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说话了：“你——呜呜”
江正立颤颤禁禁的从另条路口走来，四面搜寻，见了洪任良大叫道：“大哥，大嫂被抓了，你快回去想想法子。”洪任良谢了众人翻自回家去，心里是种怪怪的滋味。
二人说说笑笑把这顿饭吃了半日，待阿芬把切收拾妥当已是暮色时分，外面的路灯都亮了。陈晓飞提了书包要走，阿芬笑道：“吃了就走不羞呀？”陈晓飞道：“那我今晚就赖在这里不走了。”阿芬道：“正好我也闷，你陪我聊天。”陈晓飞复在沙发上坐下，两人四目盯着，自顾发笑。过了会，阿芬说屋里太热，陈晓飞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说：“不如夜爬西山，那山上凉风清爽定很惬意。”不想随口提，阿芬拍手要去，陈晓飞便说：“去就去，我舍命陪淑女，正好我今日带了葫芦丝来，本是要吹给你听的，我就到เ山上去吹，还没找过那种感觉呢。只是缺了耳朵少了腿时你跟天灵说不关我的事就行了。”阿芬拍手叫好，才不在乎缺耳朵少腿哩，进里屋去换了条黑色长裤，拿了手电筒出来，陈晓飞看了笑道：“山上荆棘那么多，你也不穿件长袖衣服呀？呆会你那ว柔嫩肌肤被荆棘划破了，乖๔乖不得了，天灵找我拼命呀。”
少天灵抬头看了眼苍天，此生的最后时光，所有亲人朋友都浮现在脑แ海中ณ。苍老的父母，可爱的妹妹，幽默的陈晓飞，重情的陈晓友，陈兵，还有王军，讲义气的曹无俊，还有那ว已不属于自己้的阿芬然而这些人都闪而过，真正所要面对的只是敌人，是死亡，那ว刀和棍如条条毒蛇吐着青光，直劈了过来，明天，这个城市中或许会多具街头的孤魂野鬼。
陈晓飞扯着身旁少天灵的衣角说：“愚昧！”
众人都不明白陈晓飞话中的含义แ，个说：“还未喝酒已说昏话了，加多少？”这叫喂饱，酒不限注，愿加多少加多少，陈晓飞加了碗，大叫：“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门前是与非。发牌。”结果牌的点数超过了最大点限，他便输了碗，仰头就喝，气也未换，获喝彩声声。那人再发牌来，问：“加多少？”陈晓飞道：“哪里倒，哪里爬。两碗。”酒司令照办了，他看牌面，是花五，又有输的可能，咬牙再要张，得花六，刚ธ好川牌，他扔下牌大叫：“我又喝了，他娘的——伤心五，断肠六，真是说得好。”说着咕咚两气把两碗酒喝光。众人都赞他酒量了得，他却在不多的时间里喝得酩酊大醉了。顿时无数酒分子在他肠胃里翻滚着，摩擦出许多热，排山倒海的聚集在喉头处。喉头火辣辣的，头昏呼呼的，身子软绵绵的。下子力不从心，舌头也不再经由á他管理，胡言乱语起来。他好比假和尚自夸看破红尘而从此不近女色，且大骂女人是毒蛇毒猪毒狗等等，恨不能在所有动物的名称前加上个毒字当作女人的名字，这令众人大笑，却使杨艳和杨四飞的女友不满。
陈玲也醒了，拉亮了电灯，起了床，出房来，又打开了大门，问道：“有什么事呀，陈兵？”陈兵进屋来道：“二姨，是阿敏，阿敏，今晚要生了，我请三奶奶去帮帮忙。”陈玲咧嘴笑：“哎哟，这是天大的好事呢！”忙去叫醒了老太太，老太太在床上听了后轱辘滚，穿了几件衣服着鞋出来，灯光下满脸的皱纹舒展着，张开嘴呵呵的笑，露出只剩了五六瓣的黄牙，嘿然道：“阿兵，那ว咱们快走。”陈兵感激道：“好，那麻烦您了，三奶奶——”说着先出屋来，却怔在那ว里了。他刚才发急摸黑而来，现在多了老太太不可再摸黑而去了，况且天上下着小雨。正焦急着，陈玲却十分地善解人意，找出了雨伞和手电筒交给老太太，又取笑他道：“嗳，阿兵，要当爹了，心急吧？”
自有了陈玲的前车之鉴，人们议论童韦凤也不大敢如先前般肆无忌惮了，在他们质朴的心里，觉得童韦凤虽然贪了，但那是她有能力而从上面申ã请到的，她好歹为ฦ黄缪村寨作贡献了。陈玲更是嘴乖，把愤恨憋在心里，晚上去张明英家聊天室不断地咒骂童韦凤以发泄不满，并以连数出童韦凤许多条罪状。坐在旁边的陈晓飞听了之后，心便平静不下去了，这天晚上辗转反侧，到了半夜还未睡着，索性起床来拉亮电灯，用毛笔在张白纸上写起了，所写内容为：
