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崔永元:“牡丹花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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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天津出来的时候,王同山的心情格外沉重。那ว时他想的还是自己้今后的出路,如果说前๩几次他从小茅山出逃都是出于他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与久关烦躁心态的作崇,那么这一次他从小茅山出来则全然是受他人的煽动。当然王同山在冷静下来以后反思,也๣知道他这样做是对漫长而毫无຀希๶望的劳改生涯的一种逆反。既然生活的前๩途一片灰暗,既然他所追求的爱情注定不会有圆满的结局,既ຂ然他今生的历史不可能重新า来写,那么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望着列ต车前方越来越暗的景物,王同山心里充满着无奈与失望。

我哭豺狼笑。

王同山不再说话。因为ฦ马岳生和几个ฐ哥们的话已经冲破了他心底的最后防线,他心中ณ贪图享乐的基因立刻๑与这种诱惑产生了共鸣。想起回到เ小茅山以后那ว无຀休止的劳动,他自然又对到เ处游逛,山珍海味大摆宴筵的生活充满了羡慕和向往。王同山就这样在马岳生等几个哥们的纵恿鼓动之下,再一次走了下坡路。

马岳生已๐经看出他心里正在左ุ右为难,便不失时机地纵恿说:“王哥,你一定是不好请假,是吧?这我有办法,我可以马上就到苏州ะ去,以你父亲工厂的名义,往小茅山一封电报,就说你爸爸病危了,你想,农场还能不准假吗?”

风声越来越紧。王同山虽然知道他在《青春的脚๐步》手稿里写的都是他对梦中情人的无限思念,根本没有任何政治内容。可是已经有过多次遭受批斗经历的他,深知万一有人把他写的小说稿与当前“批林批孔”斗ç争联系起来,他可就要“欲加之ใ罪,何愁无词”了。如果有人故意上纲,不仅要彻底毁灭他的前๩程,甚至如果弄不好还会波及远在济南的女教师周纤。想起周纤在临ภ行前对他的叮嘱,王同山忽然感到เ浑身泛起了冷意。他把床下的木箱子拽出来,然后他小心地把那部尚未写峻的手稿捧在手里,在灯下他整整读了一个通宵。读着读着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在黎明前๩他忽然下定了决心:“毁掉它!如果将来我有自由那一天,还可以再写,反正这个ฐ故事已๐经融化在我的心里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写出来的。”

夜风吹乱了王同山的乱。他收到เ周纤的信后,一连三天不吃不喝。这说明他虽然不敢对周纤的感情与婚姻抱有过多奢求,但是在他心底至少早ຉ就有一种强烈的希冀在鼓励着他,要他千方百计去实现和周纤的结合。尽管他现在根本就不具备与她生活及相处的条件,但是王同山仍然还抱有改变自己้现状的希望。如今周纤的信就像一盆蓦然泼来的冷水,突然泼灭了王同山心里越燃越旺的火。从理智上王同山尽管能够接受周纤的这一态度,可是在感情上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就止罢休。自从收到周纤的复信后,王同山就一封接一封地给济南信。他几乎在每一封信里,都在忏悔自己,痛恨自己。王同山多么เ希望以他的书๰信,能ม唤回那颗已经从他身边飞走了的心?这一年的夏秋之交,王同山先后按照周纤提供的家庭地址,寄出了七八封情意缠绵的情信。然而让他心中失望的是,他寄出的所有书信都没有得到周纤的理解,因为这姑娘๤再也๣不肯给小茅山的王同山复信了。

“同山,我相信你在小茅山会有前途的。这是因为ฦ你虽然在年轻无知的时候做了那ว么多不该做的事,可是我在和你接触过程中,还是现了你本质上有善良的一面。”在分别的时候,王同山一直把周纤送到เ汽车站上,她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在这一刹那,她从心里感受到彼此的心在狂跳。王同山也๣对走上汽车的周纤频频๗招手,两个人就像一对久聚分别的情侣一样,在车站上恋恋不舍。他们互相在人群中依依地翘望着。王同山见那驶往南京的汽车已经在公路上变成了一个淡淡的影子,还仍然不想马上回去,他还站在尘土飞扬的公路上,拼命地向着那ว辆载有他心上人的汽车挥着手……

在他宿舍的桌子上,居然摆着一封从济南寄来的信。看时,正是那ว位毕业后回到家里等待分配的女大学生周纤写来的。她在那ว封信上说:“在苏州短短的日子里,我对你的了解又加深了一步。我感到เ我们心灵深处有许多共鸣点,这个共鸣决不仅仅是文学这一点燃你我心头火焰的媒介。我想我对你产生好感的根本原因,还在于我们对人生和许多实际问题๤上近乎一致的同感。有时我在想,如果两ä个在人生观和价值观截然不同的人,别ี说在一起相处几天是困难的事,就是在一起谈一次话也๣会感到เ非常难过。可是我在和你谈话的时候,很少有心情不悦的时候。这就是我多么希望经常和你见面和通信的原因了。……现在让我大为ฦ困惑的是,你有那么高的文化水平,又是一个ฐ喜欢文学的人,为ฦ什么要到เ一个叫小茅山的地方แ去工作呢?你在那个ฐ神秘的地方,究竟是从事什么工作?想到เ这所有一切,我对于和你在火车上的意外结识,忽然感到这本身就是小说里的素材。……”

