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圈站的供应船每两年上来一次。供应船总是延误,其理由从未让调查官员满意过。即使没遇到เ麻烦,老掉牙的阿尔德吧伦号上来一趟也要花数月之久。
卡福迪奥船长这次又在太空中耽搁了。语言学家奥雷利娅·兹恩随船而来,带着设计好的信号设备,以便探测在光圈上有没有智性动物。距光圈站还有3๑au的地方,她的探测器测到了不明物体。
由于对方没有反应,卡福迪奥船长决定停船去看个究竟。
原来那物体是失踪飞船斯比卡号的残骸,仍然漂在其飞行轨道附近。靠近之后,他派兹恩博士和她丈夫以及两位船员驾微型飞艇登上飞船残骸。他们没有发现明显的搏斗痕迹,但船已๐被拆过了。
安全舱不见了,货舱门开着,气压表消失了。温度接近绝对零度。船员失踪了,供应品、记录表、驾驶盘全都不翼而飞,连很大部分机身也未能幸免,为了寻找线索,兹恩来到后舱。
正是在那ว儿,她借着头灯,看见了外星人。它正在忙着拆除发动机和离子推进器。拆下来的零件用塑料绳整齐地捆在一起“那绳子细得几乎ๆ难以看见,但似乎比科万龙线还要结实”那外星人看见灯光,立刻缩成一团,朝机身孔逃去,推动它前行的是一种压缩成了一团白色蒸气的发射器。
也许因为被灯光刺๐了眼睛,外星人一头撞在了舱壁上。几个人一齐上前抓它,才发现它非常虚弱,而且明显没带任何武器。他们将它押回到阿尔德吧伦船上。卡福迪奥把它锁在一间空物资箱里,然后带着它上了简诺特。奎恩的母亲见到了外星人,因为卡福迪奥叫她上船去帮忙检查。回来时她脸色苍白,头晕目眩,奎恩看见她吞了一粒药片,那些药片本来是帮助她在太空生活补身体的。
稍稍舒服一点之ใ后,她给他们讲起了那ว只“外星鸟”——这名字是奥雷利娅·兹恩给取的。物资箱里有股奇怪的氨气臭味,让她一下晕了头。她发现那东西缩着身子尽量躲开从外面射进箱子的灯光。当她跳进去时,它呼地站起来转身面对着她。
“原来它站立起来有那么高!比人还高!”她仍在发抖,奎恩想,她应该再吞一颗药了。“但不强壮,似乎很虚弱。身子差ๆ不多是圆的,布满了鳞片一类的东西,也许是金属的,有黑白相间的图案。它有三条下肢,不像腿,倒更像触须——医生说那些下肢是空的。它用手指操作发射器。
“它的眼睛——奇怪的眼睛!镜子一般,真的,又大又圆。我想象那ว是望远镜。那东西准是从很远很远的黑暗之地来到เ这儿的。
我猜它想和我们说话,只不过不用声音,因为它的生活中没有空气。
“它朝我挪了一步,那ว双大眼睛闪动着,我像是看见了五光十色的彩虹。我想它是在用光说话。它肯定明白我听不懂它的语言。
不一会儿它又缩了回去,合上眼睛——用‘眼睛’这个ฐ词有点滑稽,因为ฦ那ว不过是一层薄膜,合上时就像凋谢的花瓣。
“我很难过啊——”
她摇摇头,眼睛润湿了。
“它想和我们交谈,我们也想和它交谈,可我们没有机会。它身上的氨气味道让我只好跳出箱子。但兹恩博士找来了面具,于是我和她一块又进了箱子。我让她把灯光调暗点,不要刺了那东西的眼睛。
“我们在箱里呆了两个ฐ小时,什么法都想遍了。声音、无线电å、激光、话筒、彩色灯,可它就是无动于衷。甚至用手摸它,它也毫无反应。我想它是不舒服了,而一想起它我自己้也感到เ很不舒服——”
“是不是受了伤?”克雷道。“他们抓它时伤了它。”
“我想还中了毒。”她点头道。“中了我们氧气的毒。它肯定不习惯氧气。”
卡迪福奥在站上住了几周,检修了推进器,把物资箱都加满。
飞行指挥部ຖ听说外星人的事后,命令船长将它活着带回太阳那边,以便在科万实验室加以研究。奥雷利娅的丈夫,蒂肯·兹恩将担任光圈站的新า任信号官,奥雷利ำ娅也将留下来在站上服役四年,她将把一些信息符码射进光圈,然后等待任何智能ม生物的反应。他们开始架设设备,奎恩的母亲则回到飞船照ั看那个外星人。
她将灯光压低,并将空气放出箱外。她穿上太空服回到箱内再次仔细看看它。它似乎还活着,但她不敢断定它是否还有知觉。