在班上，老师下令自由复习，于是成绩优异者进入紧张的复习阶段，成绩差却如陈晓飞样未完全对学习麻木者也学着专心的样来，无奈力不从心，心不从书，人虽在教室里，心跑到窗外吹凉风去了。还有类是看破红尘如杨四飞者，把教室当作了武台，同桌间拳来脚๐往，手臂将桌子碰得空空作响。对这些现象许多老师是不管的。
少天灵又笑得忍不住了，姑娘却在明白了陈晓飞的意思后红了脸。
陈晓飞在城里与少天灵过得开开心心，以前很少进城，这次竟得和好兄弟在城里长住，他怎能不兴奋激动呢。两人每日除了上课时间，几乎形影不离，也无话不说，而谈论女人时尤为激烈。
陈老太道：“唉，这孩子，依然还是调皮，说来倒是他家的祖坟埋得好，要不然，十几刀呢，怎么会还有这个人？”
即将永别，我还能说什么เ，只是在奔赴死亡的同时我还有几桩未了的心愿，便是我的父母和妹妹，以及我的阿芬没有人照顾；也有我的朋友你，其实你还没有找到เ你自己的路。我不知道明日的永别会带给你们怎样的伤害，但这已经成了事实，我们都无法改变，所以只能顺ิ从了这命运的安排。这也许不是你的为人风格，你的为人风格是要反抗，你说的话叫做结束的哨声没响，比赛就还在进行着，我们料é不定前面会出现什么，所以我们不应该放弃。我也知道人生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所以我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在黑暗的角落里抱着细微的希望。但我还是放弃了，因为现在我明白了，我什么希望也没有——明天，就是我的希望彻底消เ失的时候。
我知道，死者去了，留在世上的只是半杯尘土，也许不用多少时间，这个亡灵就如飘向蓝天的青烟，连点痕迹都不留下。死去的人如烟似梦，烟消云散了，生着的人却要为他付出太多的伤心，这并不值得。所以，我希望你们忘记我。
对于曾经所做的切，我感到后悔，如果真的要我留下什么เ，我希望我可以留给还活着的人们个深深了领ๆ悟，我希望人们在这领悟里不再做错事，我希望人们把自己的路越走越平坦，而不是越走越弯曲。我希望我是个鲜活的例子，个让人警醒的例子。这个例子就是曾经我的所作所为，也许你有点点了解我，但是并不全面，那么我现在在这逐渐临近死亡的时间里，简单地跟你聊聊。我还清楚的可以回忆我的这短短的生，在奔赴死亡的时候，我回忆着曾经我们拥有的点滴的岁月，那样地让人沉醉；我又回忆起我进城来以后的生活，那样地让我痛悔，但是我常常问老天，这切真的只是我个人的错吗？这个ฐ问号我将带到另个世界里，但在这人世间我却可以回答它。不是的，真的不是！
我的兄弟，你知道我刚进城来的时候，心中ณ也曾拥有过憧憬拥有过梦想吗？你知道我面对花花世界ศ，也曾有过坚定的决心吗？可是所有的切，都在我朝着歧路上跨出第步的时候，由个梦幻般的水晶球变成破碎的肥皂泡沫了。我有些不甘心，因为ฦ是别人导致我走了这步。当我满怀信心的时候，帮混帐来向我收保护费，我在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屈服了他们的滛威，而我在这种环境的氛围里，也逐渐地改变，终于有天，我不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而是学着别的混帐东西，去向别的惴惴不安的人们收取保护费了。那时侯我没有想过后果，我也没有想过我的人生道路，更别说去想那ว生命的轨迹，那些都是高深的问题，那些哲理都不是我这肤浅无知的人可以去深究的。当我步步走向堕落，事实上我就是这样过下了这几年的生活。今天看来，那个ฐ时候我已经在为自己挖掘坟墓——这些就是我的错，如果说我的犯罪是受到别ี人的引诱，那ว么我是否可以怨怪这苍天和命运，但是此刻我却突然开始拷问自己的灵魂，我人生之路，是我在走，还是别人在走？于是我明白了，我只能怪我自己。
