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沙,救我。我恨那ว些监视者。”
最后,琳达站了起来,沿着老旧ງ石路慢慢走下去。煤气街灯昏黄而朦胧,如薄纱般一圈一圈将她的影子接连罩入建筑物巨大的墙面,那般纤细而陌生。
他只觉得无稽,不由得笑。“我不会去的。”
妈妈从前最钟็爱的东西就是它,胜过一切剧本、乐่谱和诗集。她总是坐在床头陪伴小琳达睡觉时用女中ณ音的优美嗓音朗读她听不懂的语言。
“音乐沙龙里没有他客人们会很失望。”
临下车门的一刻,琳达突然忍不住折返。
她惊讶,而又不动声色。
“你走吧。”他说。“通过任何途径私自带信都是违反规定的。”
“尝一尝,真正的俄罗斯咖啡。”他微笑,“里面兑了伏特加。很适合冬天。”
她找来一把扳手,一步一步慢慢接近那具膝盖骨高高弓起卡住炉门的尸体,猛地敲下去,推铁板,关门点火,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护士提着工具箱去了病房。
“请不要恨我,我来到这里不到两ä个月就被俘了。我没有杀过平民。”
“杰吉·费宁。”
她蓦地弓低身子,腰疼得直咧嘴。这里的秘密监视无所不在,她但愿自己้不会如此倒霉正好碰见懂德语的士兵。
夏季的雨急促敲打着玻璃。闪电å划过寂静的黑暗,掩盖了微弱的烛火,将十字架上耶稣的影子拖长在斑á驳墙壁上,无比高大而威严。
他浓密的发在她眼底,淡淡的香味依旧ງ是属于他的好闻味道。
女伴早已๐开心地被人邀走。琳达高低着步伐,从大厅边缘的廊柱间隐蔽走过,目光始终停留在厅中那ว个俊雅的白衣男子身上。他不断张望,像是找寻什么,又不断有熟ງ人与之ใ亲切交谈。
他的父母离开布拉格,苦难的脸庞面向通往郊外的火车。
她并不意外他的吃惊,露齿一笑。
“从英国到เ现在,有一年了。”
他恍然意识到面前这个小黑人的模样多么好笑,沉沉笑起来。内心里无比高兴她的心灵没受什么伤害。
他端详着她的容貌,她是似曾相识的,但也不能排除这是自己急切的心理作用。她的眼睛紧闭着,如此他便无法找见透进她灵魂的窗子。
他“噗呲”笑出声。“你真的相信我会把你交给法庭?”
他也沉默,双手抱臂,颀长的身子向后倚靠着桌,深邃的眼眸抬起仿佛等待。
这里是全楼望风景最佳的地方แ。此时太阳正在西落,金光从阳台门的格子玻璃中斜射而入投在朱红地板上,仿佛温润醉人的红酒,延伸到尽头处摆着一架雅致的乳白色三角钢๐琴。在一堆被毁坏的沙发套,纳粹旗帜ຒ,希特勒肖像和风景画中间,它显得尤其珍贵漂亮,如同某个有生命的幸存者。
“您怎么知道?”
“咳,我是神通广大的医生。看骨骼就能判断出来。”
相信他才是傻子。
“好了。”他直起身,故意道:“我要去向汉嘉汇报了。你是一个曾受过重伤而且后遗症相当严å重的病号。千万别跟你这样的女人纠缠,否则ท他得照ั顾ุ你一辈子。”
“别、说。”
“为什么?”
奇特的是,她眼中ณ流露出了浓浓的哀愁,浓得叫人动容。只一瞬,她便移开了眼。
“你差ๆ点活不下来,对吗?”
她摇了摇头,轻轻闭眼。
在集中营受伤最严重的那一次,自己的确放弃了生的意念。醒来时看见面庞冰冷的米哈伊尔她只想哭。她并不愿活下去。
无论医生说什么,琳达是再也不想出声了。于是他只好离开。
送客人的时候,汉嘉ล皱着眉一语不发。
爱德华突然开口。
“那ว孩子受过很多苦。”
“我知道。”
医生轻笑。“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
汉嘉ล怔怔地抬眼。
“也许帮她找到父亲并不是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这里……”爱德华用指尖指了指心口。
汉嘉若有所思地沉默,并不接话。
第九章
由于摔伤,琳达不得不在家休息。老旧公寓里太过安静,尤显得今日广场那边的集会热闹无比,透过窗子远远望去,只见人头攒动,场面激昂。
午后,卡琅勃太太笑眯眯地抱上来一大捧鲜花。紫色郁金香,象征永不磨灭的爱情。
她低头嗅着美好的花瓣以掩饰脸红,然而听到那句话心就立刻提了起来。
“鲜花店的人说送花的先生不愿透露姓名,并且他今天将亲自来探访。”
不是汉嘉送的……?
那一瞬,她脑中划过了一种无端矛盾而奇异的念头。
民族剧院的种种仿佛全部闪现。她不知道是忧愁还是什么เ,整个下午都辗转难安,终究不顾ุ腰伤艰难地扶着楼梯下去客厅。
今天的报纸还没有被翻开过,带着浓重的油墨味道。头版大幅版面都是英国首相丘吉尔先生的演讲《和平砥柱》。
她不太想看这些,正把报纸摊开,忽然收音机里播出的节目却恰好还是它。
“……从波罗的海边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ร边的的里雅斯特,一副横贯欧洲大陆的铁ກ幕已经拉下。这张铁幕后面坐落着所有中欧、东欧古老国家的首都——华沙、柏林、布拉格、维也纳、布达佩斯、贝尔格莱德、布加勒斯ั特和索菲亚。这些著名的都市和周围的人口全都位于苏联势力范围之ใ内,全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不仅落入苏联影响之下,而且越来越强烈地为莫斯科所控制。……”
匆匆听了一会儿,她便明白,西方แ资本主义国家与苏联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已经发展到เ极端对抗地互相攻击地步。
她并不喜欢政治,尤其,集中营里的政治教育让她彻底对此冷漠。所以关上了收音机。
琳达将手里的报纸慢慢往后翻,到最后一版时,她忽然整个ฐ人怔住。
接起汉嘉下班前的例常电话时,她依然思绪恍惚。
“小姑娘,我就知道你不会安心呆在房中ณ休息。”
她发出微笑。
“我今天不加班。想吃什么口味的冰淇淋?我替你带回来。”
她想了想,却什么也没有说。电å话里彼此持续着一阵奇异的沉默。
很显然,他也心思不在此。通常他会直接带回有着鲜红树莓的酸甜味冰淇淋,因为他知道这是她的最爱,从小就如此。
“那么,我快下班了。”汉嘉在电话里说道,“回家见,好姑娘。”
琳达突然接声。
“你有没有看到เ报纸?”
“什么เ报纸?”那边故作不知。
“……没什么เ。”似乎ๆ松了口气,她甜甜地笑了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