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南行北行(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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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临ภ安府开城投降,就形式上而言,宋朝至此已经亡国。

这是史上空前未有之ใ大事。江南首次沦落至汉族以外之异族王朝统治。伯颜深知自己所完成的使命有多么เ重大,但是却一点都不骄傲。他派遣吕文焕至临安府重新布置警戒,并且透过他向宋朝之宫廷传话——

“三宫早ຉ晚都必须由á临安府迁往大都。请先做好心理准备。”

所谓的三宫,指的是——

幼帝ຓ(上称为恭帝ຓ)

余太后(幼帝之ใ母、度宗皇帝之皇后)

谢太后(幼帝祖母、理宗皇帝之ใ皇后)

这三位。

实质上代表宫廷的谢太后,目前已经年过六十了。她已๐有觉悟,一旦前๩赴大都,此生就再也不可能ม回到临安府了。

谢太后被软禁在皇宫的一室之中ณ,不但衣食住行都不得自由,甚至连服侍身旁之宫女出入都受到限制。此时门扉忽然打开,一名武将进到了室内。谢太后紧张地不由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那人并非蒙古人。

“别来无຀恙啊,谢太后。”

“喔,这不是程鹏飞吗?你此次进宫有何贵干?”

程鹏飞原本是宋朝将领,镇守鄂州ะ之地,然而却在伯颜大军杀到之时,毫无抵抗地不占而降,还一路引领元军来到临ภ安府。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只微微地行了个礼ึ便冷冷地开始放话。

“我是奉丞相伯颜之ใ命,前来参见太后,目前在各地的州ะ城,县城尚有许多不愿意降服天朝,仍然继续从事着无谓抗争的愚蠢之人。为了让这些人从迷妄中醒悟,劝服他们投降,所以必须取得太后之诏书๰。”

“这…”“请你立刻将诏书写好。”

那种过分的高压姿态,令谢太后愤怒地全身颤抖。

“程鹏飞,你也不想想前不久过身受宋朝俸禄,竟然敢如此出言不逊。这种强迫的态度休想我写下诏书!”

程鹏飞装模作样故作惊讶状。

“你我个不识好歹的老太婆。”

“你、你说什么…”

“大宋已经亡国了。你现在和我一样都是归顺天朝之臣子,大家的地位是平等的。念在你是无用老太婆的分上,所以我才好言相向,你可别得寸进尺啊!”谢太后一阵晕眩,只得以双手扶着书桌,勉强将身体稳住。

“伯颜丞相若是知道了你的无礼,一定会对你严加惩罚的。”

“到เ了这个地步,你也๣只有指望丞相一途了吧。我看你还是早日认清自己的身份,连连将诏书拟好为上。否则的话,谁都不敢保证将来会不会有什么เ不测发生。只要幼帝ຓ还活着的一天,伯颜丞相绝对不会再对你多加烦扰的。”

“…”“写是不写,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此时只除了写,还能怎样。谢太后在几近昏阙的极度愤怒以及难以忍受的挫败感之下,以华老之手提起了笔,开始写下诏书。等不及墨迹干燥,程鹏飞便粗暴地将诏书夺走,留下了夸耀般之ใ胜利笑声,其身影随着地板上之脚步声消เ失于门外。

“唉,真是悲哀。莫非这就是亡国的滋味?就连大宋三百余年之荣耀,也要在这种状态之下被践踏羞辱吗?”

在叹息声中,谢太后的视线慢慢模糊了起来,接着便跌坐在座椅之ใ上。刚进到屋里的宫女见状,立刻高声呼叫太医。

伯颜并没有让元军进驻临ภ安城。他只任命吕文焕一人,让他和他麾下之部队进入城内维持治安,同时清点朝中之财宝、公文纪录、文书等等的加以没收,并且将宋朝残存之部ຖ队解除武装ณ。临安的正式名称也从此改为“两浙大都督府”

忽必然的征宋人选可说是完全正确。想要在不流血的情况下,让临发开城投降,这点只要手中握有大元百万雄兵之ใ威势,或许任何人都能够做得到也说不定。然而在开城之ใ后,尚能毫不引起混乱地接收皇宫与官衙,在维持治安的前提下,改变改治体制ๆ,这点却非一般将领之能力所及。在伯颜๨的周虑思考之ใ下,临安府的百姓们完全看不到เ元兵胄甲â。关会(纸币)和筒钱仍然可依宋朝旧制使用,市场也๣越来越热闹,惟一称得上改变的地方แ,大概就是多了不少北方商人之醒目身影。

“感觉好像终于把元军赶走了一样呢。不管经过多久ื应该都不会再有战争发生了,对吧!”

