所亲密。“你不是村长吗？这么一点钱你还说了不算？安排财务一笔打过来不就完事了。”
“我在想……”
“你不出去的话，咱们就栽几亩果树。我也寻思来，这几年苹果蛮值钱的，可是咱家就那么百十棵树，顶什么？我看我们就把南山脚๐下那片地全栽上。那里道路方便，还靠近下河，浇水也近便。”
这样想着，王金凤就笑起来，对着那团树荫眨起了眼睛。
几个人点头。
“啊，不好吗？”于爱军很惊讶妻子的问话。“你这样忙忙碌碌，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一个ฐ‘钱字了得’。”
“那设备，国家名牌产品，你见到了一定会喜欢的。这是……”于嘉ล平装ณ作醉酒，把“许成发”三个ฐ字省略，“我精心为ฦ你挑选的，从颜色到式样到质量，那ว是毫不含糊，我考虑到……”
“你这就叫‘感情用事’。”王金凤把饭桌放到灶间地上，把饭菜摆到饭桌上，和于爱军面对面坐着小板凳边吃饭边说话。“正因为我们和大友的关系，我们反而不好直接参与。于嘉平可以给于壮批地，怎么就会不给于连军呢？你让大友和于连军先去和于嘉平申请，我在背后帮着使一点劲不行吗？”
“这……有些帐几乎就直顶了，比如和镇建筑公司的往来帐，因为修路我们还欠着他们几万块的建设款，还有水泥等材料费。和镇上，他们伐了我们几棵老榆树，我们还欠着他们一部ຖ分农业税，也都是……多少年的烂帐了……”于海山嘴角不自然地一撇。
“唔……”王金凤思考一下，“我赞成二叔的意见，还是刘莹做妇女主任。不过，于海叔，我们要不要和书记说一下。”
“是的。”
“这样吧，”王金凤不想于爱军说出更难听的话，急忙说，“你先回去，等我问一下书记，然后再给你个话，怎么样？”
因为这件事，王金凤召开了包括于朋和于勘在内的两委扩大会。于嘉平照样坐在一把手的位置上主持会议，但是被王金凤毫不留情的话语说的面容阴沉、胖脸紧绷。于嘉平还是有忍耐性，知道这回纯粹是自己理亏，为ฦ了不让于海ร山真的就从家里掏钱弥补亏空，他在会上耐心解释那些饭费的来由á，说那是近半年来的饭费单据，而且都是在选举ะ之前消费的，本来应该在选举ะ之ใ前就结清，因为ฦ当时村里的财务紧张，就拖到现在。他要于海山在会上承认错误，并把那些单据拿来给村主任过目、签字，并且说明今后的报销单子没有村主任签字是不能ม报销下账的。
“其实就是两个儿子争着要老头帮他们干活，结果自己้闹出意见来了，哪里干系老头一点事情。我看除非老头有了分身法，一个人挪作两个用，要不难能当他两个儿子的心意，累็死也不行。”有人说。
“我知道，可……”于爱军有些犹豫，他不想躲着那ว些来抓他的警察。
王金凤跟着于海走出办公室。偌大个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火热的日头不敢叫人仰头，连地面也都闪耀着使人炫目的太阳光，尽管远近的鸣蝉欢躁个不停，热与静寂中午时候，前边面粉厂不会开动机器；这个季节，油坊也几乎没有生意却是这个正午最真实的写照。他们来到东南角那棵雪松树下的阴凉里。王金凤闻着高大的雪松树在烈日的暴晒下散发出的独特的松香气味，精神为之一振，心里说不出的畅ม快。
“你一定是怕我打不过于嘉平，所以不敢和我说实话。”一天中午吃饭时候于爱军忽然对王金凤说，“其实，你太小瞧我了。别说他个ฐ村书记，就是镇党委书记也不被我放在眼里！”
“所以啊，有好戏看了。”于爱军接话说，“我看你一定要团结好于海叔……”
于嘉平显得冷静，这使得于海ร心里气愤，脸上却也淡漠下来。
“不爱收拾家？”于海终于插话说，“这样显着随便，好呀。你看有些家庭妇女把个家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样好是好，给客人的感觉却是过于拘束。进入这样的房间，你会觉得不习惯的，真的不习惯。”王金凤无意说出的一句话被于海恰到好处地用到。
“的确，自从我带头到เ镇党委上访之后，大友他们很敬重我……许多人……不过，这都有什么เ用处呢？”于爱军自我解嘲地哼一声。