这些，作为你们活着的人警醒的药剂吧！
我的人生，它太短暂，以至于可以忽略。我突然发觉生命太脆弱，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所以我且离去，无论我带给了你们多么深的伤痕，我祈祷你们可以尽快的抚平它。从我的阴影里走出来，外面还是片湛蓝ณ的天空，外面还有碧绿的草坪，外面还有清凉的湖水，外面也还有透亮的水晶梦。
也许另个世界是我的归宿，所以我已๐经怀着很平静的心去等待，等待那将到来的洗礼，用正义的枪声给我的罪恶的灵魂次大的洗礼，这该是我所应该承受的，无论曾经我做了多少错事，都将在这次洗礼ึ中净化了。
我的兄弟，永别ี了，请为我吹奏曲葫芦丝。
我的路将在你的眼睛里展现，但不要在你的脚๐下铺开，在死亡发生的那瞬间，希望将伴随着你的呼吸而萌生
答应我，帮我照ั顾我的亲人，也帮我照ั顾我的阿芬，照顾ุ她生世！
天灵
陈晓飞看罢，心中ณ不知道起了些什么思绪。少天灵留给他的是个永恒的痛，少天灵为他创造的是条永远抹擦不去的伤痕，而少天灵留แ给他的未来，却是个令人费解的迷。陈晓飞遍遍地思索ิ着信里的最后句话。他的确愿意照顾ุ阿芬，这心愿在少天灵还没死的时候就已经萌发了，到เ如今点未曾改变，而且更加浓烈。
那日陈晓飞很想同少洪能夫妇同护送少天灵的骨灰回家，然后送他去另个世界，为他掩盖撮黄土。然而他仿佛生活在写好的剧ຕ本里，剧情怎样安排他就得怎样做。就像那日在刑场上他未能与少天灵做最后的泪别，他也无力分身护送少天灵的骨灰回家。阿芬的状态委实是最令人担心的，无论谁劝解她都是以泪作答，只有陈晓飞偶尔的句话能博得她个浅浅的笑。大家都要陈晓飞留下来安慰她，照顾她，陈晓飞留下了，这或许也是少天灵所需要的。
陈晓飞强行压抑心中ณ的悲伤，使出浑身解数，逐渐的驱散了阿芬头顶的阴云。这使他高兴，阿芬振作起来，他也能振作起来。阿芬的父母来过了，没半分怨怪何忠付与林凤兰的意思，只是为女儿的命运流泪，为少天灵的结局叹息。他们本要叫回阿芬去，但现在阿芬把陈晓飞当作了唯的依靠，离开了陈晓飞她将不知道何去何从，所以阿芬不想回家，她想与陈晓飞呆在起。
何忠付与林凤兰也把陈晓飞当亲人看待，仿佛家人般。
夜更深了些，何忠付还无心重新า摆摊，所以屋里屋外冷冷清清。陈晓飞收好了信，突然阿芬从房间里走出来，说：“去爬西山，怎样？”陈晓飞怔，想了想，说道：“好啊！”便与何忠付和林凤兰说了声，二人也不管他们，他们便要出屋来，有前车之ใ鉴，陈晓飞说带上把伞，阿芬说正希望有场雨来淋回，还带什么呢，便拉着陈晓飞并肩出来，临ภ走时陈晓飞又回屋去，带上了他心爱的葫芦丝。
站在山顶，旧景重温。看着城市里的万家灯火，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惆怅，城市里嘈杂的声音随着夜风吹来，扰乱ກ了人的心绪。
葫芦丝的声音传出来了，绕着山梁，合着夜风，阵阵的飘荡，像颗没有着落的心，摇摆不定。阿芬坐着静静的听，静静的想。吹凑者泪长流，宛如天的雨；听者心滴血，像是不止的泉——因为葫芦丝传达的是悲伤的信号。陈晓飞吹着，曲终了，曲又起，他的心在颤抖，恰如敲响的鼓膜，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吹葫芦丝，而是在述说个凄惨的故事。曾经，他的葫芦丝具有超凡的召唤力，能把好兄弟们聚拢来，但现在，那只是个ฐ供人回味的童话故事了。
阿芬听着，她也不是在听葫芦丝的声音，而是在倾听陈晓飞述说的童话故事。那故事里本来有的是希望，然而调子转，所有的欢乐่开始显现出凄然的美，切希望变成绝望。她觉得要昏厥了，但倒下去之前要找到个ฐ依靠，所以伏着陈晓飞的肩。她静静的睡着了——但真的能静静的睡去吗，她的心中在不停的思虑着，思虑着陈晓飞的葫芦丝何时停下，陈晓飞诉说的故事何时终止。