有些人甚至悠闲地谈论起这样的事情。

接到吕文焕之报告,伯颜满足地点着头。和平与繁荣,只要能够保持这两项条件,杭州ะ的百姓就绝对不会抗拒元朝统治。

二月八日。

奉谢太后之命,五名重臣以“祈่请使”之名目,被派遣至忽必烈汗所在之ใ大都。这五名重臣分别是左丞相吴坚,右丞相贾余庆、枢密使谢堂、参知政事家铉ຉ翁,以及同为参知政事之刘ถ益。

他们的任务就是以宋之全权大使身份,向忽必烈正式提出受降之ใ请求,并且处理战后之ใ一切事宜。只不过,这些全部是表面形式而已。伯颜๨的目的就是借由á形式之便,将宋朝大臣们和平地护送至大都。

既然祈请使们为宋之全权大使,那么在形式上就必须慎重地予以对待。当然了,为了防止逃脱๳所布下的监视绝对是极为严密。衣食住之自由完全不受影响,人身安全也保证无虞,但是四周随时都有元兵包围。

包括五位祈่请使大内,具有地位的朝臣共有二十余名。他们的秘书๰官和随从等等共计三百余名。负责运送他们行李以及呈献给忽必烈之贡品之人员,总计达三千名。除此之外,还有理所当然围绕在四周之ใ数万名嘈ฤ杂元兵。

文天祥也在这一行人当中。因为伯颜打算将他带到เ大都去谒见皇帝忽必烈。求材若渴的忽必烈,必定能ม够正确地洞察出文天祥这位人物的价值才对。而且对于态度仍旧强硬执迷的文天祥来说,或许在见过忽必烈之后,能够因此解开对蒙古人之偏见,因而愿意在天朝为官也说不定。

一行人之ใ旅程所走的并非陆路而是水路。目前由á杭州到大都之ใ间,长达二千三百里之ใ大运河,已归属元朝支配,船只已经能够直达通行。

文天祥๷被带往了大运河之港口。水面上大约停泊了千艘之多的大小舟艇,人们逐次登船,而货物也๣一一地被搬运到船上去。左ุ右包夹着元兵,正在等待自己顺序的文天祥,忽然见到เ两名男ç子突围而来,对着他深深地行上了礼。

“原来是你们二位啊!”文天祥๷惊喜地发出招呼。站在他面前的是杜浒和金应二人。这两位都是文天祥最信赖的人。

“我们得到เ元军之许可。允许我们陪同在丞相之ใ身旁。”

说着这句话的杜浒,一边从元军之缝隙看去,一边低声继续说着。

“说实在的,像大都那么เ遥远的地方,谁会想去啊!”“什么、这么说你们是!”“找到机会的话,一定能ม够成功脱๳逃。我们还特地多准备了些银子。”

文天祥的表情绽放出光采。被元军摧捉着前进,于是他便和两名心腹一起登上了被分配到的船只。这艘坚固的巨船之上,还有五名祈่请使共乘๖。除此之外尚有被指派在沿途中保护他们的吕文焕。当然,还有许多的警卫士兵。

巨船才驶出不久,吕文焕便前往探视五名祈请使,告知他们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周到之ใ处,可以提出来。

“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北方แ人。”

突然开口说话的这个人是右丞相贾余庆。看到吕文焕一脸຀不明究里的表情,贾余庆于是接着说话。

“我本籍河北。因此这一次前๩往大都,说起来也算是衣锦还乡๥呢。实在是太令人欣喜了。”

“国家灭亡,你理应悲伤不是吗?”

