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笑起来：“好一个ฐ金玉，言语够坦白，我不是要你发誓这个，的确强人所难。我只要你保证不会泄露我的身份，不会日后用这个来要挟我。”
我走到เ他身前，仍然想不到一句合适的话说，看向鸳鸯藤，一朵花儿正羞怯怯地半打开了皎洁的花瓣，惊喜下，忘乎所以地叫道：“你看！那朵花开了，今年的第一朵花。”
我站在藤架前，嘴里喃喃地说：“我可是捉了无数条蚯蚓，初春又专门施ๅ了牛粪，你们今年一定要争气呀！要开得最多，最美！”
我皱着眉头恨恨地瞪着自己的裙带，他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从入席讲到开席，从开席讲到敬酒，从敬酒讲到喝醉，从……
我“啊”了一声，抬头迎上霍去病锐利的双眸，摇摇头，又赶在他发作前立即补道：“我在想李夫人。”
“出门转了一圈？说得可真是轻描淡写！你下次随我一块儿转一圈，我把我的所得分你一半，如何？”他紧紧ู盯着我。
李妍伸着纤纤玉指，虚点了点我，一脸无奈：“你这次入宫所为何事？”
我乐道：“你叫住我究竟什么เ事？难道还要和我在这里讲古？”
两人呆了一瞬，恭敬地说：“我们的确认错了，我们现在就回西域。”石伯看看我，又看看九爷，一言不发地打马就走。
《诗经》、《尚书》、《仪礼》、《周易》、《春秋》、《左ุ传》、《孝经》……这一架全是儒家的书籍，《诗经》好像翻阅得比较多，放在最容易拿取的地方แ。
我笑着挣开他的手，朝着车窗外高声大唱：“铁弓冷，血犹热，奋勇杀敌保家乡……好男ç儿，莫退让，马踏匈奴汉风扬……”
我声音哽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捞起汤饼吃起来，他在一旁静静陪着我吃。
他忽然探头到เ我眼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问：“你问我要的那ว些书是给李妍看的吗？”
马车的轱辘声渐渐远去，夜也如我们一般沉默下来，长街上只闻我们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响着。
宴席设在湖边，几案沿着岸边而设。布置得花团锦簇、灯火通明处应是主ว席，此时仍旧ງ空着，而我们的位置在末席的最末端，半隐在黑暗中。四围早已坐满人，彼此谈笑，人声鼎沸中根本无一人理会我们。
我把头埋得更深，声音小如蚊蝇：“不是。”
“天地那ว么广阔，我们只想在自己的土地上牧羊唱歌，汉朝为什么不能放过楼兰，不能ม放过我们？”
我再进书房时，他正在翻看我架上的竹册，听到我的脚步声，抬头看着我问：“金姑娘，你这是想做女将军吗？”
我忙行礼起身唤侍女进来。
李妍凝视着我道：“你似乎ๆ是一个没有束缚的人，像天上的鹰，你应该飞翔的地方แ是西域，长安城也许并不适合你。”
我眼前掠过他肆无忌惮的眼神，忽觉得自己笑错了。他会在乎吗？不会的，他不是一个ฐ会被衣冠束缚的人，能避则避，但如果真被人撞见，只怕他要么是冷着脸，若无其事地看着对方，反倒让对方แ怀疑是自己穿错了衣服、如今长安城就是在流行“湿润装”，要么是满不在乎地笑着，让对方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妍面色变幻不定，忽握住我的手，盯着我低声道：“你我之间明人不说暗话，从我猜测到你歌舞意图时，你也肯定明白我所要的，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他打量了我一会儿，忽地剑眉微扬，笑起来：“你真来了长安！”红姑看看我，又看看霍去病，脸上的表情困惑不定。
我朝她咧嘴笑了笑，没有搭她的话茬儿，自顾上车离去。
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红姑：“这个就要靠我们自己。这两日你陪我私下到别ี的歌舞坊去逛逛，一面和我讲讲这里面的规矩，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总能想出点儿眉目来。”
我愣了一下，有这种说法吗？看他神色严肃不像是在哄我。看看气味诱人的肘子，又看看味道寡淡的青菜，在美丽与美食之间挣扎半晌，最终夹起了青菜，他笑着扭头看向窗外。
红姑感激地点点头，拧了帕子让我擦脸，替我理好头发，又帮我整理了下衣裙，牵起我的手向外行去。吴爷看我们出来，眼光扫过我和红姑互握着的手，神色缓和了许多，带着笑意说：“那就走吧！”
序丐大马金刀地坐下，随手把酒壶递给他：“你们也喝点儿，别ี给小爷客气，爷们儿几个今日也乐乐，学老爷们过过节。”三个ฐ乞丐顿时眉目舒展，脸上仿佛发着油光，吆三喝四地划拳饮酒，已经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