夜还是安详的，宁静的，城里的灯光渐渐暗下去了，陈晓飞说：“我们下山吧。”阿芬坐着没动，玩弄手中那根荆棘条，她说：“我不想下去，我想呆在这山上让夜风吹，如果苍天作美，那ว么再下场大雨来把我淋死在这山顶我会更开心。”
“你不要胡思乱想，天灵虽然离我们而去了，但他的心永远陪伴着我们，我们要更好的活下去你是个坚强的女孩”
“大家都是泄气了的皮球，你也不要为我打气，我并不坚强，反而很软弱，你相信吗？”
“我不知道，只是我想要你坚强，把过去的忘却掉然后好好的生活。”
“好好的生活，容易么เ？我真的很想哭，我想用眼泪为他送行。我想死，想与他同行。”
阿芬的辛酸让陈晓飞也辛酸，他听了这句话后多少有些失望，他想问难道你的眼里只有他么，难道你点也不在乎ๆ我么。但是没问，也不敢问，犹豫了会他说：“想哭你就好好的哭场吧，只要可以让你好受些，我想告诉你，想自杀的人便是不敢面对现实，这不仅是种软弱，而更是种懦弱。”
“我不懦弱！”
陈晓飞冷笑道：“这只由你做的事来决定。”
阿芬沉默了。
从西山回来，陈晓飞躺在床上，虽然是深秋了，却还有尖嘴蚊飞到他脸上来寻求生存，他先任由它们吮吸，最后才巴掌打去，满以为蚊虫们要付出代价，不料它们非常精灵，早呜的声飞进黑夜中去了。他反而自己้挨了巴掌。屋里阵让人窒息的闷热，陈晓飞想到屋外去吹风又怕打扰的别人，就这样躺着，回想起童年时候的许多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乍然响了个ฐ货车的喇叭声，天崩地裂般，吓得他的心狂跳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เ，噌ຒ的立起身来，穿了鞋，跑进阿芬的房间，拉亮电灯。只见阿芬满脸大汗，赤足坐在床沿，喃喃的说：“枪响了——”陈晓飞安慰她说这是汽车的喇叭声，但阿芬还说：“枪响了，你给我把刀，让我随天灵去——”说完挣扎着要起身，陈晓飞见她的苍白的脸色也被吓坏了，说道：“阿芬，切都过去了。”阿芬还是目光呆呆的，但她突然直辣辣地盯住陈晓飞，叫道：“你这混蛋，你杀了他，你也杀了我吧。”说着双手在陈晓飞身上脸上乱抓。
陈晓飞哭道“阿芬，没事，你别吓我，没事，你快醒过来。”面说，面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阿芬咯咯的笑道：“他在叫我，我要去了。”又使劲的挣扎，陈晓飞把将她搂到เ怀里说：“阿芬，你在做梦，没事的，过了明天切都会好的。”
这时阿芬才清醒过来，见自己被他紧紧搂住，伸手猛地推，陈晓飞竟被推倒在地板上了。她见状便很自责，忙赤足跳下床来说：“我不是有意的，你没事吗？”陈晓飞听了这话高兴万分，喜道：“原来你没有疯，原来你没有疯”阿芬说你才疯呢，人家好好的，陈晓飞赔笑说：“我误解了，我们的好阿芬怎么会疯呢，怎么能疯呢，你疯了我怎么办呢。”
何忠付与林凤兰站在门外，摇了摇头，回到เ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屋外，秋风扫落叶，哗哗的声音响过不停。
又过了段时间，陈晓飞见阿芬的心情逐渐好转了，才决定回家。虽说不久便下来看她，二人仍是依依惜别ี。又去向何忠付和林凤兰辞行。
陈晓飞回家来，在家里还未呆上十分钟就去看望少洪能夫妇，又逗少天英开心。他虽然乐呵呵的安慰别人，心里却强忍住巨大的悲哀，他问了少天灵的坟址，跌跌撞撞的来到เ少天灵坟前痛哭了回，又跌跌撞撞的回来。
