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寡人是个ฐ淫君。
顾名思义แ，就是荒淫无道的君主。
这话寡人活了十八年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又一次听到，仍是惆怅得很。
小路子义愤填膺，作势欲起。“陛下，那些人太猖狂了！天子脚๐下竟敢如此非议君上，让小的去将他们拿下！”
我无奈地摆摆手，扯出一丝看似不甚在意其实还是有点内伤的大度微笑。
“罢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让他们说去吧，寡人无愧于心就是了。”说罢垂下头，别过脸，看向窗外的街道，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自我安慰道，“昔日邹忌劝齐桓公纳谏，曰能帮谤讥于市朝，而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以此说来，外间那些谤讥寡人的，也该受赏。这样吧，小路子你去跟茶馆老板说，今日的茶钱都由我们付了。”
小路子怜悯地看了我一眼，道了声喏，出了门去。
门一打开，那些声音瞬间放大了数倍风涌进来。
“所以说啊，龙生龙凤生凤，明德陛下是个明君不错，不过将满朝文武凡有点姿色的青年才俊都纳入自己后宫也是不假，你们说当今圣上还能ม是个吃素า的？”一男子高声笑说。
人活着，难免为ฦ声名所累็。
我活着，却是为ฦ母亲的声名所累。
她身为陈国第十八任女皇，有五个ฐ夫婿也不是什么เ大不了的事，只不过她不知低调，给五个夫婿都封了官摆朝堂上去，旁人不知内情，却只道她是将朝堂上有姿色的才俊都揽上龙床了，纷纷谴责她有辱斯文。
其实那也是她的事，又与我何干？偏偏还有一群人附和。
“就是就是。五年前，咱圣上才十三岁是吧，琼林宴上就将探花郎逼得跳太清池以求清白。□未遂后还将人调离京城贬谪边疆，你们说这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未遂……
寡人在心里叹了口气，低头扯着衣袖，刹้那间有些无语凝噎ດ。
想当年，寡人豆蔻年华，天真少女，那ว探花郎二八少年，芝兰玉树，寡人心未动手未动不过眼皮一抬，那俊俏少年便举ะ身赴清池了——寡人连他长相如何都未曾看清，离他也有十步之遥，大庭广众之ใ下，这□之ใ说也未免太怪力乱神了。
“如今朝中才俊，当属裴相苏卿，你们说，陛下会朝哪个下手？”
然后便是龌龊的笑声……
所幸小路子拦得及时，没让我听到เ后面不堪入耳的猜测。
难得微服出访一趟，想听听民间疾苦，谁知听到เ的却尽是这般荒唐鬼话，想来我大陈的百姓在寡人治下都幸福得很……
小路子回来后将门带上，弯腰问道：“陛下，这地方三教九流，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我忧郁地点点头，起了身来，跟在小路子后面从偏门出茶馆，回到南门大街上。
正是午后光景，太阳半倚在崇德宫上方，影子拖出短短一截，因是春末时分，天气回暖，街上行人也多了起来，穿着五颜六色的春衫，一看那花俏的款式便知是出自我母亲之ใ手。
我大陈繁华属帝都，帝ຓ都繁华又属南门大街。南门大街直达宫门，大臣们上朝都要经过此处，五里长街，人行人道，车行车道，井然有序。街道两ä旁开满了店铺，是帝都出了名的销金窟。南门大街中段左拐，过了通天桥却是另一番景象。
安静。
一种沉稳低调的奢华，不动声色的高贵。
通天桥这边的白衣巷๕虽然只有短短三里，却住满了当朝权贵，四品以下官员皆没有资格住在此处。
也是，五品官员谁受得了左ุ边住着当朝丞相对面住着铁ກ面国师。
到了国师府门口，小路子上前拍了拍门，立刻๑便有人应门了。
“谁啊？”那人开了门，狐疑地打量了我们两人，目光从我面上扫了一眼，顿时呆住了。“陛、陛下……”
我微笑点头，“听说国师卧病在床，寡人特来探视。”
不愧是国师府的下人，看到是寡人亲临也没吓得方แ寸尽失，稍稍定了心神便弓着身子把我们领ๆ了进去。
“老国师是得了什么เ病？”我问那ว小厮道。
