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帆、减速……”
九月就在众人心急如焚中过去了。十月一至,胡二老终于决定动手,他和一目老、王丰武带着寨中全部ຖ十条船只倾巢而出,并纠合三股平素า有点交情的海盗,集结二十余艘大船组成海盗联合舰队,图谋盘踞在北方的某支大型闽渔船队。
“希望是我自己多心了……”黄辰暗自想道。洗漱干净,黄辰来到客厅向张氏问安,饭菜还没有做好,母子二人对坐漫谈,张氏感慨万千的提及此次乔๒迁礼钱总计超过五十两银子。黄辰同样感叹不已๐,不久前黄父葬礼,家里仅收到三两多不到四两ä银子,张氏又拿出部分抚恤金才算凑足为赵弘毅当伴当的礼钱。区区两个ฐ月时间,变化何其之大?
众人欣喜之sè溢于言表,恨不得天天过中ณ元节才好。
陈四、陈五的用处此时充分显露出来,兄指挥众人划桨,弟带人扯开船帆,在两ä兄弟的率领ๆ下,没过多久八桨船便如飞鸟一般掠入大海。
胡二老猛地吸一口烟,细细品味着咽喉间火辣辣的撕裂快感,沉声说道:“你无须羡慕黄辰,若是你表现令我满意,明年阿爹定会赠你一条大船,决不食言。”
胡寅语气难掩羡慕:“不管是什么,你有了一条船,已经比我走的远。”
双方แ聚到一起,话语寥寥,一时间气氛有凝固的趋势。没办法,黄辰太过年轻了,以他这个岁数出海都有些早,更何况是当船主,不要说那八个人心里感到เ不服气,即便王丰武派过来辅佐他的两ä名jīng干手下,也是yīn沉着脸冷笑连连,一副准备看他笑话的模样。二人一个叫陈四、一个叫陈五,是一对亲兄弟,皆三十岁出头,面貌粗犷,孔武有力,在海上混迹了不少年月,否则王丰武也不会把他们派来。
rì渐西斜,黄辰从睡梦中悠悠醒来,颇觉口渴难耐,下床喝一杯水润润嗓子,坐在椅子上苦想半天,却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醉得太厉害了……”黄辰揉着头苦笑道。起身走出屋子,正要进入东室看看阿妈,被从外面赶回的哑妹截住,一见她做着睡觉动作,黄辰立时明了,张氏近来遭遇大变睡眠质量奇差,难得睡上一会,不好前去打扰她。
“嗯……”
当胡寅从黄辰口中ณ听说此书乃是大名鼎鼎的戚少保所著,心生好奇,忍不住借来翻看,无奈不片刻便觉头昏眼花。胡二老本人大字不识一个,他不想胡寅也和他一样,所以在他刚刚懂ฦ事时便让人教他识字。不过胡寅自幼淘气顽劣,每天只知疯玩,对读书毫无兴趣。今年过十五,只能读写数百字,说他文盲可能过于严å厉,说他半文盲则一点都不亏他。
王丰武并没有傻乎乎的单骑冲阵,即使霸王复生八成亦会饮恨当场,和找死无甚区别。王丰武选择的方式是与五六名同样有着不错武艺的亲随协同作战,亲随们虽也杀敌,不过他们的头等任务是同王丰武共进退,护卫他的后背及左右两ä侧不受敌人威แ胁。如此一来,王丰ถ武便可以毫无顾忌的释放出全部实力,专心对付正面之敌,左鞭右剑,挡者披靡,无人可敌。
黄辰驾轻就熟ງ的隐于人丛,混迹战场,出手的次数极少,大部ຖ分是刀枪临ภ头,不得不反击,偶尔亦会救下身旁同伴,以举手之劳换回对方แ一份感恩戴德的心,他并不吃亏。但他很快便没了这份悠闲,左ุ翼在己方全面反击的大势下离奇崩溃,敌人如cháo水般涌入进来。