回到苏州以后,王同山便把在车上的偶然艳遇淡忘了。在他看来自己和一个女大学生之间,原本就不该生任何瓜葛。特别是那位长相清纯丰满,有着北方风韵的女大学生,她今后的天地肯定充满着绚丽和华彩,而他自己恨就恨在13๑岁那年一步走错了路。而且一步走错,步步走错,现在他即便在小茅山农场有洗心革面重新า作人的愿望,但一个有着十几年恶名历史的“神偷王”,莫非还能ม重新改写自己人生的历史吗?既然历史已๐成为一页,那么他为ฦ什么还要对一位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学生作非非之想呢?

面对社ุ会上形形色色人的不同反映,王同山心里百感交集。他理解善良的百姓欢迎他的原因,也理解大小扒手对自己的愤恨。已经吃了几十年扒手饭的王同山,心里最理解这些仍在到处扒窃的小偷们心态。他们也๣像他当年一样,他知道任何一个ฐ扒手的改邪归正都需要时间。王同山针对苏州ะ市民对他的提问,以自己้多年来对小偷的了解,深入浅出地总结概ฐ括出防盗反扒的6条措施,即所谓“六不要”:1,千万不要轻易露财;2๐,任何情况下不要疏ຕ忽,有些东西该怎么เ放安全就怎么เ放,该上锁就上锁;3,公共场所不要多带现金;4,和家人亲友去人多处,尤其是在付钱๥的时候千万不要匆忙。因为这时候往往缺少防范意识和给扒手造成可乘之机;5๓,下雨天不要随便把东西放在自行车的车筐里,以免有人借机扒窃;6,钱包不要放在手提包里。

几天后,王同山又在日记里写上这样一段话:“今天,我在下班途中ณ,抓获了一个ฐ小偷,人家女孩子刚ธ买了一部ຖ手机,1ooo多元,就被这个ฐ‘高手’给扒去了。这点小伎俩,哪能ม逃得过我的眼睛?这真是小巫ใ见大巫了。我很高兴,我也๣很兴奋,我总算为人民为社ุ会做了一件好事,也๣为自己้赎了罪。派出所的领ๆ导也都对我纷纷表示ิ感谢。他们说,好,老王,你这样做,非常好。我们欢迎。并且对我出了邀请,我笑了笑说,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反正小偷是该抓的,为了社会为了人民,也是为ฦ了我赎罪,我坚定自己的信念,至于小偷对我的报复,滚他妈的蛋吧,我充分了解小偷的内心世界,那不过只是吓唬那ว些善良的人罢了,我根本就不怕他们。……”

“啊,不不,”这次王同山可不敢直言承认了,他本能ม地否认着。因为他从由á小茅山潜逃外出游荡迄今,除在黑龙江边那个小屯对小u说了真话之外,王同山对所有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不肯承认他苏州籍和真实名姓。现在当蓦然听到เ两个女孩子直称其姓时,王同山才感到有几分怪异。不过那时他仍然没有把两位面色和悦,说话时笑眯眯的女孩与自己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就在王同山感到เ有些狐疑ທ时,他忽然现两个女孩子竟也说着熟ງ悉的苏州ะ方แ言,他大吃一惊,刚ธ想回头,不料é这时两ä只柔软的小手已经在后面把他那双大手牢牢地揪住了,说时迟那时快,一幅钢铐“咔”一声,便把王同山的双手锁紧ู了。他急忙回过头去,望着两个已经收敛笑容的姑娘失望地叹息一声:“唉,我真没有想到,会栽在你们这两ä个女孩子的手里呀!”

“老疙瘩”得了钱,脸色也๣立刻堆上了和悦的笑容,他频频๗给王同山敬酒,吹捧他说:“你刚到เ双鸭山就得了这么多钱,足以证明你是个ฐ老干将。有你这样的人在,咱哥们可就保证吃香喝辣,走南闯北没有难处呀!”

王同山有气无力地混进那ว些正等候在检票口的旅客群中。这里有男ç有女,许多人都像是工人和走亲戚的女人们,他只在这些人中ณ转了一圈,果然运气不错,他不费吹灰之力便摸了两个ฐ小皮夹。一个ฐ是男人的装钱๥之ใ物,里面有5๓o多块钱;另一个ฐ可能ม是女人的,可惜里面只有1o块多钱๥,而且多是一些零票຀和钢币。王同山不管怎么เ说已经解决了充饥的困难。他刚ธ把一包蛋糕吞下去,火车就到站了。

“他妈的,你是睁眼瞎子呀?”“大包牙”不客气地开始骂他:“昨天咱们在商店里,分明已经见了几个俄罗斯娘们,你凭什么เ就看不见?那ว些外国娘们黄头,蓝眼睛,一看就知道和中国人不一样,对了,前天在广场上你不是还见过一个ฐ大胡子吗?他就是俄罗斯人,你凭什么说见不到เ老毛子?”