转眼天就黑了，张明英背了喷雾器回来，陈晓飞埋怨她不早些回来，说她这样会累坏了身子。张明英说：“你不知道，那里打了就只剩点点了，明日再跑趟不合算，所以就喷完了再回来。哦，你们还没有吃饭？”陈晓飞道：“等你呢，明日我和你去喷。”陈晓花摆好了饭菜。张明英洗了手了，三娘母吃了饭，张明英问他考试情况，说假期都过了两月了，你们怕是又要开学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成绩呢。他不敢说出真相来。张明英又说：“没几日你们又要开学了，因小天灵的事你是荒废了个假期，待开学后得快点把它补回来，你也得多学学小生。你表叔娘说了，人家的成绩是拔尖儿的。”陈晓飞故意岔开话题道：“妈咱们村的田里怎么都种了玉米了，上回回来看见我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时间问你。”
张明英道：“你不知道哩，这都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咱们的那渠倒了。”陈晓飞颇็为奇怪道：“倒了——去年，那渠道不是全部重修了回吗？怎么就倒了？”张明英冷笑道：“虽然重修，却修得还不如从前的那条好，所以就倒了。”陈晓飞更奇怪道：“哪儿倒就从哪儿垒砌起来不就行了吗？”张明英道：“有你想的这般简单，那全村的人也不会拿田à去种玉米了，那渠不是两处倒，而是到处倒，唉，说七说八，都是别人把钱装进腰包的原故哟。”
陈晓飞冷哼道：“又是童韦凤？”张明英道：“还有江正立呀”突然想起“高人”的事，忙道：“哎哟，我说你可别ี把这话拿到外面去谈论，这逗人恨哩，你不知道，上回大院坝里贴了张骂童韦凤的纸，他们也怀疑到เ你和天灵的头上来了呢。”陈晓飞听了，笑道：“她怀疑就让她怀疑ທ去，怕她做什么，若有机会我还想写了骂她呢。”张明英责怪道：“你说什么เ话，上回真的是你写的吗？我可告诉你，你不要去招惹人家，你们小孩子与大人瞎搅和什么เ，既是我们，说话也要注意哩。”陈晓飞怕母亲担心，忙分辨说他没写，张明英便松了口气道：“没写就好，你不知道，童韦凤被小车抓去了都能大摇大摆的出来，我们还怎么敢惹她，你若得罪了她，即使去了学校妈也担心呢，她当面倒不敢，就怕她背地里叫人整你。”
陈晓飞好笑道：“看你又说了些什么，难道她还请得起杀手杀我不成，我人高马大的，不说两个，个总还胜得了吧？”张明英瞪眼道：“你看，你看，又不依教了是不是。”陈晓飞忙说：“好好好，我听你的，绝不惹童韦哦，童大娘。”说得陈晓花也笑了起来，插嘴道：“我哥这次回来可是乖๔了许多哟，以前你说什么他反对什么的，现在却这么听话。”陈晓飞接口道：“我有史以来就是这么乖嘛，到เ是你这小调皮，有没有惹妈妈不高兴？”陈晓花道：“我才没有。”陈晓飞问：“是真的吧，妈？”张明英道：“才不真呢，你的妹妹可是调皮透顶的。”陈晓飞取笑回，陈晓花受了委屈，笑道：“你别高兴，妈这是重男轻女”张明英听了，笑骂道：“这小蹄子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碗水没有平着端的，你哥有吃你没吃？你哥有穿你没穿？吓，打小来你和你姐姐都是吃蛋花长大的，你哥却大约连蛋花是什么เ味儿也不知道哩。你倒在这里发恼马蚤了，你若不服，把我的蛋花还我，我全给你哥吃去。”陈晓花道：“哥你听妈这话，我比你还享福呢，妈其实适合去演讲，你说对不对？”陈晓飞道：“不是去演讲，是适合去骂街。”还未说完，三娘母都笑了。
突然门外人问道：“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呀？”陈晓飞忙起身开门，见是李云惠，请进屋来坐了，陈晓花把刚才的话说了遍，李云惠也笑道：“你妈不适合演讲，的确适合去骂街——泼妇骂街！”说得众人又笑，张明英就又问了些张小生的学习情况，然后对陈晓飞说道：“你都听见了，你的表弟是怎么专心的你就得学学他。”李云惠为儿子谦虚番，说起别的话题来，道：“我说童韦凤的那事情好象到是真的了。”