“回陛下，国师大人感染了风寒，太医嘱咐要多休息两ä日。”那ว人恭恭敬敬答道。
“我这是微服私访，你们无需拘谨。国师既ຂ然身子不适，就不用出来迎接了，带我他就是。”
国师也近七十高龄了，四朝元老，德高望重，将一生都献给了大陈江山，母亲退位前便对我说过，待国师要如祖父一般尊重，祖父病重，我这当孙女的自然要来问候一番๘。
早已有人先去通知了国师，我到的时候国师已๐和衣起身，方要拜倒，便被我双手托住。
“国师带病在身，不必多礼！看座，看座！”
后面小厮机灵地铺上软垫扶国师坐下。
我细细看了国师几眼，心中慨叹岁月催人老，记忆中，他还吹胡子瞪眼睛罚我抄着四书五经，谁知一转眼我长大了，他也衰老到เ这般地步了。或许也有还在病中ณ的原因，但看他面色苍黄，手也微抖的模样，只怕也是到了离休的时候了。
就因为他一心为ฦ国，从未为自己้考量过，这话我才始终说不出口，怕说出口了，反而激怒他。
“陛下日理万机，来探望老臣，老臣不胜惶恐……”国师激动地说了一句，喘了两口气，又问，“陛下，奏章都批完了吗？”
呃……
我有些不自在地笑笑。“国师染病，应安心休养，朝中诸事先放一放，不急不急……”
“不急？”方才还有些浑浊的老眼这时陡然瞪了起来。“陛下怎可如此说！北方แ春旱ທ未过，南方又有大水，这些事如何能不急？京杭漕运修缮费用亏空八十万两白银，赈灾粮草未能ม及时到位，责任未究，公款也没追回，这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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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老臣年事已高，不能时刻๑辅佐陛下左右，但明德陛下将您托付给老臣，老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果为了探视老臣而耽误国家大事，那ว老臣百死难辞其咎！老臣，老臣……”说着左ุ右张望一下，认定了门柱，起身就要撞柱子！
“快拦住！”我吓得跳了起来，下人急忙围了上来把他拉回座位上，我哀叹了口气，站定了身子走到他跟前，低头认错。“国师说得是，是寡人疏忽了。事有轻重缓急，大事急事寡人自然不敢贻误。春旱已๐发了粮草赈灾，又让工部派了人去兴修水利ำ。南方洪涝也已派了官吏去堪灾救灾。漕运亏空一案，廷尉府正在审理，粮草暂时改由á陆路运输，漕政改革之事，交由内阁草拟章程。”
听我将事情一一解释一番，国师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满意地点点头，微笑道：“陛下勤政爱民，乃百姓之福，大陈之ใ福。”
“哪里哪里，这也是为君本分。”我也客套地谦虚一下。
国师上下打量我两ä眼——本来作为一个ฐ臣子，如此打量君上实属不敬，但他看我那眼神就像看着外孙女，我心头一暖，也不会多计较什么เ。
“这一转眼，陛下也已๐……十八了吧？”国师欣慰地看着我，“如今的陛下，终于可以独当一面，老臣也能ม安心去见大陈列祖列宗了。只是在老臣去见列祖列宗之前，还有一个ฐ未完心愿，希望陛下成全。”
我心里瘆得慌，忙道：“国师的心愿，寡人自当满足，只是别ี说不吉利的话。”
国师叹了口气，缓缓道：“陛下已是双九年华，后宫却仍然空虚。儒家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天下已๐平，陛下却尚未成家，六宫无主ว，则阴阳失衡，乾坤不正，怕会危及社ุ稷。陛下为万民表率，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行差ๆ踏错。”
我早该想到เ，会是这一件事……
讷讷住了口，收回手负到เ身后，我踱步到เ门口，背对着众人。
“国师所言极是，寡人也明白其中道理。只是……良缘难觅……”
我姓刘，名相思，从我十三岁那年登基为陈国第十九任女皇开始，就注定了是“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