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带的片子，你们上些瓜果酒水就行。”
“你们最初的交往，在你那ว里就剩下概念了？”我问。
是啊，各种问号交错。苗丰说。
小表嫂双臂勾住苗十二，抬起身子，一口亲吻在苗十二的嘴上。苗十二傻在那里，他没合上牙齿，他怕咬了小表嫂的唇舌，他也没再挣脱，一股他没经历过的甜美让他几乎ๆ昏厥。他几乎不敢呼吸，不敢看小表嫂的眼睛，不敢随小表嫂的手去触摸，也不敢拒绝小表嫂的触摸。
能看得出来，苗丰尽情的讲述，确实舒缓了他的神经，他确实一天天好起来，并减少了用药。林福山分析的有些道理，我对治疗苗丰ถ的抑郁症起到了积极作用。林福山对我说，你要是不性急，就得让苗丰讲完，他至少得讲到เ鸳鸯街的搬迁，你才有机会和他谈爱情——当然，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嫁给他，再让他慢慢讲。
巴๒巴老爹再三嘱咐苗十二，如果被逮着，就说是来闹房的。
“要钱是‘要’，要过来对应着给出去，我反过来，先给出去，那就自然会‘要’进来。”乞丐说。
“心疼了？刚打一下就心疼了？等下我宰了他你会不会跟他死？”他对女人说。
2๐004年年初，康晓娴调到盐川ษ电å视台时，盐川ษ镇刚刚变成盐川市。一次因为ฦ工作收集盐川资料é，无意间在互联网上搜到了来自海ร外的“盐川回忆”，那位写回忆的人叫“louises”,ไ写了很多关于豆沙镇和盐川的街景，还有写的十分含蓄的曾经的婚姻和爱情。
她注意到陌生人的名字叫“花蟒”。
小表嫂和十二的第一次
含着微笑
去冲洗世界
“在卡拉ok风靡全国、席卷盐川的大形式下，苗丰没把自己的生意继续往娱乐方แ向发展，而是让它融合进更宁静的文化因素，那个鸳鸯茶和僰人和悬棺都有关联，简直是个ฐ文化产业链的雏形了，这个苗丰可不简单。”——多年以后，早ຉ已退休的韩明伦说起自己的弟子苗丰ถ时，仍然是赞不绝口。
鸳鸯茶和僰人的关联一直敲打苗丰去想那场几百年前的爱情。苗丰在画板上画ฑ了很多红色，很抽象，他把那些红色看成是血与火。
那年，何乾ດ江也偷偷演绎了一场血与火的故事，也和爱情有关。很多人不知道这个“插曲”，只有苗丰ถ和巴巴老爹清楚，刚懂ฦ事的苗营为ฦ何乾江哭了好几天，也在后来把这段“插曲”忘得一干二净。
韩明伦托苗丰ถ安排自己的侄女在“鸳鸯茶”做事，苗丰发现剪着短发、不擦脂ฦ粉的小姑娘十分干练，便让她跟着何乾ດ江学习日常业务，一个ฐ月后，小姑娘做了领班，管理十名服务员和两ä名茶房。何乾江因为手下有了领班，减轻了很多工作负担，但他滋生了新想法。他让苗丰ถ帮忙打探，一来打听打听韩老师是不是同意他侄女和自己้这种普通老百姓谈恋爱，二来打听打听小姑娘是不是同意自己้的追求意向——何乾ດ江面对女孩子越来越胆小了。苗丰ถ为何乾江做了前期调查，韩老师那一关并没难度，他从不干涉晚辈的婚恋，可小姑娘有些犹豫，她说她发现何乾江性格不开朗，甚至有些郁闷。
“他比较安静，性格内向并不是坏事。”苗丰ถ说。
“可我就内向，两个人都内向，能ม成吗？”小姑娘问。
“要么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苗丰ถ试探。
“真的没感觉。”小姑娘说。
“可他对你有意思啊。”苗丰ถ说。
“那……我再观察观察吧，我们自己看火候吧，要是火候到了我就找他。”小姑娘说。
“好，好。”苗丰ถ点头称是。