张明英立即肃然起敬来，问道：“你都打听清楚了？”李云惠道：“就她会法术那事，听说算得比谁都准，还有人上她家向她求男孩呢，说是向她的神求了以后，准能生得男孩了，只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张明英道：“怎么เ神呀，那要这么看来，她真懂些门道了，只不知她是怎样帮人算的？”李云惠道：“这倒不知道，要知道我也去算了。”
陈晓飞问道：“表叔娘，你们说什么呀，什么算不算，猜不猜的，又是什么迷信事儿呀？”李云惠笑道：“你不知道呀？童韦凤自从被抓以后就扬言她有法术，先大家是不信的，但逐渐的人们就相信了，因为ฦ已经有人请童韦凤办过事了，说是十分的准，于是就有遇了困难而不能解决的人们去找她。出来的说法也是很准。”陈晓飞对这村长摇身变而成为神婆的事很觉得可笑，说道：“你们又把这种事信以为ฦ真了，这世上竟有那什么高人那什么法术，国家还不乱ກ套呀，你们却会相信！就比如点，假如她都能帮别人生男孩了，那以后男ç孩子哪里去找媳妇，没了媳妇，这个ฐ世界不是要被毁灭吗？”张明英道：“你别乱ກ说，我知道你不信，从小到大你信过什么了，但你不信你也不要说出来，自己้闷着。”
陈晓飞道：“我说的是实话呀，你们若真的相信那些关神婆那么เ灵的话，为什么以前你给我看了那么เ多回鸡蛋，都说我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哪料今日我的成绩竟是如此差。”张明英忙呵斥他道：“神家的话自然是真的，咱们的老祖宗再有点德行，你不就能考上个好的大学，当上个大官吗。”陈晓飞想为什么如今农民们总是希望把自己的子女培养为个大官，为什么เ他们的心里对当官的愿望是这样的强烈，他想明白了，那是现实让他们有了这样的心思，现实中当官的人是多么的风光，大官们有了权势壮胆的时候又是多么的呼风唤雨，应酬帷幄，这样的风光是农民们不敢想的。他们生活在别ี人的压迫下，便感觉到เ了自己这代的悲哀所在，他们要把希望赋予下代，所以他们要把下代培养为个也呼风唤雨，也应酬帷幄的大官，这样就可以“人成仙，鸡犬升天”，把他们和他们的亲人都带入个ฐ好的生活圈子。
陈晓飞又想，为什么人们总是相信神，这不只是农民们才做的事，那些达官贵人，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信起神来比农民们有过之ใ而无不及，这是为ฦ什么呢？陈晓飞似乎也明白了。首先，关神婆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总有那么两件两ä句会吻合了求神者的心愿，求神者们就会宣扬着神婆的神通广大，但那些没有说准的呢，人们又是如何去解释它了。他们为ฦ了不亵渎神灵，为了不歪曲自己้所崇敬的神灵，他们不愿意在关神婆没有算准的地方发泄不满，对于已经请关神婆做过的事，真也罢，不真也罢，信神者们都会自己为不准的地方แ找个借口，方แ能满足了他们的心灵里面的安慰。要找这样的个借口是很容易的，他们只要尽量的为虚幻的神灵掩饰，就定会找出这样个借口来，他们从身边所发生的事里面件件的找，总会有那么件与那ว关神婆说的稍稍吻合，找到吻合的他们就笑了，因为他们又次知道，他们所敬仰的神存在。人们解释关神婆不准的地方แ就像有时候我们看天边的晚霞沉思时，觉得某朵云彩形如某样动物，越看越像，最终跟那动物几乎没了分别，而事实上那云彩其实什么也不像，它只是朵西天的晚霞，被我们第感官蒙骗。其次，在生活中，有的人在追求物质的富足，有的人在追求精神的充裕，而有的人在追求这二者的和谐，前种人我们称为现实者，第二种人我们称为发疯者，第三种人我们称为大智慧的先驱，但生活中第三种人太少，少得有时候让人觉得是不是要把他们忽略去。