“他们俩……，不在一个ฐ档次上。”大友知道于福举不是要自己难堪，便老实承认道，“许成发有钱有势，在咱当地还有谁敢跟他闹事吗？”
“让开，让开，你们要闹事不成？”于勘和两名治安队员也走过来。
于嘉平在教室门口站住。大友和于福举都不是好对付的人：一个胆子大、不怕事；一个刁钻、难缠、不讲道理。于嘉平还在犹豫，李主任走过来。
“这就有跑腿的人了，行，会办事……”于嘉平在王奎发后边赞赏似的说。
为王奎发做宣传的——即他的朋友——十几个村民不约而同从四面八方向他靠拢过来，不知道是曾经接受了他的好处，还是喜欢王奎发这身荣光打扮，还是真的受到他脸上那么自信的气质的感染，大家也是有说有笑，一脸的得意。王奎发挨个向他们询问了什么，又吩咐了什么，于是许多人马上走散。王奎发自己四处转悠，也走进某一个人群静心听人们的说话。因为他的到เ来，那ว个人群谈话的方向马上会有所转变。王奎发知道是自己้的缘故，可是并不走开。有人就同他打起招呼，王奎发就用他精明的头脑给人解惑释困，并且不厌其烦。他的口才用于应付这样的场面绰绰有余，轻松之余，他觉得胜利在望，于是喜悦之情在他心头涌ไ动，胖脸上更是神采飞扬，光亮一片——不过，刚从有空调的车上下来，他不耐热，也是出了些汗。
“于海连自己的得票都说了不算，他那里还能掌控我们。”于爱军不服气地说，“你没有看见今天上午他的紧张样子……”想到自己的表现，于爱军嘎然住口。
“你也别这样说。我说还是于廷之对于嘉平不忠实，三心二意的。街上谁不知道于廷之ใ一边给自己和他侄子于海ร华跑票，一边往于嘉平那里钻。街上人都知道，于嘉平能什么事不觉？我看还是于嘉ล平把于廷之ใ拿掉了，倒不是败在你手上。”
于福举知道事情蹊跷，从凳子上起来预备要走。于爱军挥手止住他。
“亲家，”于嘉平今天第一次这样称呼许成法。他迫不及待地打断ษ对方的话，端起酒杯说道，“我们共同敬丁镇长一杯。”
戏剧性的，在最后几分钟็的时间里，于海的票数超过于嘉平，成为候选人里得票最多的一位。接下来是：于嘉平、王奎发、郑新燕、王金凤。
“于书记一句话切中主题。”于海ร山点头佩服说。他眼睛不近视，却眯缝着似乎ๆ不能够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于海一摆手，第二次终止了媳妇的话。
“军哥，那么到底你和于海叔谁是‘老大’？”大友扯着嗓子问。
“那都是书上……”
“他们可以说你舞弊，可以说你贿选，可以说你没有工作经验……总之，明里暗里，就是管事的人一句话的事。但是，有我在这里，那种情况不会发生。包括我在内，只要得票多，我就能上去，我可不管他于嘉平和谁是亲家。”
“我们知道。”于爱军抢先说道。
“不后悔？”
“你说什么？”
“不好。我……”
“爱军，你怎么，”王金凤走到丈夫身旁，“一个村委顶多三个人，我们夫妻两ä个参选，你觉得合适吗？你为什么不劝说于海叔，让咱婶子参选。”
水烧开了。于嘉平挥手示意于勘坐下，自己往茶壶里装了热水。他把茶壶和两ä个茶杯端过来放到茶几上，自己้坐在于勘身旁。于勘移了移身子，坐姿略端正一些，两只滴溜溜转的黑眼珠的大眼睛看着于嘉平，放出的光芒不是疑问，不是虎视眈眈，而是万分敬重与信任，是崇拜之光。
“你呀，为什么不早说，害得我为你操了多少心……”她惊喜得眼泪都要流出，“要是有了这位大贵人相助，别说个小小的草帽村书记，就是一个镇长又能怎样？对了……”她拉丈夫坐下，“你要是真托了这位大贵人，咱还不做这破村子的书记，咱求他给咱安排个好工作……”她一时想不起来什么工ื作更好，更适合自己，不由得打住话头。
“那ว些也是他们的？”
“上边？”于海眉头一皱，“没有吧？我们一个村，又共事这么多年，没听说他上边有什么เ能人。”
于嘉平眼睛看着妻子，却一脸茫然——他走神了，耳朵听着妻子说话，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
