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今天我要陪慧慧。&ุrdquo;๙文景向后退缩着,一本正经说,“慧慧有心事要和我谈呢!&ุrdquo;吴长红愣一愣,显出很意外的样子。他把文景从上到下地剜了一眼,脖子里那硕大的喉结滚了一滚。没有言声儿,仿佛把要说的话都咽下去了。他执拗地站着不动,意思是文景不走他就不走。文景便用头顶ะ着他的后背,使劲儿推他。吴长红便少情没绪一个人去了。&ุldquo;๙没有抱怨,没有反对,”陆文景既觉得好笑又觉得不够趣味。她想他硬坚持要她一起去,她肯定不忍心违拗他的。转念又想:自爱、内敛、出以公心、以他人的利益为重,这正是长红的优点。
吴天保的随意和轻松,让慧慧更感觉压抑和沉重。好当孙子?可不是自己时时觉得低人三分!如果就个人品格和文化素า养而论,慧慧胜过他十倍、倍。可是就因为两人的母亲家庭出身不同,人家却活得洒脱自如,甚至象脱缰的野马,放荡不羁。慧慧却如同囚徒的子孙,走在替先人赎买深重罪孽的路上,时时设防、处处小心,因为在她的生活中布满了“地雷&ุrdquo;。想到เ此,种种的懊恼、悔恨便一齐来折磨着她那颗阅历不深的年轻人的心。她的心情一下象老天一样变得悲伤而阴沉。她感觉自己不过是一块被人利ำ用、或戏弄的擦桌布,丢掉她或拿起她实在无足轻重,在别ี人只是转瞬即逝的念头。她突然不想去约文景了,掉转身就往自己家走。到底去以后干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对慧慧来说,能做团支书的老师既叫她害怕,又叫她受宠若惊。怕得是自己也学识浅薄出了差ๆ错,惊得是团支书对她的器重。因此,她常常是小心翼翼,不请自到。兜里时时揣着新华字典,总是出现在赵春玲急需她的关键时刻๑。
学过语录、宣过誓后,吴长红喊一声“向左转,齐步走!&ุrdquo;๙,垦荒的队伍才踏着整齐的步伐出了村。“下定决心&ุrdquo;๙吴长红紧接着又用他那ว雄浑的男中音起了歌,大家便踏着露珠,穿过晨雾,一边唱一边向河滩挺进。
“木头人!&ุrdquo;陆文景在心里埋怨道。
看别ี人这样,陆文景便心里痒痒的。她母亲的病况一年不如一年,今年不能上场,除了挣不下工分,还不能往家里夹带,这就惨了。她便少精没神地也从高粱架上找一个ฐ野生的葵花盘,搓去盘上那ว干枯的花蕊,剥下一把葵花子来边吃边递给慧慧。
“๙我不饿。&ุrdquo;๙慧慧却摆摆头坚决不肯接受。
“我可饿坏了。”陆文景说。她的明牙利齿象田à鼠一样,几粒褐色的葵花子儿刚进朱唇,咯嘣几声,便噗噗地吐着皮,吃得飞快。
&ุldquo;瞧你象早上没吃饭似的!”慧慧便笑她这副吃相。
“咳,你不知道我娘她老人家给我们吃了些什么เ。”陆文景大约是咬了自己้的嘴,只见她把虎口卡在唇上,用大拇指和食指揉自己้的两腮。
“๙吃什么来这样不经饥?&ุrdquo;๙慧慧问。她俩一个僻静处,靠着个柴草垛坐了下来。
“哎呀,越吃越饿。”文景吮一吮小嘴儿,吐了口带血的唾液,又抠起来。慧慧警惕地看了左ุ右,见没人注意她俩,便也替她剥ຓ起了葵花仁儿。
