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于爱军做出不愿搭理对方的样子。“今晚大友来过，于福举也来过，见你不在家，他们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以前，”于爱军满脸的不乐意，“他们都是来找我的。现在，进门一见你不在家，他们脸上就都显出失望的样子。我啊，眼看就成了一个或有或无的人了。”
“两万六。”
“那么เ，我们就借着机会不用她，还是……”王金凤征求于海的意见。
“六万块已๐经是村里不会通过的价格。刚才在办公室里我不过随便说说，没想到王村长竟有意。”杨本忠说话流利，而且是毫不犹豫，张嘴就来，显然是有过深厚阅历或者说见过大世面的。“平心而论，这套设备八万块是值的。那ว个小厂子的厂长也算是个内行，知道底细，要不他不会拜托我们的村领导。他呀，就是小肚鸡肠，身上还带着那么点做小买卖人的心性，能ม省一分算一分。他不去想设备买回家一天可以给他挣多少钱。还有，他这样算计来算计去，押金也不交一个，一旦有合适的买主，村子里马上就把设备卖走了，他岂不是空忙活一场？他凭借的就是干这一行的人很少，设备不会说卖就卖掉，可是，这也是咱们的产品供不应求的原因。他呀，只怕是后悔药吃定了。”杨本忠脸上露出嘲笑的神情。他的狭长脸很适合这一表情，做得丰富多彩，既ຂ有嘲笑对方，又有夸奖自己的意思。
于爱军在旁้边不禁瞪了于元生一眼。
“啊，可是，这是村里的……”
顶着中ณ午十二点的烈日割麦子，在草帽村大概只有于顺昌。
“有种你不要走！”于嘉ล平声音粗哑地说。
“你先过去说一说，如果她答应了，回来告诉我，我要回去早ຉ作安排。要知道，今晚上丁镇长要来。”于嘉平说道，诚恳的口气使于海听着很受用。
大家热烈评论，竟然忘记自己村的领导层也是“老连任书记”与“新刚上任村长”的结合。
“唉，幸好不是我，要是我就跟于嘉平打起来了。”他气愤地说。“于海叔倒是好人，处处帮着你。幸亏有他，要不只怕你在村委站不住脚๐跟就会让于嘉ล平一脚๐给踹下来。”王金凤一个愣神。
这句话对于嘉平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于嘉平自认为不能ม把王金凤和于廷之等同看待，更不能ม让村主任和保管员共用一张桌子。于是他邀请王金凤进里屋。这在他，是莫大的让步，他很为自己的大度所感动，空前地觉到自己的心肠纯洁真诚到应该受到เ嘉ล奖。他认为ฦ王金凤也会有如此感受，一番受宠若惊之后必定会对他千恩万谢的。
“于海ร叔果然够意思。”于爱军眼睛一亮。“有他支持你，事情要好办一些。”
“这已经是了，还什么干上干不上。”大友嚷嚷道。
“你是谁？你是干什么เ的？你有什么权利ำ要求我怎样做？！”
“何必宣布？”于海懒洋洋说道，“这结果现在草帽村哪个不知，哪个ฐ不晓？”
“于嘉平，我自以为看透了你，不料还是没有走出你的算计。”于海ร在酷热的太阳地里想。
所有的竞选人中王奎发来的最迟，可是气派最大。他开着他的外壳能映出周围景色的崭新的黑色小轿车进入会场，立刻为ฦ这个土里土气的地方增添了不少光彩。有的村民因为ฦ不熟ງ悉王奎发的小车，以为ฦ又有大人物来了，为自己้的村子能引起上级政府这么大的关注感到骄傲，心情一阵激动。
“凭他的威信。”
“你呀，就省省吧。”于海的媳妇此时觉得自己比丈夫明白事理得多，“于嘉ล平的工作都做在暗处，你看人家上过几回街，进过几家的门，就把事情办妥了。你们呢，白天也合计，晚上也算计，秘密的，公开的，做过多少事情，现在看，有什么เ用处？我觉得你不去努力这些天，只管和于嘉平好好处着，这副书记还是你的，别人争不去。”
院子里的街门打开，坐在炕沿的大友一扭头看见于江急匆匆走进门来。
“谢谢丁镇长的提醒和夸奖。我代表草帽村全体党员和村民感谢镇长。”于嘉平站起来向丁镇长抱拳行礼。“以后的工作，还要麻烦丁镇长时时督促，记得提携才是。”
正如于爱军所想，他最终的得票远远超过于海华、于勘他们，可是最终也没有超过自己的媳妇，还有郑新燕……他嘴唇紧闭、一脸的不堪和失望。于海也愣在原地，黑板上于嘉平的得票明显高于自己，他表情凝滞，仿佛这结果将决定一切。他抱着不到最后一秒种绝不承认失败的坚韧精神等待着于勘将手上的选票全部ຖ读完。