苗丰把调查情况如实告诉了何乾江，何乾江发呆了几分钟，开始琢磨怎么เ表现开朗和外向。后来的几天中，大家都发现了何乾ດ江的变化，本来何乾江说话的“西安腔”已经没多少了，可他刻๑意出来的“准普通话”听上去确实“炸耳”。伍大顺不适应何乾ດ江的变化，问何乾江是不是喝酒了，“话怎突然那么多？”
他在恋爱。有人告诉伍大顺。
这种腔调这种碎嘴子就能恋爱？和谁？那ว多不自然！我这课文比他这样管用。伍大顺说。
二十四岁的何乾ດ江为了得到爱情而努力，他想改变自己。但他的努力没有奏效，小姑娘终于主动找到何乾ດ江，对他说，我们真的不合适，还是上下级关系比较舒服，你是经理，我是领ๆ班。
这段单恋时间很短，那ว时除了苗丰，没有人知道，但何乾江陷在了自卑和自责里，拔不出来，他觉得，为一个ฐ人竟然尝试改变自己的性格，而且“改变”得这般丢人，自己真的是疯了，用伍大顺的话讲，是“憋疯了”。
何乾江连续几天睡眠不好，眼睛浮ด肿，充满血丝。他已经多年不做梦了，可那几天他在做一个完整的、重复的梦。他总是在梦中跑，像是在追女人，又像是被女人追杀，他心惊肉跳。
何乾ດ江曾给苗丰讲过他的梦，讲得很详细：他在奔跑的时候没听到耳边有风声，他脚步和脑子不同步，脚下是百米冲刺的速度，脑子里是超慢“镜头”，他意念在脑แ子里的画面上，每声喘气都呼啦啦拉着长声儿。他的牛仔裤ไ很新，布纹很明晰，摩擦的声音频๗率极快，但他耳朵里呈现的声音不是即时发生的，呲——呲——速度极慢，几十倍减速了。他还能听见身后追赶他的人的声音，依旧是减速后的声音。身后的人一定是穿着灯心绒的裤子，摩擦的声音比他的牛仔裤ไ声音大。
梦中，何乾江前面没有女人，于是他在想身后的女人，她跑得很快，快追赶上了。小路旁边是水，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渔伐。何乾江还琢磨了跳上渔伐的后果，那渔伐上有个ฐ姑娘十几岁的样子，自己如果跳上去，她一定能用篙帮渔伐找平衡，奔跑的冲击力会带上渔伐，渔伐会倾斜。何乾江的起跳美得无与伦比，呼啦啦呼啦啦，他腿在空中蹬了两蹬，很像美国玩三级跳那个黑人。岸上的女人看到เ他纵身跃起，自己开始刹脚步，她不敢跳，估计是怕水，她刹住脚步的样子有点沮丧，大红风衣被刹得飘了起来。何乾江的双脚落在渔伐上，渔伐上的小姑娘张嘴喊叫，双手用力支住篙，渔伐的一边被何乾ດ江砸进水中ณ，小姑娘那ว边的渔伐被跷跷板一样跷起，终于没翻，她扶住篙又把渔伐压了下去，浪花飞溅。
梦中ณ，何乾江落上渔伐的动作很酷，最后的造型是单腿跪在渔伐上，头是低下的。他抬头把目光看向小姑娘，却看见了花格裙子，就跟“鸳鸯茶”给女服务员定做的工作服一样，风有点邪ิ性，吹开了小姑娘的裙ำ子，那里面，什么เ也没穿。
何乾江觉得，梦里追杀他的那个女人，是从前爱情的象征，那个ฐ不穿内裤的小女孩，象征的应该是自己中意的小领班。
苗丰ถ对何乾江的梦付之一笑，他对这个梦的解释是“你不平衡”，并没多想何乾江会在这种不平衡中ณ不能自拔。
何乾江确实在“失衡”。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喝酒，和一个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蜘蛛亲近，那蜘蛛屁股上带着红点儿，很像最毒的美洲蜘蛛“黑寡妇”，何乾江曾听说过很多关于“黑寡妇”的科普故事，冒出了糟蹋自己的念头，他想起一种叫“血腥玛莉”的鸡尾酒，便找来番茄汁和白酒掺在一起，一把抓住蜘蛛放进了酒杯，然后傻笑着一饮而尽。