“怎么会?蒙陛下圣恩,如今天下无事、四海升平,可喜可贺都来不及了呢。本来就应该早ຉ一点投降才对。何需多做无຀谓的抵抗呀!”

吕文焕别ี开视线,不愿见贾余庆之笑脸຀。他感到เ一股杀气涌上心头,于是离开了那个ฐ地方แ。

越过大运河水面而吹来之ใ风拂过了他脸颊๐,他开始回想着祈请使一行之人品。毫无廉耻只会向胜者诌媚的贾余庆,一别大嗓门满口不是女人就是酒的刘岜,充满着惶恐与不安的吴坚与谢堂。全都是一群毫无可取之处的奴才。惟独家铉ຉ翁一人展现出沉着之ใ气度,偶尔还会与文天祥低声交谈几句。那ว种姿态令吕文焕莫名地感到心安,并有种得到救赎之ใ感觉。

二月十九日຅,祈่请使一行之船队向北渡过了长江,驻守在瓜州的元将阿术前๩来接待。

在文天祥๷所见过的元将之中,阿术算是最桀傲不逊的一个人物。

出身于高傲之蒙古上流贵族๣之家,自祖父速不台以来,三代皆为ฦ战功彪柄之大功臣。帮助自己所事之君主ว无限地扩张领ๆ土,同时将意图阻挡大业之ใ人一一击减,把这些视为自己之使命,并且深信不疑的就是阿术。

尽管大张宴席地迎接祈请使一行,但是阿术对他们却毫无敌意。

“南方的士大夫里,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就算是有,也只有镇守扬州的李庭芝一人罢了!”

阿术从不相信名声评价。他之所以如此推崇李庭芝,完全是出自于他自己的亲身体险。既ຂ非无能ม又不怯懦的阿术,边续围攻扬州ะ有数百日之久,但是至今却仍无຀法将之攻陷。李庭芝是中国史上难得一见的守城名将之一,不论气节、统率力,或是用兵之术,都是以和阿术并驾齐驱,互争高下。

不只是战争方面而已๐。李庭芝还以扬州ะ为据点,联系藏匿于诸方之ใ宋军残党,并且为了把江北江南之支配权再次从元军手上夺回,而积极地策划行动。但阿术对于李庭芝憎恨仅止于此,并且将他当成“可敬之敌手”

从这样的一个阿术之ใ角度看来,文天祥等人就算如何地善于雄辩,也不过是丧家之犬的最后把戏罢了。当然,他并不像伯颜一样精通汉语,因此所有的交谈对话都得透过翻译官来进行。

贾余庆和刘岜是宴会进行以来话最多的两ä人。一会儿颂โ扬忽必烈,一会儿又赞美阿术,接着又将不久前自己所事之ใ宋朝朝廷批评得一元是处。在场之中ณ最沉默的就属文天祥和家铉ຉ翁,以及将他们及送至此的吕文焕。阿术适切应酬过贾余庆等人之后,便朝文天祥๷举起了大杯。

“怎样?喝一杯吧!”

“多谢好意,不过我现在戒酒了。”

文天祥断ษ然地予以回绝。在阿术的眼中看来,实在是很不讨人喜欢。

“哦,不接受敌人敬酒吗?”阿术反讽回去“心有不甘的话就想办法羸回去呀。如此一来,你我的尊卑关系不就可以逆转过来了吗?”

文天祥目光凌厣地回视阿术。

“我并非心有不甘。以武力不当地为害他国之存在,夺其领ๆ土、焚其家园、杀其民众,并以此夸耀自我之ใ强大,我只为汝等之心灵匮乏感到เ可悲。汝等之军力确实强大。然而一旦失去了强势,汝等所剩为ฦ何?我现在就可以想见在数年过后,汝等为所有国家以石追赶,垂头丧气逃回北方荒野之姿态,真是悲惨啊!”闭上了口,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文天祥向翻译官问道:

“你为什么不翻译呢?”

“他一定会杀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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