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关门了。”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说。
睡梦中,有人推她。
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失落。只是有些疑ທ惑。我开始无法分辨记忆中,哪些是真实的部分,哪些又是虚幻。比如,4岁那ว年父亲带我去看病,在医院门口看见一群大人正围住一个ฐ小女孩,其中两个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另一个ฐ则ท抓住她的手,举着一把小钢锯。小女孩大声哭喊。我问父亲,那些人在做什么?父亲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他们要锯掉那小女孩的手指,因为她手上的戒指取不下来了。
“怎么了,这么没精神,心情不好,还是病了?”
“哦。”怪不得会到学校里来,以前还住在寝室的时候,也碰见过一两次这样的推销员,以女生宿舍居多,主ว要是化妆品、护理用品一类。
两天以后就是五月一日。这以前我跟着高览,熟ງ悉了整个ฐ工作流程。确实像他所说的那ว样,很简单,多半只是接电话和打电话。而他反复叮嘱我的只有两点。第一,对货物内容要保密。第二,除了接电话打电话以外的所有事,都要等他回来处理,尤其是,不要亲自去货仓。
他点点头。这时,那两个装货员叫他,说货已๐经装完了,可以走了。高览应了一声,然后又看我。我说:“那我先走了。”
你好,我说。
直到十二点临近。尹霞端坐在镜子前面,拿好了苹果和刀。她看着闹钟上的指针,心跳得厉害,呼吸也有些不平稳。终于,十二点到了。秒针刚一跳到“12๐”尹霞就拿起了刀,时间一秒不差。
丁小胭笑笑,也不辩解。
我们都沉默下来。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早,九点就上了床,还定好了闹钟,以及手机上的闹铃,又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我想,这下肯定万无一失了。就算闹钟电池没电,或者被压到枕头底下,还有手机的闹铃,就算没听见手机地闹铃,约我的人见我没到เ,也总会给我打电话的。然后,我就很满意地睡着了。
声音停了下来。王树微微睁开双眼,从缝隙里看见,母亲正离开自己的床,向书桌边走去。她要做什么呢?王树屏住呼吸,盯着这身影的一举一动。母亲在书桌边站了一会,开始逐个打开每个抽屉,在里面翻找起来。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母亲的动作显得有些僵硬,让王树想起了过年时看过的木偶戏。
“为ฦ什么เ他们听了你的故事,都那ว么害怕?从第一个ฐ人开始,他逃走了。后来你每讲一个故事,这里就会少一个人。为什么เ会这样?”
“那ว个传说会不会是骗人的啊?”马尾辫沮丧ç地说。
电话又断掉了。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再响起。我按照接听记录里的号码拨过去,然而许久ื都无人接听。
脑แ中蹿进来的第一个ฐ念头是,他也许发生了不测。被人绑架,禁锢,还是别ี的什么เ?这号码没有人接,会不会是一个ฐ公用电话?原本正渐渐升起的一点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将号码储存在手机里,之ใ后天亮前的整整四个小时里,一直睁眼看着窗外。
不知这个号码和上次打来的是否一样。假如能查到电话号码的地址,多少有可能ม弄明白一些事情。
天亮时已๐经疲惫不堪。我从家里出来,在楼下草草地吃了早饭,到教室心不在焉地上了两节课后,便匆忙赶到เ校门口的网吧。在通信服务商的网站上,可以查到เ过去几个月的通话记录。不禁有点后悔,四月时就应该这么做了。现在只能凭借模糊的印象,一条一条地翻看。但在整页眼花缭乱的电å话号码中,我很快就找到了它。
因为它和昨晚打来的电话一模一样。
接下来只要找到它所属的区域就行了。具体地址似乎ๆ不太可能查到。于是继续在网上查找,发现了一个可以查询固定电话所属区域的网站。输入那ว个ฐ电å话号码,一行字出现在眼前。
武昌区昙华林小区。
还搁在键盘上的手指顿时变得冰凉。昙华林。我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一切又都绕回来了。我始终待在原地。但,它究竟想暗示我些什么?