黄辰瞥见一具变得残破不堪的尸体,微微怔住,此人他很熟ງ悉,是他最忠实的听众,每次他讲故事,此人总会默默出现在他的周围,是一个相当沉默寡言的人。一次饭后闲暇,黄辰看到他独自趴在船舷,面向西方,潸然泪下,那个ฐ方向,是浙江、是大陆、是他的家乡。那ว一刻๑,他心里一定在想着亲人吧?可惜,他永远没有机会见到เ他们了。
三rì匆匆而过,一切如常,这种平静的rì子看似会持续很久,可转瞬间就被无情打破。胡二老从一艘渔船那里得知,西北数十里外另一艘受他们保护的渔船为争夺渔利ำ,和其他渔船打起来了,双方皆打出真火,动用火炮互相轰击,战况之激烈不下于海盗之间的大战。
黄辰蹙起眉毛,对方的话让他心里感到不舒服。胡寅见他不作回应,知他不想谈,认准他是一个雏儿,把话题转到市中哪家姑娘最漂亮、哪家土婊最可人,随后似觉不过瘾,更是直白说到男ç女欢好,讲得有声有sè,活灵活现,连别桌食客都忍不住侧耳倾听。
黄辰皱起眉头,哑妹说不了话,道不出原因,他只能自己揣测一些因由而后再问哑妹,说道:“你是否误食了什么เ东西?或受到惊吓所致?”哑妹猛然抬起头,她没想到黄辰会猜中原因,急切地伸出两根手指,表示是后一点,受到惊吓才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赵弘毅不疑有他,点点头,向他解释道:“《练兵实纪》是戚少保戚大帅所著之ใ书,数十年来谈兵者皆遵用,莫有例外。”
黄辰本想劝王永身上有伤,少饮为ฦ妙,发觉他神情落寞倒也不好再张口说什么。他低头瞅了瞅碗中满满的琥珀sè黄酒,不下小半斤,他今生不会喝酒,前世倒能ม喝七八**啤酒,酒量是不算低,可也得分跟谁比,和王永相比他肯定大大不如。
王永一脸喜sè道:“今rì身上血没白流,二爷瞧中我了,让我rì后跟着他。”
为了能ม够领先其他人一步抢到丰厚战利品,胡方陆续有人不顾凶险跳入舱内,在漆黑的环境下与对手展开贴身肉搏,一时间鲜血四溅,肢首乱飞,每向前一步都会付出惊人的代价。船内狭窄,无回旋余地,拼的就是谁更凶、更狠,更有毅力,大班老一方海盗不堪折磨,率先崩溃,竞相掉头逃往船舱深处。各个舱口、要道相继落入胡方แ手中,越来越多的人杀进舱来,可以说大局十分已定七八。
黄辰手里牢牢握紧木棍枪,心头不由升起一个疑问,到了这个时候赵弘毅为ฦ何还能ม表现得如此镇定?众人不是向来言辞凿凿的说他“怯于战斗,畏敌如虎”么?
赵弘毅怕他继续如此妄为ฦ终有一rì会踢到铁ກ板,害了自己,劝说他不要意气用事,遇事能忍则忍,忍不住则躲开,总之尽量避免与同伙发生冲突。
赵弘毅带着黄辰走遍各舱各角落,最后转回舱面,期间陆续又有一些人登上船来,黄辰推测人数超过百人,实际准确数字是一百三十七人。海盗们大致划分两ä个部分,其一是黄辰、赵弘毅这样身无寸铁ກ者,负责行船,其二则是携带兵刃火器者,负责打仗。当然这个ฐ划分并非绝对,行船之人也要参加战斗,打仗之ใ人亦需帮忙升帆等,只是各自侧重不同。
赵弘毅点头道:“对。头小而体肥,船身长直,帆高橹长,属于典型的鸟船风格。这是一只正常型号的鸟船,长七丈五尺,阔一丈七尺,吃水五六尺,载重六百石。”随后赵弘毅告诉他,曾经倭寇袭扰大明沿海ร,船皆小巧轻便,来去如风,大明水军战船高大如楼,起止迟重,追之不及,后来改用小舟逐敌。而在频繁的对抗中,为了取得海上优势双方又不约而同把船改大,鸟船就是那个时期发生变异的怪胎。
杨东及手下灰溜溜的走了,大耳少年转对二人道:“你们知晓我是谁么?”