“๙咳,搅了&ุlsquo;๙风落枣&ุrsquo;的窝头却没有一点儿甜味儿,你说是什么เ味儿?一股脑油味儿!”陆文景耸一耸自己笔挺的鼻梁,皱一皱两道秀气的浓眉,表情痛苦地说。她夸夸张张地讲述,就象在舞台上表演的丑角儿。
&ุldquo;๙脑แ油味儿?&ุrdquo;๙慧慧张了迷惘的双眼不解地问。
“咳,我娘看了瓮里的粮食剩了个ฐ底儿,怕接不上分新粮,就拆了个ฐ装扁谷的枕头。&ุrdquo;๙陆文景大约是吃了个ฐ发霉的葵花籽,“呀,呸”๙啐了一口,接着说,&ุldquo;把枕头里睡了十几年的扁谷搅上瓮里的玉茭一块磨了,啊呀呀,难吃死了!”&ุldquo;๙面包会有的,馒头会有的。”๙慧慧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想:这个ฐ文景看似聪明,其实憨得很,与吴长红谈恋爱,光谈理想谈未来,就浪漫那ว根火药子。看人家春玲与吴长方แ进展得多神秘!人不知鬼不觉就落实惠。那一对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物。有一天她去照看五保户,只见家门外的屋檐下放着个ฐ面口袋,一股新玉茭味儿。她一抬头看见任在屋内,正对那聋老婆婆问寒问暖。她原以为ฦ那玉茭面是送给这孤老奶奶的,多亏长了个心眼儿没替人家提进去。不一会儿街门吱呀一声,春玲一闪身进来了。春玲抬头望望,从玻璃窗看见屋内有外人,没跟他(她)们打招呼,提了那袋玉茭面就匆匆去了。
“我只吃了半个。你说那文德,饿狼似的,就那ว窝头还啃了三个ฐ。”文景还接着刚ธ才的话题。
“半大小子,吃煞ย老子嘛ใ。”慧慧道。“哎,文景,那ว天你和长红”慧慧突然走了话题,又觉得不该探问这些,便因为自己的失言而窘红了脸。
“噢。你是说我们怎样设计自己的未来么เ?”文景却毫无保留แ地坦然说道:“我对他说我是死活不想在农村了,受死累死也没个温饱!够了,我是够够儿了。他听说县里的针织厂最近组建文艺宣传队,可能下来物色人,到时候就推荐我去。当工人那是什么เ概念?每天只上八小时班,下班后遛马路、逛商店;按月领工资,不用折柴捣炭;到食堂领饭”๙陆文景滔滔不绝地谈着自己的未来,连剥葵花子的手也不知不觉地停顿了。她用诗朗诵一般的语调描绘着美好前景,甜美的嗓音悦耳动人。
慧慧则ท紧紧ู握住她的手,算是呼应。走出吴庄!走出吴庄!原来两对恋人对未来的设计不谋而。
她望着文景姣ฑ好的容貌,心想:她现在套着她妈穿过的肥大的旧衣服,在打谷场上干着抱高粱的营生,朴朴素า素,随随便便,还是这么英姿飒爽、受看耐看;若是进了城里,当了工厂的宣传队员,穿上时髦的服装,再仔细打扮一番,又将是怎样地大放光彩、令人震惊啊。
那长红怎么เ办呢?”๙慧慧问。