来找我。王树说。
已๐经不用再继续查下去了。我知道他或许就在那ว个房间里。
我关掉电å脑,付了钱,在网吧门口吃过中午饭,接着往教室的方向走去。下午还有两节课。但在这以前,我要买点东西。
手电筒、小铲、水果刀。犹豫了一下,又买了一百块钱的手机卡。手机费还足够,为什么要多买一百我也不清楚。下午上完课后,我没有回家,而是在网吧里消磨掉了晚上的四个ฐ小时。十一点,我下机,付钱,走出门去。
街上已经冷冷清清。旁边一家店铺正在拉下卷帘门。一辆空着的出租车从眼前呼啸而过。我站在网吧门口,拦下了第二辆开过来的出租车。关好车门后,我对司机说,去昙华林。
车内的空调已๐经关掉。有些闷热。摇下的车窗外吹来同样闷热的夜风。路灯摇晃着从眼前经过。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路面时而变宽,时而变窄。极重的沉默从头顶压下来。有点喘不过气。
究竟有什么在等待着我,此刻๑还并不清晰。但能感到,那必然是件极为重要的事。和昙华林有关,和王树有关,和我有关。进而想到เ丁小胭的话。这一年我将死去,因为某个ฐ我遇到เ的男人…就在这时,心里突然一紧。
我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
2005年,我将死去,并不代表我会过完这一年。在夏天,甚至在春天的任何一天,都算是20่05年。只要我认识了五个人,只要满足这个条件即可。而现在,我猛然发现,出现在2005年的,已经知道其姓名的男人,是王树,高览,刘小军,还有…图书馆的罗明。罗明算不算呢?按照丁小胭的说法,只要是遇到的,知道其姓名的,就都算。
这么说,已经有四个ฐ了。只要再认识一个,必然会有什么เ事情发生。而时间,并不一定是冬天。
还没来得及想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出租车已经在昙华林的路口停下。一眼便可望见深深的,没有一个ฐ路人,充满了死寂气息的巷๕子。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车辆在身后绕了一个弯,很快消เ失在拐角处。
现在,就只剩ທ下我一个ฐ人。
这里与上次来时似乎有点不同。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一样。也许是时间造成的错觉。我站在这里,迟迟没有挪动脚步。在我犹豫着朝巷๕子里张望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ว件我已经遗忘了很久ื的,重要的事。
它是猛然间从脑中蹿出来的。像我之ใ前说的那样,如果不是这个时间,这个ฐ地点,如果不是王树的电话,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想起它来。现在,我立刻明白了,为ฦ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买下那ว把小铲。它静静地摆在手电筒旁,我看到的时候就想,也许会有什么เ用处。这想法原来是有原因的。
我要用它来挖洞。
因为我想起了1989年的那个ฐ夜晚。同样是夏天,同样是午夜。小姨将我从梦中唤醒,睁开眼睛时,看见她手里捧着一个ฐ盒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小铲。走,她说,我们去埋东西。
埋什么?我揉着眼睛问她。
秘密。她说。
那是一个黑色的,已经有些生锈的铁盒。我不确定之ใ前在小姨家里是否看见过它。我跟着她从窗户里翻出去,来到เ门前的那棵树下。盒子就放在小姨的脚๐边。
不准打开它哦。小姨ถ说。
我没有打开它,但眼睛始终看着那只铁盒。我们一声不响地在树下挖洞。那场景更类似某种仪式。挖到差ๆ不多二十厘米深,我问小姨,这样可以了?小姨摇了摇头,说不行,还要再挖深一点。于是我们挖了一个ฐ很深的洞。我用手臂放进去试了一下,居然有大半个ฐ胳ฑ膊那么深。
小姨小心翼翼地将铁盒放下洞去,表情凝重而又恋恋不舍。那时的我并不明白什么,只是对铁盒里的东西充满好奇。现在想起来,那大概是对小姨极为ฦ重要的事物。小时候我也曾经在屋里一些隐秘的角落藏过自己้的东西。一两本画册,树下捡来的蝉壳,几块石头,等等。到后来甚至连自己都忘了,哪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将铁盒放下后,我们就往洞里填土。铁盒逐渐消失在土里。最后,小姨用脚将土踩实,又从旁边捡来一些树叶遮在上面。这里很快便恢复了原样,一点也看不出来曾经被人挖过。我问小姨,假如以后找不到埋在什么地方怎么เ办?
小姨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大树,指着树上一个十分明显的圆形的结疤说,看到เ这个就知道埋在什么方向了。我看了看那ว个ฐ结疤,它和我们刚刚挖过的洞在同一条直线上。
假如有人把这棵树砍了呢?
小姨愣了愣,不知为什么突然有点生气。小屁孩,她说,你懂什么เ。
我不是没有想过趁小姨不在的时候,把铁盒从洞里挖出来看看。但第二天,妈妈就把我接回了老家。离开时,我明显地感觉到,小姨ถ尽管不舍,但还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她不愿意任何人知道她埋下的是什么เ。
而我终究还是忘记了这件事。两ä年后我上了小学,接着上中学,直到大学回到这座城市,也没有想过再回到那棵树下去看看。毕竟儿时的这种事,能记得的没有几件。
现在,它从记忆里突然跳了出来,想必是有一些原因的。我想。
于是不再犹豫,拎着装ณ了那ว把小铲的袋子,快步朝巷子深处走去。夹杂着草木湿气的夜风一阵一阵地从脖ๆ颈่处吹过,阴冷阴冷的,但却并不陌生。如果曾经去过老房子,便会知道,这种气息极为常见。皮肤已经变得冰凉。后背一直冒着冷汗,很不舒服。然而眼下顾ุ不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