“谁说要他建了？你赶空让于壮过，他要能看中那地方，那ว地方就是他的。”
王奎发忽而出去，端了一个上菜的不锈钢托盘进来，里边放了一壶热茶和两个ฐ茶杯，还有一盒烟、一块火机、一个铝合金烟灰缸。他把托盘放到于嘉平旁边，回身把房门关到原来的位置。
刘书记的谈话是导致于嘉平心烦意乱的根本原因，也使得他心潮起伏，忽而信心百倍，忽而心灰意冷。他的思想正如孙悟空难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始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来回奔腾翻覆：自己้立题，反复思考，终于明瞭，于是激动、兴奋起来；万种解释和理由忽而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闪念全部推翻，于是困惑、不安……这种内心的不平使他脸上的表情神经质一样时而冷静、严峻，时而微笑、从容，时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这些变化有时表现的是那么自然，有时却毫无理由á，使人不免惊讶。于嘉平也意识到เ自己้偶尔的失态，他总是尽力纠正给人造成的魂不守舍的印象。一番努力，他终于做到以一个ฐ胜利者的姿态和大家热烈碰杯。他把他的竞争对手抛诸脑后，把胜利的微笑长久地挂在脸上。
“各位久等了。”丁镇长字正腔圆地说，“实在是忙，走不开。另外，水利李主任临时有事，不过来了。”
“李主任有事？”于嘉平有些意外。
“丁镇长能来就好，我们等多久也是愿意的。”许成发插话说。“刘ถ书记怎么没有来呢？”
大家都紧张地看着丁镇长的两ä片嘴唇。于嘉平尤其紧ู张。
丁镇长不说话，逐个看了身边几个人，似乎才看清。他对大家点了点头。
“刘书记公务繁忙，原来说不过来了……”他看一下众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很不满意，鼻子里哼一声，“不来就不来吧。我也是没有时间……”
“哎呀，丁镇长再忙，也总要给我一个ฐ表示ิ感谢的机会。”于嘉平急忙说，“我最关心的就是丁镇长的态度，丁镇长要是不来，我这酒席办得还有什么意义？”
几个人跟着丁镇长的脚步，簇拥着丁镇长边说话边跨上台阶来到酒楼阔大的玻璃门前。玻璃门上方是那盏已经打开的大瓦数日光灯，门里边的灯光也全都打开了。丁镇长站住不动，几个ฐ人也只好停下脚步。明晃晃的玻璃门里边是酒楼大厅，里边虽不宽敞，挤凑着也还是摆了十几张饭桌，饭桌的位置和桌子上的摆设以及墙上的装饰与往日不同。这些都是王奎发为招揽生意想到的改革方แ案中的一部分。里边人来人往，有坐在饭桌前吃饭的，有正在收银台哪儿点菜的，还有提着壶自己去打开水的顾客……丁镇长嫌门口的地方太亮堂，就往门旁้边的暗处移动一下。大家以为丁镇长是为了让路给一些进出酒楼ä的顾客，都很是敬佩镇长细心，也不摆官架子。王奎发眼见酒店里很忙，可是深感丁镇长身份的重要，所以一直陪在旁边。他透过玻璃门看着酒店大厅，儿子端菜忙得是不亦乐่乎，未过门的儿媳妇帮着他，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老婆独自坐镇收银台，态度是万分的从容。王奎发嫌儿子做菜的口味一般，新า近雇了两个大厨。眼见得酒楼生意渐有起色，再看看其他酒楼ä门前冷落的样子，王奎发很是欣慰并不是得意和骄傲。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自己的酒楼，看厅堂里忙碌的场面，又想到几个改革的新方案。
“正是考虑到เ你的工作，我才过来了。而且我说服刘书记……大概刘书记也会过来的。”丁镇长接着于嘉平的恳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