“有招工指标下来,让他也当工ื人。那个木头,现在思想还不通呢。立志要建设会义新า农村”妇女队长喊上工了。慧慧和文景便立即各就各位。第二小队的妇女们分作两ä组,上了些年岁的拿着个菜刀似的“手切”子,坐在那ว里切高粱穗儿。年轻妇女们则围着个ฐ轰轰响的“铁狮子”脱粒机,这是一个有着铁ກ架子支撑、并有皮带和转轮飞动的机器。妇女们就是不停地把高粱穗挑来、抱来,再塞入那ว铁狮的巨口,以满足它空阔的胃口。一旦供应不足,它就停止了吐纳,这怪兽就会发出一种吓人的咆哮。所以负责喂它的妇女的肌肉和神经无时不处于高度紧张中ณ。
妇女队长和慧慧就负责喂料é。陆文景紧挨着慧慧。她的任务是把别人传来的高粱穗儿送给慧慧,好让她迅速把高粱穗铺在旋๙转的滚筒上。她们都带着家做的帆布手套,穿着补了补丁的旧衣服,而且把衣领子高高竖起来,让头巾捂得很严å。因为随着轰隆隆的吼声,那怪兽好象要把体内的巨เ大能量发散出来,高粱壳子、粉尘飞沫儿不停地扑打到เ她们脸上、脖ๆ子里,弄得浑身奇痒难耐。
妇女队长说机器打场要快得多,这是会义制ๆ度的优越性。但陆文景却一点儿也不想上第一线。因为ฦ机器的鸣叫震得她空洞的胃口发生共鸣,有时想干呕。但她知道慧慧想在妇女队长面前争取第一流的表现,就只能陪着她,硬撑着。结了婚生了孩子的女人对未结婚的姑娘们总是有成见。她们认为姑娘们在青年突击队挣大工分,中午吃集体灶,是搭了&ุldquo;๙中央班子”,滋润到极点。这会子她们下放到场上,就该到最艰苦的地方,尝尝这工分怎样地难挣。
陆文景既怕人们把慧慧当成软柿子捏,又在婶子大嫂面前不肯服输,所以只能勉力维持。
那些切高粱穗子的老人就无所顾忌了。她们常常谈起昔日的情形。过去,她们习惯于用连枷打场,或者让毛驴拉了碌囤磙子碾场,她们觉得那办法虽然很慢,但收拾得更干净。而且,那ว粮食也不会被发热的机器磨损,吃起来五谷味很浓。
站在机器旁้边的人们都汗流浃背,她们根本不能ม靠谈天来获得轻松,永无休止的活儿和嗡嗡的震动声严å厉地折磨着她们,这种折磨几乎ๆ深入年轻女娃ใ的骨髓。
骤然的停电,仿佛把人们置身于万籁俱寂的旷野中ณ。瞬间的耳根儿安静后,便是欢声笑语。一个ฐ摘下绿头巾的妇女说:邻村的一个漂亮女娃儿,因为把衣襟绞在脱粒机里,她用手去拽衣襟,结果把一只手也绞掉了。这女孩还没谈对象呢!年龄大点儿的女人们便建议妇女队长说喂料工该派丑八怪、壮汉子。
说到เ这儿,人们便用飞眼儿瞥一瞥慧慧。
“只要有本事,少一只手算什么?看咱们头儿,还少半条小臂呢!&ุrdquo;๙妇女队长当即反驳,她嫌刚ธ才的话题太消เ极太悲观。
大家都知道&ุldquo;头儿”๙是指谁,全安静下来。
据说抗战刚结束那ว几年,吴长方แ跟着哥哥吴长东去南坡玩,拾到一个没有爆炸的手榴弹。兄俩不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很想知道它里面装ณ了些什么,就把它放到个墓碑的底座上,拾了块石头去砸,那哥哥刚说一声,“瞧,火星!&ุrdquo;话音没落那手榴弹就轰一声响了。哥哥被炸掉一只眼、半个耳朵;丢了一只手连同半截儿小臂。
&ุldquo;๙人家不仅当了吴庄的小红太阳,把残疾哥哥送到矿上,当了工人;还恋上了咱村的大美人呢。&ุrdquo;๙说这话的妇女在用自己的观点支持妇女队长,却被队长拽了拽衣襟。那妇女便立即把话打住了。接着她们朝慧慧和文景扫了一眼,便低声嘁嚓起来。