何乾江被送进医院洗胃，胃里出了血。苗丰ถ坐在何乾ດ江的床边，看到了忧郁的何乾江越发憔悴。
“你懂ฦ蜘蛛吗？蜘蛛遇到爱情，交配后母的会把公的吃了，我这不平衡，先吃了它报报仇。”何乾ດ江在病床上对苗丰ถ说。
“那蜘蛛有毒啊，你他妈疯了！”苗丰说。
“我知道它有毒，以毒攻毒嘛，我心里他妈的有毒啊。”何乾ດ江说。
“你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苗丰问。
“我不敢想爱情了，一想爱情就头大，折腾折腾就忘了爱情。”何乾江哭了。
“我没想到你这么自卑，你怎么这么自卑！”苗丰说。
“那蜘蛛，他妈的就在酒里面折腾，它肯定感觉到了我吃了它，它他妈应该很平衡，它要是公的，早晚也得被母的吃掉，它要是母的，我吃了它算是他妈给所有公的报仇雪恨了。我吃了它，我他妈找到平衡了。”何乾江说。
何乾江那ว段有些癫狂的日子让苗丰很感慨，他体会到了何乾ດ江的脆ะ弱。看到何乾江用脆ะ弱竟把简单的感情变成血与火的交织，他开始害怕，他让巴巴老爹看护在何乾江身边，不让何乾ດ江再做蠢事。苗丰甚至想，豆沙关有个民谣说的是“游倮倮、范苗子、右山何家挂岩子”，从前幻想自己和僰人有什么瓜葛，这何乾ດ江的执着劲似乎更像是和僰人有瓜葛，那些“挂岩子”的都姓何，都是僰人的传人，是不是因为有僰人的血统才这般悲苍？
鸳鸯街华灯初上的时候，苗丰都会坐在自己้的画室，听着生意的嘈杂，眼睛盯在画板上发呆。
画ฑ室没有装ณ修，只是房门换了新的，电å动的，有遥控装置的，卷帘ຈ的。在方圆二十几米的范围内按一下遥控器，画室的卷帘门就会开启或者关闭，悄无声息。从“鸳鸯茶”的大门到画室有五层台阶，台阶下是一个三角形路面，用鹅卵石铺成的，像一个勾股弦定理的实例。
苗丰喜欢在深夜散步，就在鹅卵石组成的勾股弦中间散步，他散步时通常光着脚，脚๐下很冷，他却坚持得了。这是根据巴巴老爹的提议修成的区域，巴๒巴老爹说，豆沙镇流行这样的做法，鹅卵石对脚底板的刺๐激能使人产生很多有利健康的东西，脚๐底板上的各个ฐ穴位紧密关联着心肝脾ຆ胃肾，在这样的地面上走，很保健。而苗丰转着圈走在鹅卵石上时，往往能产生臆想。有时候他觉得，不只是何乾江总做一个梦，自己也总是在一个梦境中。他的梦离不开被爱情“杀”成灰烬的九丝山，梦里的阿幺妹看着情郎对她一刀刺๐来，那ว把冰冷的弯刀在她身体里渐渐变热，她看见撕去伪装的男ç人和自己้对视的惊恐的眼睛，她却说了句“生生世世，我爱你”……苗丰把这个梦境按照自己的理解演绎成了荡气回肠的爱情戏，在他看来，那场杀戮的震撼，并没有那场爱情的震撼来得猛烈，他觉得，僰人的消失，完全是因为那场闪电般的爱情。
苗丰光脚踩在鹅卵石上时，就在延续那段跨越时空的故事，他坚信，当年的僰人一定有赤脚的习惯。他想，自己้感受到的僰人，一定是最真实的僰人，感受到เ的僰人爱情，一定也是最真实的——当年那场杀戮再晚些时日，那把战刀一定不会刺向幺妹，甚至会转而刺向官兵，幺妹会和他的情郎厮守一生，僰人会继续坚守住九丝山，会繁衍他们的子孙，会名正言顺ิ地活到今天。
“你为什么这么เ想？”林福山曾经问苗丰。
“我自己也不知道。似乎ๆ，是个向往？”苗丰说。