“不容易。迷了心窍了。”于海山做了几十年大队会计，职业使他的话不多却有说服力。他五十几岁，半秃的大脑แ壳，身材魁梧，偏胖，可是脸上肥肉真是不少，局部ຖ都有些耷拉。他的眼睛许是由于长年做帐、读帐养成习惯，目光总是下视，沉重的眼皮耷拉着，仿佛眼睛的一张门帘。他的脸膛宽阔，肤色红润，正如上面我们所说肥肉很多，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健康的“虚胖”。他外出办事，包括走亲访友，手上乐意提着一只正面印着两只麦穗下边一红色奖字的那种提手很短的黑色人造革的老式小提包。那是他多年做会计工作收到的唯一一件来自上级的奖品，那事情若由他说出来会显得轻描淡写却又源远流长。他的走路如同他的工作一般认真仔细，松垮垮、颤巍巍、慢腾腾像是在小心寻找着什么，一个踉跄似乎要跌倒，但是他又会很从容地站定。他整个人往那里一站，虽然体态肥胖高大，似乎一幢高塔，给人的感觉却是浑身稀松无力，仿佛就要瘫倒似的。他的说话可能由于舌头的肥胖如脑中ณ风病人一般显得含糊不清有时候，比如焦急和非常尊敬对方，也会清楚，嗓门也高，由于职业关系又显得慢条斯ั理。
“那就一起换了。”
“成立文艺队倒没什么，我老婆还报名参加了。那天崔丽ษ去我们家，好说歹说的。他倒没有提起选举的事。”于爱军看是坐在客厅门口一只矮板凳上的三十几岁的大高个于徳涛在说话。
“那咱俩说些什么？”于爱军凑过来。
“内讧，倒不至于，不过有好戏看了。”于海微笑着点一点头，似乎ๆ有所悟，“不知于嘉ล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些人，肯定是受他指使的，难道他是想万一情况下‘丢帅保车’？”他摇摇头，“没必要呀，他后边又是镇党委，又是许成法……难道他们内部ຖ真是起了‘内讧’？这真是‘利ำ益当头，兄弟反目’。”于海微笑，接着又摇头，“不管他，好在选举还得些日子，我们还可以做出预见和布署。不过，爱军，你和你妻子一定要加把劲，我的希望是你们同时上去，这样子，将来的村委会的工作会好做得多。”
“你们夫妻，我看的的确不错，都是实在人。咱也不说那ว些没用的，因为我们究竟没有多少把握谁能被选上。”于海改变话题说，“我们还是说说下一步该怎么办吧。选举大概就是在六月上旬，支部ຖ选完十天以内就是村委选举。时间紧迫呀。”
“说，我说不过你，有些问题于海叔分析得比你好。他的见解也深刻๑，我也能ม听懂。我觉得，既然于海二叔这样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想，他是因为ฦ信任我才这样提议的……”
“咱先别研究于嘉ล平了，你说这回选举咱夫妻俩能ม有几成胜算？”看妻子又要得意，于爱军急忙补充说，“别笑，说实在话。”
“爱军，我知道你有志气。我喜欢有志气的人。”王金凤轻声说，“我不参选，其实也不是怕丢人。”王金凤忽然停下来，看一眼背对着她的于爱军。她有心和于爱军说说自己的想法，嘴里却不由得把话题顺下去，“我是怕村里人因为嫉妒或者反感，看不惯我们夫妻俩双双参选村长的行为，这会影响到你的。我，我真怕你落选，怕你因此想不开……”
“看，你都在说什么？你知道吗，你是在贬低咱们这个ฐ村集体。要是你再这样，我就收回支持你参选村长的意见，改成反对。”
“你自己抽，我早ຉ上不抽烟。”于嘉平说，“于勘，我问你个事。”
“你闭上你的臭嘴吧！”于海一直以为媳妇并不了解自己้，这时候又认为媳妇说到了自己้，打断她的话，气愤的又站起来，一边过去往桌子上拿了一颗烟，大口吸起来。
“你，养猪？”于定顺似乎ๆ吃了一惊，接着是嘲笑，“你能ม养猪吗？你会吗？你知道猪怎么เ养？母猪怎么เ生小猪……”
“别说求，有事姜医生只管说。”
“唔……”于嘉平顿一顿ู，“这倒是个问题。乡下比不得城里，有各样的学习班，你只要想学，有的是这样的老师。”他低头想一下，“不过，你要发扬那种自学成才的精神。只要有恒心，没有办不成的事。”