红鸡一窝,黑鸡一窝。她们认为突击队的铁姑娘是一条心。
&ุldquo;๙你听她们说什么!&ุrdquo;陆文景便好奇地问慧慧。在陆文景的意念里,吴庄的大美人首推好友陆慧慧。她们如果要耍弄慧慧,她就要替慧慧讨个ฐ尊严。
“管她们说什么呢。&ุrdquo;慧慧在吱唔,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其实吴长方แ和春玲的私情是慧慧最先发现的。有一次她给五保户聋老奶奶做饭,去柴草房抱柴禾时,眼前一亮,发现了一个红塑料é皮儿语录本。那语录本的扉页上就写着“๙赵春玲”的名字。她原以为是团支书去帮五保户干活儿丢失的,便装在衣袋里,准备得空儿还给春玲。可是,在折柴禾时又发现那ว柴草垛异样,原本垛得整整齐齐的高粱捆子,有些前倾,甚至有散开的半捆已滑落下来。在中间的干燥处还有个压下去的坑儿,就象有人躺卧过似的。联想到吴长方แ平日对春玲的关照ั,以及春玲在任面前的毫不收敛,慧慧便脸热心跳,知道是怎么事了。于是,她把那语录本又放了原处。后来,那语录本儿就不翼而飞了。再后来,又碰上了那袋玉茭面,更证明了她的推测。不过,关于任和春玲的一切,慧慧决定烂在肚里也不对任何人说。
“慧慧,别ี是你在脚踩两ä只船吧?”陆文景瞪了眼逼视慧慧。
“去你的!&ุrdquo;๙慧慧擂了她一拳,笑道:&ุldquo;๙吴庄的美人多着呢!陆文景首屈一指!&ุrdquo;๙慧慧说完就跑,陆文景骂着追了两步,感觉胃里空得难受,就蹲了下来按肚子。
大家的筋肉刚刚放松,那ว机器又正常运转起来了。众人赶忙各自到เ各人的岗位。她们的紧ู张,就象做“击鼓传花”๙的游戏一样。排成弯曲长龙的妇女们在敏捷地传递着一抱一抱的高粱穗儿。与“击鼓传花”不同的是她们一个个悄言默舌,甚至连掉头的功夫都没有。因为他们的负荷比那ว“花&ุrdquo;要沉重千万倍。就这样,大家一直坚持到เ吃午饭的时候。
※※※午饭后,陆文景应慧慧的邀请,来检查她刚ธ出的黑报。吴庄的最大的一块黑报就在人群最容易集中ณ的十字街,正对着常被人背靠着的井栏。慧慧总是一下打谷场就踩了高凳子,先务弄黑报。写完之后再一边检查一边吃她娘送来的午饭。因为ฦ这时各家各户都在忙饭,村巷空旷寂寥,她容易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写;即使偶尔出现笔误也不会被人发现。另外,她写完之后,刚好文景也吃过了午饭,请她来再检查一番。
陆文景一看又是篇批判ศ&ุldquo;黑修养”的文章,正标题是“共产党就是要搞阶级斗ç争”,副标题是“揭穿《修养》脱离现实的阶级斗争的反动本质”,就不耐烦不高兴了。因为昨天晚上她刚刚ธ交了篇黑报稿子,标题是&ุldquo;๙秋日抒怀”,自我感觉挺好的。当初交给慧慧时,慧慧也大加赞赏,说这期的黑报内容可焕然一新了。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文景的脾气是不能藏私,此刻她的目光虽然在黑报上,但皓齿紧咬朱唇,耸了眉,沉了脸,早现出了恼悻悻的样子。