现实者因为过度的追求物质，使精神领域像个高速旋转的黑洞，外面看着是充实的，中心却是那么的空虚。而且因为ฦ追求物质的不得志，他们会在物质的贫乏็和精神的空虚里，为自己寻找点可以安慰的东西，这样，流传几千年的虚幻的神为他们所青睐。他们在崇敬神灵的时候，心中可以感到偶尔的充实和得到短暂的安慰，把希望赋予神灵的同时，他们也看到了依稀的希望。但得志的现实者呢，他们虽然物质富足了，追求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但他们为了达到这了目的的时候，是多么เ的不择手段，他们取得物质的方式是多么เ的龌龊，因此想到因果报应，且在这因果报应中感到恐慌——为那不光彩的过去。于是他们也须ี要在精神上得到安慰，便不断的向神灵祈่祷，以为这样的方式可以减轻自己的罪孽，至少减轻他们心理上的恐慌。所以他们信神思想比农民们朴素的信神思想来得更迫切，农民们为追求，他们为赎罪。陈晓飞反对张明英信神时张明英曾说过，你说我们愚昧，那ว我问你，为什么那些到庙子里烧香求佛的好多都是大官，还开着小车去？我们是没文化，人家是有文化的人，不是也信。陈晓飞曾经对这个反问回答不出什么来，但现在，他想他能够回答了，那些大官不就是去赎罪，寻求良心上的点安慰吗？古代历史中这种类型的人物并不少见。
发疯者因为味的追求精神的升华，而忘记了物质对于灵魂升华的重要，导致精神与物质的背离。我们说，物质是重要的，他让我们的生命得以延续；精神也是重要的，他让我们的灵魂得以飞升。但现实者与发疯者都没能领ๆ悟到这中ณ间的真谛，所以他们最终的结局都只会是流落入个虚无缥缈的空虚黑洞里。在某天，发疯者因为没有物质的保养而不再能存活下去，他们就成了真正的发疯者，他们本来是追求精神的，但精神上感到了使他们恐惧的空虚；他们本来是不追求物质的，但物质的严重贫乏使他们对物质却产生了追求狂欲，因为ฦ他们已经发疯。这时，他们的心自然而然的转向虚无的神
而以上的切，都与信仰无关。
陈晓飞敬仰大智慧的先驱，这也许是他向往的种生活境界，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达到那样具有肉感真实的生活境界。他生活在个大自然里，这个ฐ生物圈里的每个环境的改变都会影响到他的生活，每个生物链条的断裂都会导致他生活的畸形化。自然是个需要和谐发展的大命，人和千千万万的生物只是在这大命里活动的小命，人们是自私的，往往为了小命的前进而破坏着大命的协调，使这大命逐渐的走向畸形，走向灭亡的边沿。现代的文明覆盖了自然的灵秀，尘飞的黄沙和发着异味的云满布了湛蓝的天空。物种在灭绝，环境朝着恶劣方向速解，这可是暗示了有天人会像这些物种，消失在这漫漫的黄沙中。陈晓飞希望这大命的和谐发展，他又觉得人的内心世界又是形同自然这大命的个小命，它也需要和谐发展，需要精神与物质的和谐发展，这正是他如今想着要追求的。
陈晓飞又反感起母亲们对神的推崇，他说：“若都如你们说的，请几个关神婆看看就能考上学校当上大官了，那ว所有的人都去求佛拜神，恐怕所有的人都要当官了。那关神婆真的可以做法事就让人的病好的话，全世界ศ的医院就不用开了。”张明英李云惠都被问得无话可说，只是心里生气，脸阴下来了，陈晓花在旁边扑哧声笑道：“刚才还夸你乖，你就别与她们唱反调，让她们高兴高兴嘛。”陈晓飞责问道：“说的什么话，你作为即将跨入二十世纪的青年，难道也相信迷信？”陈晓花道：“我是不信，但我们心里不信就是了嘛ใ，别在嘴上说出来。”陈晓飞道：“如你所说，我们倒应该睁只眼闭只眼了，你就忍心让妈她们去上当受骗，我是不行，想什么เ我就说什么，不信什么เ反对什么，你们要我不这样，除非以后你们谈论这些事或者做这些事的时候不要让我知道。”张明英李云惠听了摇头不已。
过了两日，陈晓飞到少洪能家，正陪二老说话，突的母亲与陈玲，李云惠等都进来了，她们本是要来排遣少洪能夫妇的烦忧的，但坐下来却谈论起童韦凤的法术事，都是已经信服了九分，少洪能夫妇虽然不信神，但也不好说反驳的话来令客人们不开心。陈晓飞听了很反感，又怕自己้说出什么话来让母亲不满，忙辞出来。