他满不在乎地道：“总比让你摔下马好些。”
起先在混乱中ณ一直没有人注意隐藏在高处的我们，这会儿狼兄的呼啸声忽然在安静中响起，所有人立即闻声望向我们。狼兄大摇大摆地更向前走了几步，立在断壁前，高傲地俯瞰底下的人群，根根耸立如针的毛发在月光下散发着一层银光，气势非凡。
……
我笑摇摇头：“那ว些发髻要手很巧、很聪明的人才能学会，我太笨了，学不会，我只喜欢追兔子。”
狼和牛究竟谁跑得快？我边“啊啊”叫着，边琢磨着这个问题，等我屁股堪堪从牛角上滑过时，我摸着发疼的屁股，再没有空胡思乱ກ想，专心地为ฦ保命而跑。
李敢走到我们身侧，若无其事地对霍去病作了一揖：“刚才多有冒犯，不过你好端端地突然走到我的箭前，把我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霍去病冷冷地说：“三哥，我们在军营中一起跌爬滚打，我很斜，李大哥还曾指点过我箭术，我们的交情一直不错，我不想以后因为误会反目，所以今日我郑重地告诉你一声，以后你若敢再这么对她，我的箭术可不比你差ๆ。”
我惊诧地看向霍去病，心中滋味难辨，他竟然这样毫不避忌地护着我。
李敢也是一惊，继而似明白了几分，很是震惊地看了我一眼，苦笑着摇摇头：“今日情绪有些失控，以后不会如此了，我想金姑娘能ม体谅我。”
我扯了扯嘴角，我能体谅？下次我在你脖ๆ子上架把匕首，看你能不能体谅？嘴里却只淡淡道：“我来是为了说几句私话。”
霍去病现在倒很是大方，一言不发地走到远处。
我看着李敢问：“李夫人是从我园子中出去的，我所做的也都是为了护着她，我想这一点，经过今天的事情，你应该相信我。我知道你喜欢她，可她知道你的心思吗？”
李敢沉默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她不知道，她已经是娘娘，我在她眼中和其他臣子没什么区别，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的这些心思不过就是自己的一点儿念心儿而已，希望你也保密，我不想给她徒增烦恼，只要能时不时看到她，我就心满意足了。”
果然如我所想，李妍是装得自己一无所知，把一切坏事都推给了我。我一边想着，一边说：“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告诉李夫人。”
李敢冷哼一声：“你当年就把一些本该告诉她的事情隐瞒了下来，我对你这方面的品德绝对相信。明明是我先于陛下遇见的她，却被你弄得晚了一步，晚一步就是一生的错过，你可明白？”他的语气悲凉中又带着怨愤。
我不敢接他的话茬儿：“我既然已经瞒过了你，那ว你后来是如何知道李夫人就是那个你要找的女子？”
李敢眼中又是痛苦，又是喜悦：“有一次进宫时，我恰好撞见她用一块类似的帕子，颜色虽不同，可那个状似藤蔓的‘李’字却是一模一样。我当时如五雷轰顶，看着她怔怔不能语，这才知道自己有多傻。这世间除了她，还会再有第二个姓李的女子有她那般的风姿吗？其实在我看到她像水中仙子一般的舞蹈时，听到她和陛下聪明机智的笑语时，我已经深为她折服，只是当时……只是当时我不敢面对自己的心，直到เ看到那ว块帕子，我才明白我错过了什么，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金玉姑娘，你为什么เ要故意骗我？老天既然要让我再看见那个‘李’字，可为什么那么晚？金坊主ว，你说我该不该憎恶你？”
我身子有些寒。当年我不告诉他真相，就是不想他有今天的烦恼。若是一般的美貌女子，能遇见李敢这样的世家子弟，才貌双全，一片痴心，不知道比去那朝不保夕的皇宫强多少倍，但李妍并不是一个只想寻觅良人的普通女子，她绝对不会选李敢。可事情绕了一圈，竟然又诡秘地回到了命运原本的轨迹。
我再不敢看他的神色，低着头道：“事已๐至此，一切已无可挽回，但我求你，请不要伤害李夫人，你可知道你今天袖子里的一个ฐ‘李’字能ม闯出多大的祸？这个‘李’字十分特殊，只要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记，你不能把一无所知的李夫人置于这么大的危险中。”
李敢的声音艰涩：“我不会伤害她的。今日是我大意，穿错了衣服，我待会儿就去把所有绣了这个‘李’字的衣服物品全部ຖ烧掉，从此后这个ฐ字只会刻在我心中ณ。”
我向他匆匆行了个礼，快步跑向霍去病。
霍去病问：“你们两个的脸色一个比一个ฐ难看，你究竟怎么เ得罪了李敢？”
我勉强地笑了下：“一些误会，现在算是解释清楚了。”
霍去病看着我，不置一言，漆黑瞳孔中，光影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