&ุldquo;๙春玲说,先选登批判ศ文章,然后,再抒怀。”慧慧急忙解释,窘得红了脸。
&ุldquo;๙既听春玲的,何不让春玲替你检查呢!&ุrdquo;๙话到嘴边,文景又咽了去。因为慧慧内心的自卑和自惭、委屈和两难、悔恨和难堪在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上瞬息万变。又见她尚未拍打去满身的高粱粉尘,那厚厚的头发上、长长的睫毛上又落了一层粉笔灰。她泪光盈眶,颤动着干裂的双唇不知该怎样向文景陪情。陆文景又不忍心呛白好友了。她朝井栏上瞥了一眼,便督促慧慧快点吃饭去。因为慧慧的娘怕粉笔灰落在饭上,把送来的米汤罐儿和窝头摆在了井栏上。
陆文景便一目十行地浏览。文章开首第一段写道:“毛席教导我们:‘为ฦ什么要有革命党?因为世界ศ上有压迫人民的敌人存在,人民要推翻敌人的压迫,所以要有革命党。’我们共产党人不是干别ี的事情,就是要搞阶级斗争的。这是马克思义毛泽东思想的一个最根本最核心的问题。如果不搞阶级斗争,不搞无产阶级专政,共产党就可以取消。&ุrdquo;๙陆文景想:慧慧怕的就是阶级斗争,让出身是剥削阶级家庭的人摘抄这些,简直是折磨人。可是,慧慧却任劳任怨,一丝不苟,又以此为ฦ美差。因为她的愿望是想通过这种折磨,完成灵魂的救赎。彻底地脱胎换骨,让心灵得到升华,最终实现入党的愿望,好与情人赵春树孔雀双飞。想起那天在南坡摘麻麻花时,慧慧对自己的以心相见,以及自己对慧慧的许诺:我来帮你。文景又觉得该惭愧和悔恨的是自己了。慧慧屈尊奉迎春玲,别人不能理解,难道自己้也不能ม理解么?帮助慧慧不应是空话,要帮到底就要贴心贴意。同心协力哄转春玲,借助春玲的力量来实现慧慧的理想。
“有问题么?”慧慧一边吃饭一边问。
&ุldquo;๙没,没。”文景说,“横看是行,竖看也成行,这仿宋字要超过铅印的了。”๙“别ี光说好听的!”慧慧只是怀疑文景的认真程度,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她拉了陆文景站远了看。横看了没问题,又让文景竖看;竖看了没毛病,又让她斜着看。刚刚咽下饭的文景,是放下饭碗就赶来的。她伸了脖颈看半天,觉得食道和胃都在下坠,难受得很。就皱皱眉道:“哎呀,好了,好了。&ุrdquo;“斜向拼成‘๙反标&ุrsquo;๙(反动标语)也要命呢!&ุrdquo;๙慧慧扒到陆文景耳边说。
“哟,瞧瞧你二位,还有心情写黑报呢!”背后传来个颤悠悠的声音,她俩一扭头才发现是春玲。春玲上身穿的是学生蓝ณ制服,白色衬衣领子翻在外边。下身穿条蓝色灯芯绒裤ไ、白球鞋,显得特别干净利ำ落。手里拿着一封信、两张汇款单子,是从革委会方向过来的。看她的样子,不象是在脱粒机前累็了一上午,倒象是逍遥自在赶集逛了戏场子似的。
“谁的信?”慧慧一见春玲手里的信,就高度地警觉。
“๙我大哥的。”春玲少情没绪地说。“我大哥二哥都给寄来了钱,可是,不知为什么เ我二哥好久了没信。”天哪,他别是出了什么เ意外吧?