第二日有人来报喜说陈晓艳生了小孩，张明英喜的不及向报喜人道谢，先问是男是女，那ว人摇头说不知道。于是陈晓飞家增添了些喜色，准备着月到后要去赶白酒，即是做满月。黄缪村寨的人们也知道了这喜事，与陈晓飞家要好的，或拿鸡蛋和米，或买了婴儿衣服来相送，那些与他家不好的，若差ๆ了礼，也来送钱送物。过了几日，张明英终于从百忙里抽出了空闲去看视女儿回，才知道生了个ฐ女孩，心里的舒畅递减了许多，郁郁闷闷的回家来。她心里直想着童韦凤，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说，童韦凤就是个ฐ上界下凡的大师，说什么都准，而且还能够为ฦ人求男孩。张明英很想去找童韦凤试试，但是她不知道假如儿子知道她做这些事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童韦凤会不会跟她记仇——她自己้觉得，也颇有些时候是开罪了童韦凤的。
命该如此二十五
张小生早已去报名了，陈晓飞却还没进城，他其实还有些糊涂ิ，据世人的说法，文凭可是把开门的钥匙，也许不读书的人也真是个ฐ有能ม力的人，但个没能ม力的人有了开门的钥匙和个有能ม力的人没有开门的钥匙，这样的两个人在同个起跑线上时会发生什么เ呢？而另外个ฐ问题是，不读书后他的路朝向何方呢？这种种问题还让他思绪烦乱，所以又过了好几日，他才把自己退学的打算说出来。
张明英听后，突的惊，问道：“读得好好的，怎么就不读了？”陈晓花也对他这样发问，陈晓飞道：“我学不懂，整日混下去也只是浪ฐ费钱，不如回家来帮你干农活。我知道你们为ฦ我读书操了不少的心，我这退学便辜负了你们——”张明英道：“你原来也知道我们为你操心不少，我还以为ฦ你不知道呀。你也知道为了你的学习我们会饭也难咽，觉也难睡；也知道我们为你交的学费都是东挪西凑的。那你知不知道我在家起早贪黑是为了什么，你爸爸在城里卑躬屈膝又是为了什么？啊，我原说你的成绩为什么เ总是不好，原来你早就做了这歪打算了。你学不懂ฦ，人家小生怎么就能学懂了，人家是人你不是人？人家有脑子你没有脑子？你多去与着那不务正业的人搅和你就学得懂了！你突然与我说起不读书的话来，知道是在我们的心上扎了多大把刀吗？”
陈晓飞从未见母亲发这么大的火，愧疚道：“妈，你要原谅我，也不要难过，读书不是唯的出路，人若有本事了，无论在哪行业都会是个状元。而若没有本事，他就是端着公家的铁饭碗也只是个庸才，没有人势的话他还要被下岗。妈，我决定了，你看我这么个身材高大，魁梧结实的人，在什么地方不能挣得碗饭吃的。”张明英骂道：“我听你说这些混帐话来，我只知道你须好好学习，毕业了考个大学，好的不行，差的总还可以吧。至于找工作，你四哥不是在城里教书吗，咱们常常送些东西给他，以后也还可以请他帮忙的”陈晓飞道：“可是我学不懂，我突然对学习没有信心，做事总要有兴趣的吧，我拿着教科书就心烦，头昏眼花，便来瞌睡，你要我怎么去读啊！”张明英道：“说白了你是专心不够，那么เ多人都学得懂ฦ，单你就没兴趣了。”陈晓飞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不要总拿别人来与我相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道路，所做所想就会不同。”张明英气得不成，怒道：“我听不明白你的道理，有话你对你爸爸说去，哎呀，你长大了，我是管不了你了。”说着呜呜咽咽的哭了会，用衣角擦了眼泪，便甩袖出去了。
张明英去了李云惠家，叫张小生过来劝劝陈晓飞，于是李云惠也跟着过来，把陈晓飞着实数落通，张小生劝慰通。但陈晓飞主意已决，自有他的打算，气得张明英又骂回道：“我哪里竟会养了这样个无用的，把我的油用尽了灯却不亮，早知道会有今天的话，我这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