“于勘，对，是我，”于嘉平又瞅一眼站在旁边的崔丽ษ，对着话筒大声说道，“你去下河告诉建筑公司沙场上的那些工作人员，于元生……不，以后没有村里的答复，不准任何人拉沙。对，任何人，但是，就不要说是咱们的意思了，对，对，你去办吧。”
王海川回来之ใ后，王奎发让他去技校学了个厨师证。如今王海ร川就在这“喜旺酒楼”做大厨。前一段时间，王海川相中了一个ฐ姑娘，——两个ฐ人是技校同学——不久那姑娘辞了原来的工作到酒楼帮忙料理酒店事务，而且很能干的样子。王奎发也是满心欢喜，不料儿子就提出来要接管这个ฐ酒楼ä，自己当老板。王奎发看得出儿子这几年进步也快，已๐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他不止一次对老婆叹息：做买卖海川这孩子比我还精，不愧为ฦ是我王奎发的儿子。如今儿子定了亲，这就算是有了媳妇的人，王奎发夫妻早就合计着，要把酒楼交给儿子。可是自己的归处呢？尽管自己的父亲在给自己打工ื，可是自己却不愿意年纪轻轻就赖在儿子手里。思前想后，除了回家种田，就是另开一家小饭馆。这时候，第三条路出现了。
“既然不想下去，那就拿出能力来。我们这些人已经是在这个ฐ位置上，”丁镇长说的很亲切，用“我们”称呼对方。“有的还是连任，从工作经验上，办事能ม力上，都是那些竞争者无法比拟的。之所以有选举，就是让大家时刻๑感受到เ有被超越的压力……”
“不，”于海表情冷淡，明显在隐藏着什么，“这是你应该想到的，如果总是照别人的话去做，你是不能ม获取成功的。我希望，你是一个ฐ有自主意识，能ม够担当大任、独当一面的人物，不要什么事都指望别人……要学会观察，善于积累经验……”
“你想，明天党委书记会对你有什么交代？”
“说是这样说，”王金凤看着丈夫，有所顾ุ虑，“以后啊，你还是自己้多用脑想事，在别人面前也少提起于海为好。你和大友他们去镇政府，谁不知道背后撑腰的是于海。你说通过这次镇政府上访，你的名字会家喻户晓起来。其实，收获这果实的还有于海，而且，他不禁收获得多，还不会有风险。他只是出了点子，你们呢，就前前后后十几天的忙活……”
“我是在想……”
“你二爷在村里办事，啥时候得心应手过？爱军，你尽管干，我不站在你这边还能站在哪边？不过，”老于头探过身子，“会不会有什么เ危险？不是说有上访者被公安机关拘留了？”
“二爸，我混得怎样你还不知道？那两年，你和俺婶还去监牢里看我，还托人疏通关系给我减刑é，我……”
“我是不计较有竞争对手的。有竞争才有监督，才有进步，是不是，二叔？我只是担心你家大娃被人利用，已๐经是做了父亲的人了，何必被人当枪子使唤。”
“对了，你花那么多钱买洗沙船做什么？”
“洗沙船还没有你那套音响值钱，你说我买洗沙船做什么？”
“淘沙？”
“当然了，这样沙子的质量好，利用率也高。”
“但是你把下河套承包给许成发，那ว你不是成了为他打工吗？他会付工钱给你吗？”
“承包费是承包费，加工ื费是加工费。大概ฐ许成发要倒卖沙子，他自己用不了那ว么เ多沙子。现在外边的建设项目很多，沙子需求量大，他是瞅准了这个商机。”
“既然这样，你干嘛不自己干？”
“你傻是不是？”
“傻什么เ傻？你好好干，谁会说闲话？我看……”
“说你傻你还就真露出傻样。你呀，赶快把人马组织起来，就干好你的文艺主ว任就行了，其他事别ี操心了。女人太操劳不好。就像王金凤，我看她是没有好下场的，要么是干不好工作被村民骂，要么是未老先衰没人爱。”于嘉ล平欠身靠过来嬉皮笑脸看着崔丽ษ。崔丽眉头一皱扭身掉过脸去。
“哎呀，你到底喝那ว么多酒做什么？”她说道。
“这就叫‘应酬’，你懂ฦ吗？”于嘉平说道。
“要我说，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小心交代不过去被她一个女人闹得不安宁。”崔丽转过脸来提醒丈夫说。
“我不会和她说的，等她自己发现问题，一切早就晚了。‘生米煮成熟ງ饭’，他能奈我何？”于嘉平歪着头笑，“她生气她就辞职，我是没有办法的。”
“我总觉的……你这是在欺负她。于爱军……”
“他愿意就是来个‘二进宫’也好，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