慧慧想。因为ฦ她也很长时间了没他的音信。思念就象突然刮来的旋风,把慧慧的魂魄都卷走了。
&ุldquo;你刚才说什么?”陆文景却毫不客气地逼问。她向来看不惯春玲那种一贯正确的居高临下的姿态。她想:你二哥不来信可有钱呢?拿了汇款单故意在我们面前显摆!你二哥不来信,我们就没心肠出黑报了?你打扮得油光锃亮,去革委会招风惹草,反而有理了?我们下了打谷场就出黑报,蓬头垢面,忍饥挨锇反倒受你的奚落?每到具体环节,文景就忘掉团结春玲的策略了。
“啊呀呀,好我的姐妹们!天要塌下来了。资本义险些复辟。听到เ这消息我们一家子都没吃午饭,吓懵了。我娘先是牙疼,现在发展到เ头上了。”春玲夸夸张张地兜着圈子。
“让文景去扎一扎,她会针ฤ灸!”慧慧巴巴结结地说,忙给春玲献计献策。
“资本义就要复辟了,哪儿有心肠扎针去?”文景嫌春玲故弄玄虚,白了春玲一眼道。
不料é春玲倒不脑文景,她一伸两ä臂,把慧慧和文景都揽到自己胸前,就象地下工ื作者向下线传达什么เ重要指示似的压底声儿一字一顿说:“你们俩都是共青团员,先给你们讲了也无妨,组织上相信你们。中央出了大乱子了。林彪也是睡在毛席身边的定时炸弹,暗害老人家的阴谋险些得逞。&ุrdquo;๙&ุldquo;啊?”๙陆文景和慧慧几乎ๆ同时惊叫一声。这意外的消เ息使她们年轻的热血呼地一下涌向颅腔,浑身因震惊而发胀。&ุldquo;不,不可能。”她们又不约而同摇头否定这传言。
“党员中间都传达了。上午咱公革命委员会召集全公党员听了传达。林彪阴谋未能得逞,就和他老婆叶群、狗崽子林立果驾机出逃,飞到蒙古的温都尔汗,飞机爆炸!一家子自取灭亡了。我亲自听的传达。由于垦荒期间的突出表现,组织上让我火线入党了。预备期一年,还在考验期间。”写进党章的毛席的亲密战友林彪的背叛,竟然是铁一样的事实。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把陆文景和陆慧慧惊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她们甚至把春玲入党的消息也当成耳边风了。刚才那涌ไ上颅腔的热血又哗一股下沉,全冷却到了脚๐底。一种难以名状的凉飕飕的感觉在周身飞窜,窜到เ哪儿悚到哪儿。
“๙毛席不是神。”陆文景痛苦地用双手捺了自己้的胸襟,胸口的悸动和周身的麻木,使她仿佛被什么定身法定住一般,动弹不得。“他用错了人。”她在心底呢喃自语。这消息实在太意外太突然了,让她的情感和神经难以承受。尽管在此时她还意识不到เ它震撼着亿万人的信仰和理想,但她感觉到的惊恐和慌乱ກ却是史无前例的。
慧慧则是疯子般抓了黑擦就要擦她刚刚检查过的批判文章。因为ฦ她担心林彪黑了,另一个最大的&ุldquo;๙走资派&ุrdquo;会不会红起来,&ุldquo;๙黑修养&ุrdquo;会不会红起来。这几年你红我黑,我红你黑是常事。一旦翻了案,自己就又犯了政治错误了。
&ุldquo;๙慧慧!”春玲急忙制ๆ止道,“๙推倒中国的赫鲁晓夫是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成果,推倒林彪也是文化革命的继续成果。阶级斗争就是这样,会当击水三千里,七、八年来一次的!”三个ฐ女娃正谈论着国家大事,吴长红从村北过来了。自从打河滩撤来搞秋收,他和陆文景就再没有约会,因为文景在打谷场上,他负责巡田à,两人很难见面。再说,他带领着两个基干民兵昼夜护秋,累็得把儿女私情都置之ใ脑แ后了。这天,他见到文景也失去了往日的兴奋和激情,脸上所表露出的是深入骨髓的严å肃和凝重。“你们三个,晚上八点半准时到เ革委会开党员扩大会!”他郑重地通知过他们,就步履匆匆朝村南去了。
“๙通知其他党团员去了!”春玲望着吴长红的背影说。
这种不使用大喇叭一混子喊人、直接通知到个ฐ别人的做法,更显出会议的紧要和机密。在吴庄,能做这等会议的首批听众,慧慧觉得眼前又豁亮了。
春玲说:“在这种关键的关键时刻,我们一定要以大局为ฦ重,加强革命团结!”๙两个ฐ共青团员驯顺ิ地点了点头。(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