黄辰想来她还有一些亲人,却非至亲,说道:“你想回家吗?如果你想,我可以想办法……”他不及把话说完,就见哑妹一个劲摇头,急得快要哭出来。
“你不吃也别ี站着,又不是没有椅子,坐。”黄辰一边说,一边用木勺喝粥,只觉平淡无味,又问道:“家里有糖吗?”
时间如水,匆匆流逝,转眼间夕阳与皓月交替,吊丧者纷纷离开,屋内只剩下母子二人,黄母张氏仍在不停哭泣,毫无止歇之ใ意。看着她,黄辰莫名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心中ณ一痛,怕她哭坏了身子,抬起衣袖为她细心的擦去两颊的泪水。
“皆大欢喜你老母!”那人心中大为不忿,但却不敢同黄辰撕破脸皮,正踌躇着,后方郑权传来撤退的指令,另一边到了关键时刻,只要再加一把劲就可瓦解敌人的抵抗。
黄辰扬扬眉毛,仿佛在说:看吧,你们郑头领和我想法一样。黄辰并未天真的认为ฦ郑权就此罢手,后者不过是暂时退让,事后定会同他秋后算账。果然谈判那人立刻๑领着二十几人退出渔船,留แ下十人,名义上看管俘虏,实则监视黄辰。
人多的时候黄辰不惧,现在人少更不会怕了,旁้若无人的指使手下、俘虏砍断右舷的绳索ิ,升起篷帆,准备起航。那十名海盗面面相视,刚yù有所行动,黄辰淡淡说道:“你们想与我开战?”
“……”海盗们闻言面如土sè,暗暗吞咽口水。黄辰绝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头目说杀便杀了,他会介意再杀十个小角sè么?想明白这一点,众人全都安分下来。
黄辰满意地点点头,识时务者为ฦ俊杰,他不是屠夫,能不杀最好不杀。黄辰所在渔船处于海盗船左ุ侧,而另一艘渔船则在海盗船之后,他立于船首,双方แ冲突一览无遗,尽收眼底。
郑权颇为狡猾,得到兵力支援却隐而不发,瞅准机会突然出手,一举击溃渔兵,成功杀上渔船。郑权迈上敌舟前回头看了黄辰一眼,发现篷帆高升,船首转向,浓浓杀意再难抑制,几yù透目而出。
黄辰摊开双手,这既ຂ是一种挑衅,同时也表示他随时恭候。
郑权冷冷一哼,心骂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杂种!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旋即视线转回渔舟,手下儿郎不断向前发动冲锋,渔兵纷纷溃散,争相逃命,大局似定,郑权更显志得意满,大步流星登上敌船,督促众人以最快速度扫清残敌,解决战斗。
渔船渔长带着余众聚集舵楼困兽犹斗,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瓮中之鳖时,他蓦然长啸一声,大喝道:“阮大,还等什么?给我杀!”
众海盗初时不明所以,不过很快他们便明白了,船舷两侧舱口接连飞出火砖、火罐,海ร盗猬集甲板,躲避不及,顿ู时被烧死烧伤十数人。紧ู接着舱口涌ไ出二三十号人马,冲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青年,其身量不高但颇为健壮,容貌刚毅硬朗,双目锐利似鹰。此子便是渔长口中阮大,他一手执藤牌,一手握腰刀,撞进人群刀斩牌砸,率一众渔兵杀得海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郑权面上一阵青一阵白,任谁从猎人沦为猎物都不会有好脸sè。
阮大虽有藤牌护身,可他只攻不守,短短时间内身上便添了三四道伤口,阮大不以为意,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数步之遥的郑权。
“杀!”郑权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暴喝挥刀迎上阮大。
腰刀长仅三尺出头,一二斤重,既短且轻,骑兵使用倒是无妨,但步战历来提倡配合团牌用。郑权单刀对上阮大刀牌,即便武艺相当亦难匹敌,更何况阮大武艺高出他不止一筹,结果可想而知。郑权仅仅交锋一两个会合就丢了脑袋,周围众多手下甚至来不及救援。
阮大捡起郑权首级高高举过头顶,大声吼道:“贼首已死,谁yù再战?”
与此同时,黄辰驾船南下,与渔舟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