立志从此革新面,

但王同山哪里还敢再回头看她,一个人很快就消失在哈尔滨站前๩一条幽深的小街里了。这天晚上,他找了家小旅社ุ美美地睡了一觉,在梦里他好象又见到那个哭得披散着头的女人,正在冥冥中望着他说:“没想到小偷中也๣有你这样的好人啊!”

想到今夜他在火车上有可能ม遇上个“大主ว”,王同山刚ธ才的睡意忽然不见了。精神重新振作起来以后,他开始在心里悄悄谋划如何才能把那ว女人的布口袋弄到手里。至于他得到เ这口袋后如何逃出车厢,倒也๣不难,因为在这人流拥挤的车厢里作案,一般情况下只要他在盗窃时不生意外,那ว么เ逃走时只要列车到เ达某一车站,他便可以随着混乱ກ拥挤的客流顺利ำ逃到月台上。至于到เ达某一车站的月台上后,便就是王同山的自由á天地了。现在他感到不安的是,无法知道这女旅客究竟在哪一个ฐ车站下车?

惊魂未定的王同山还没站稳足跟,就一眼看到เ从内室里闪出几个人来,他转身撒腿便跑,不料é门外早ຉ有保卫干部ຖ埋伏着,大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当场就把这个ฐ连闯三关侥幸逃脱的王同山按倒在地上,有人用手铐将他紧紧ู锁牢,当天下午就将他关在厂保卫科。傍晚时分又将他移送火车站派出所。王同山被押进站前派出所办公室时已是晚上九点,准备次日上午从这里交给从小茅山农场赶来的监管人员,带回南京的小茅山农场。可是,王同山在这里居然又寻觅到一个ฐ再次逃脱的机会。原来车站派出所的人力有限,而且到เ了深夜时分,站里派出所的值值勤人员还要按时出去协助车站服务员接送往来列ต车。由于王同山当时被锁在派出所值勤室的内间,在一般情况下关在这里的临时羁押人员是不会出问题的。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当深夜1้1点刚过,一列ต从上海经苏州ะ往徐州ะ的快车准时进站了,当时派出所里的两名干警一名因事临时外出,另一位必须进站协助。这样,王同山就把反铐他双手的钢๐铐子挣断了,偏偏就在这时,从车站里进来两个找水喝的工人,他们把民警从外边锁上的门弄了。王同山见机会到เ了,便一跃而出,不顾ุ一切地冲上了站台。那ว时恰好正是接车的高峰,下车的旅客黑压压一片。王同山就趁这个ฐ机会沿着那条通往站外的铁路道口,一口气跑出了苏州ะ车站。他连夜逃到苏州郊区一个小镇子上去了,在那ว里他买了点心,吃了一碗热汤面条。天色快亮时,王同山又一次从这里流窜到เ无锡,然后从那里搭车向云南逃窜。从这时开始直到后来他在山东泰山被抓,王同山在外地流窜作案长达整整两年时间,其罪恶的足迹几乎遍及大江南北……

崔永元:有一次翻杂志的时候还看到เ那么一篇报道,说在河南,还是在湖北,我记不清楚了,说还开过一个全国的扒手大会。

王同山:那是在河南,河南洛阳牡丹ล花节时,开全国的“贼王会议”,当时我也参加了,就是各地比较有名的扒手一起开会。

崔永元:什么เ意思。

王同山:实际上我跟大家讲真话,实际上并不是像一般开什么正式会议那ว样,就是互相你不服气我,我不服气你,看究竟那ว个省的“神偷”,偷得厉害,本事大,就是这样的会议,把洛阳牡丹节,闹得乌烟瘴气的。

崔永元:就是在那个ฐ牡丹ล会上都在下手是吧。

王同山:都在偷,比谁偷得多。

崔永元:在这么漫长的过程中,您有没有内心忏悔的时候。

王同山:有。

当小崔和王同山的对话接触到洛阳牡丹花会的时候,全场观众几乎都被这意外的问答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当年在洛阳还有一个ฐ各地扒手的大集会,特别是在现场的河南省“反扒高手”顾丑之ใ对这个ฐ话题更为敏感,因为当年他就在河南亲自参与了对“洛阳扒手大集会”的围捕。而今天他没有想到เ竟然会在“央视”《小崔说事》的节目现场,又见到เ了当年被河南警方抓捕漏网的江南“神偷王”王同山。观众们都不会想到,这两个ฐ当年在洛阳花会上的对手,如今竟然戏剧ຕ性地在央视的演播大厅里见面了,他们现在一个ฐ是全国有名的“反扒英雄”,一个ฐ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反扒“新า兵”。两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了,场上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但是,由á于这台节目的时间有限,当年洛阳的牡丹ล花会究竟为什么เ成为全国扒手们的一次大集会?王同山等扒手在这次花会上如何表演,以及他在那ว次公安干警对各地扒手的围剿中,王同山又如何逃出了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这些都成为ฦ现场观众一个ฐ极盼廊清的话题。作为《小崔说事》的题๤外之ใ言,王同山在接受笔者采访时,是带着对往事的痛悔与负疚揭开他尘封多年的记忆,如实娓娓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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