石海珊还在“鸳鸯茶”的时候，苗丰曾对何乾江说，真爱可以改变一切，他指的是石海珊终于离婚，守在自己身边。石海珊走后，苗丰再也不敢与何乾江做这方面的讨论，他只能在矛盾中ณ期盼自己的真爱真能快点改变自己้，能快点在某一天早晨开门看见一位站在门口微笑着的女孩，让彼此一见钟็情。看着苗营渐渐长大了，80年代的混乱已经平静，他等待这个90่年代，却不敢相信面前的90年代。
韩明伦给苗丰引见过一位刚满二十岁的文艺女青年，这位老画家并没过多询问苗丰感情上的事，只是从苗丰画ฑ室里乱七八糟的“爱情主题”中看到了弟子的失恋之苦。他对苗丰ถ说，你应该忘掉从前的爱情。苗丰苦笑着答应老师与那女孩约会，心里仍然纠缠着不安。
女孩子也在学绘画，她也画ฑ爱情。她画小女孩花前月下的静思，画面对男ç孩子的羞涩，画和男孩子手牵手面对朝阳。她把自己้的画拿给苗丰看，看得苗丰无话可说。她在一个ฐ小酒吧里和苗丰约会，谈一见钟情谈白头到老，谈得苗丰忍不住心里的疼痛，要了些酒喝下去，却转眼大醉。酒精并没压住苗丰的心事，反倒勾起了他很多留แ在心底的东西，他看着女孩子纯美的眉眼，想的却是石海ร珊的眉眼，还有鸽山街尽头的青纱帐。
女孩子把苗丰ถ扶进一家旅๓店，让他躺在床上，为他擦着额头。
那天，醉酒后的苗丰呼吸很不均匀。他眯着眼睛看那女孩子，哼哼几声却说不出话。他觉得自己้是迷糊片刻๑又清醒片刻，迷糊和清醒的间隔越来越短，让他喘不过气来。
女孩子很体贴。她去卫生间放热水，拿了热毛巾先在自己的脸上试了一下温度，然后蹑手蹑脚๐地走到床前，把毛巾放在苗丰脸上。苗丰头晕得厉害，女孩子开始帮他脱下鞋子、袜子、牛仔裤。她抱不动苗丰ถ，无法给他脱上衣，就直接给他盖上了毛毯，连脚๐下也给掖得严å严实实。
苗丰一直记得那天夜里发生的事。
街上有人飙车。一大队摩托车在街上呼啸而过，可能是有一辆车子出了意外，突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和剧烈的碰撞声，混合在撞击声中的是几声惨叫。
女孩子被窗外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了一声扑向苗丰，苗丰哼了哼，没有力气安慰女孩子。女孩子渐渐平静下来，看着苗丰ถ的睡态，俯在苗丰ถ身上呓语，她说她一直喜欢苗丰的艺术家气质，总幻想着有一天两人能睡在一起。她轻轻拍着苗丰，甚至轻轻地哼起了儿歌。
苗丰并没睡着，但胃里的翻腾被女孩子的儿歌给平息了。
女孩子像小猫一样卷曲在苗丰ถ的腋下，她想了又想，慢慢脱光了自己的衣裤ไ，轻轻盘卷在苗丰的身上，缠在了苗丰的身上。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苗丰呆坐了好久ื，突然把枕头狠狠地摔出去。他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坐在床边抱住头。他看到房间的窗帘ຈ挡得非常严实，那是女孩子亲手遮挡的，是有预ไ谋的严实。床上非常乱，白被单绞成了麻花状，上面的污迹中有点点红色——那ว竟是女孩子的处女红。
女孩子已๐经走了。
苗丰ถ是用处女红来区别ี女孩和女人的，他一直接受这个传统的区别，虽然他自己并不在意处女概念，却怎么也抹不掉其中ณ的庄严å色彩。他想起十六岁的“转运”，想起一直带在身上的石海ร珊的处女红，想起自己写过关于红色的诗，写到เ过“一片红”的壮观，诸如地上的红土、天上的红霞，也写过“点点红”的震撼，比如处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