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首先叫醒了倪瑞轩,如今他睡在刘家大院门房里,任何人进入炮楼都要经门房,会见刘ถ少堂也需倪瑞轩先审定同意方可引见。
随着粮店生意红火,势力扩充,朱秃子意欲独揽临河镇粮食生意,朱秃子既为了抢女人,又要除掉刘少堂。
油黑的长辫垂过腰,辫梢搭在两片丰臀合起处,随步履款款浅摇上下摩擦。
朱秃子带人悄悄摸进圩子里,并没有被人发现,当时更夫也因溽热难耐,无心外面世界,即便圩子内外狗吠叫成一锅粥,也未能引起更夫的警觉。
这条河没有准确的名字,据说是京航运河的一条旁支,人们叫它废河。
滩岭上,地主刘少堂家西瓜地里,倪瑞轩和王豆豆啃着没长熟的西瓜。两人早己摸准没有月亮的夜晚,是看瓜田的张四皮与寡妇韭菜花的幽会日子。
“你认为有把握吗?”刘ถ少堂说。
倪瑞轩听出刘少堂和自己说话渐渐带有商量的口吻,心里很激动,但他仍然恭恭敬敬,没把内心的受用表现在脸上。
环境造就或引导一个人成熟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似乎与是否读过书无关,只是缺少对问题分析时的精辟。
“老爷,不知冯家父子能ม有多少人和多少支枪参战?”倪瑞轩问。
“二十人,助他们事成送来伍百块大洋。”
“我们民团刚组建,也只有十多人。如果有几支排铳威แ力会大增。”
“排统?”刘少堂听了倪瑞轩的话,口中ณ自言自语,又觉得颇็有理。
排铳是村民雪天射杀河滩南迁歇脚雁群的武器,由á两根或三根生铁管连排焊接。铳管约三米长,绑在一四方木架上,装ณ好火药火信,让一头年老耳聋的牛拉着,人隐在木架后。老牛慢悠悠在雪地里寻着草根草茎。歇息的雁群让老牛麻痹了戒备,进入射程,点燃药信,一声轰鸣,三管铁弹出膛呈扇形。
排铳特点是药量大,射程远,面积大,杀伤力大。
刘少堂陷入沉思,端着一支金黄锃亮的铜水烟壶来回踱步。
“圩子里谁家有排铳,花重金买来,这事让张四皮去办。”刘少堂沉思良久,停在倪瑞轩面前说。
倪瑞轩看出刘少堂眼里透着狡黠,想询问为何让张四皮去办时又歇了口。他相信老爷自有老爷的道理。
“算了,这事不用你参与,这些天只管组织民团去河涧、汊、沟,树林打野鸭野兔。”
“老爷?”倪瑞轩欲言又止,他本不想问,禁不住好奇。
刘ถ少堂知他之ใ意,挥手制止他同时说:“事后你自然明白。”
倪瑞轩知趣退出。
天井里他听到二楼另一睡房打开窗的“吱哓”声。他知道是谁,却没敢抬头,只是用耳搜寻,眼睛余光也在瞟,窗口似乎有一团粉色蠕动。脑后也没闲着,捕捉到老爷正站在门口,锥子一样的目光盯后背,颈่项有风凉嗖嗖掠过。
脚๐步没迟疑,如平常一路生风。
其实刘少堂并非盯着他,而是在紧张思索ิ。
洪水没退,灌了张四皮看管的西瓜地,黄黄的瓜秧叶挣扎在浑黄的水里。狗尾草穗形如谷子沉甸è甸吊弯了茎,田荒芜了,草便茂盛。
一望无际找不到水田秧苗踪影,再延伸连芦苇也没了梢。风卷过河面,皱起波浪拍岸。河水不再湍急,河心仍有漩涡一个接一个ฐ往下游转圈子。
闲鸦野鹤没了落脚去处,在露出水面牛背大小的堤脊歇脚๐。捕捉水面小鱼的渔鸥不知疲倦沿水流低迴盘旋。
上游远方天际云层厚重低垂,烟笼雾锁,似乎还有暴雨逼近。
倪瑞轩与新组建的民团队员出了圩子,每人一支猎枪,站在滩岭边缘。
田里劳作的农人看一群后生不务农活颇为奇怪,但对于组建民团也有所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业已习惯了,却不习惯一个壮劳力不下田,成天舞弄刀枪成何体统。
张四皮回了圩子,瓜棚里空着,瓜田在水里,也无需人守。
“今天咱们分两ä组,比试谁组猎获多。刘老爷说了,多猎者有赏,具体赏什么现在不知道。”民团队长倪瑞轩说话是有份量的,不是从前的玩伴了,一群后生倒也服他。
王豆豆和刘家昌去临ภ河镇帮账房收账,仅十余人。倪瑞轩按人数进行分组,五人一组,一组从滩岭上走,也就是走树林、灌木丛。另一组沿河岸,虽然是比赛,但讲究的是配合。这一点倪瑞轩心里明镜似的,从滩岭树丛灌木里惊逃的野物一定向河边跑,这是经验。
河滩地势开阔容易猎获,但野鸡等飞禽却少,所以大多数捕猎者愿意走树林。
两ä组分配妥当,却为ฦ谁走树林河滩争论不休,最后只好两ä组各出一人以老办法“斗鸡”决胜负。
此斗鸡并非真是各抱一只鸡来斗,而是人与人,只是动作、形式与斗鸡极为相似。
屈一条腿,双手抱了,单脚点地,用屈起的膝盖互相顶撞,摔倒或屈起的脚着地即为输了。
只闻水声和风声的河滩忽而热闹了,两组人自觉围成一圈,两只“鸡”便开始互斗。
大家都知道外号“铁拐”的张喜子稳胜。与他斗的人不出三合准落马败北,惟有倪瑞轩可以与他一决高下,但他今天作为裁é决者不能ม上场子。
果不出所料,刚热闹的气氛还没升温就下降。铁拐张喜子把对手送出三米远倒下了。意犹味尽,败组又冲出一人抱腿而上,又是三合撩倒。
还要继续,让倪瑞轩挥手制止了。
打猎比赛开始,两小组各自出击。
倪瑞轩独坐岸边盯涌动的河水出神,大脑有些混乱,甚至有一种无法扼制的冲动。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过,一下子有许多变化并亲身经历其中ณ恍恍惚惚,似梦似幻,难辩真假。
眼前浮出盈月汪着水的眼睛,柔软的目光却能随时穿透他的心脏。俄顷又幻化成菊妹如哀如怨哭诉说:你不象男ç人,你保护不了我。
他一颗心被揪起的疼痛……
“嗵—”一声枪响震醒他。
一条肥硕的鲤鱼跃起又重重跌落,扬起白闪闪的水花。
大脑闪过一道金光,鲤鱼鳞片闪过阳光的光束,从脑海划ฐ过。
“把野兔从树林里撵出来,放在河滩上打。如果把朱秃子……”他自言自语。
倪瑞轩热血上涌心一阵急跳,陡觉晕弦。
他甩掉上衣跃入滔滔奔流的河水中ณ,舒开双臂劈开水波,逆流而上,然后又掉头顺ิ流而下,一猛子扎入水底,在很远的地方冒出来,放开喉咙“吖吖—”畅快的大叫着。
远处传来“嗵嗵—”的枪声,不绝于耳,岸边水鸟惊飞于半空久久ื盘旋。
倪瑞轩又一猛子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