“卡福迪奥认为ฦ我能和它交流,所以他要我回到太阳那ว边去照顾ุ它。”她看着奎恩,眼圈黑黑的,看上去十分伤心。“奎恩,我要走了,要回家了。”家!这个ฐ词让他的想象轰地炸开了:太空天线,太空城市;地球,靠近太阳温暖的一切;大海,蓝天,白云,闪电,还有天空中翩翩飞行的海鸥…他看看克雷的脸。
“我们都要——”他噎了一下“我要——”
她一把将奎恩搂在怀里,什么เ也没有说。
“我们不知道,奎恩。”克雷费力地皱皱眉头。“你妈妈会决定的。飞船还有几天才走。”
奎恩紧ู紧抱住她,仍然说不出话来。
“你妈妈必须走,”克雷的声音也在打颤。“不光是外星人的原因。当初她就不该——压根不该出来,更不该呆这么久,因为她的基因——她的基因根本不适合太空生活。”
“所以——”他母亲抽泣道,单薄的身子颤动不止。“所以我们不知道——”
克雷走过来,将两人一起抱住。好壮的手臂。他那张红色颈巾上的星雾很好闻,奎恩吸了一口。
“孩子,需要测试的正是你的基因。”克雷告诉他。“因为你的基因有一半来自妈妈,另一半来自爸爸。你爸爸的太阳基因一定很棒,因为你身体一向都很好,不过这种事不能瞎猜,你得上实验室让妈妈测试一下。”
奎恩抬头盯着他,还是没弄明白。
“是这么เ回事,孩子,”他小心翼翼地解释,把他们搂得更紧。
“基因就是符码,能决定长大后你能干什么。你妈妈的基因总体说来是很好的,要不然她就不能在这儿住这么久ื了,但有些——她有些基因却不是太好。”
他绷紧的脸扭曲了,奎恩想他该吸点星雾了。
“她很不容易啊,奎恩。她埋头做事,很少埋怨,但在这儿她的感觉从来就没好过。如果基因不合,太空可能从各个方面伤害人的身体。你会感到恶心、抽筋、肠胃疼痛。要是更糟糕点,还有可能要你的命呢。”
“可妈妈——她的——”
奎恩看着她黯淡消เ瘦的脸,再也说不下去。
“那很难受,孩子,尤其对一个女人。为了生你,她差点难产死了。她离开地球都有七年啦——”他眉头皱得更深。“对她来说是太久太久了。现在她要是不走,我担心她就等不到下艘船来了。”
第二天早上吃饭,奎恩看见她脸色非常不好。一点也不像她在相片里的模样。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饭也吃不下去。克雷想帮她收拾行李,可她却什么都不想带。
早饭后,到了她的实验室,她让奎恩脱掉上衣。房间有点冷,他发现她有些闷闷不乐。他看着她打开电脑,启动机器,那些机器将分辨出他的身世,太阳血统还是地球血统。她的双手在颤抖。
他打个ฐ寒噤,忽然害怕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他太想去太阳那边,骑上天空网线,找到自己้的父亲,并依靠自己挣一个金灿灿的太阳标记,但是他又不希望自己是地球血统,他不想被遣出太阳帝ຓ国,住在克雷长大的那些小镇里,不想成天看着岩石从天而降,更不想吃别人的冷饭冷菜。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药味,传感器贴在他脸上和胸膛上冷如冰雪。他先玩了个奇怪的电脑游戏,让他在屏幕上画ฑ图形,但是他画得总是没有消失得快。接着他回答了一些问题,关于在图像中ณ闪烁不定的亮点。最后他被绷带蒙上眼睛坐椅子上,她不断ษ地摇动椅子,同时问他太阳的方แ向。
后来她用一根小针ฤ来采血样。他盯着试管中黑红的血液,心想她会不会凭颜色就断ษ定他是地球血统。她哀怨地朝他一笑,把试管放进一台机器中,紧盯着上面闪烁的数字,在计算机旁้坐了很久。
他在一旁等着,尽管空气寒冷,却早已汗流浃背。
当她终于抬头看他时,她的眼睛湿湿的,但她努力装出笑脸。
“行啦,奎恩。”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你的基因测试得分和克雷一样高,没有伤害我的那些基因存在。你天生适合太空生活,所以你得留下来。”
他几乎想哭出来,因为他多想和她一块去太阳那边啊!
“奎恩!奎恩!我会很想你的。”她用瘦削的手臂抱住他。“我也想你回去,就几年也好啊。可一回去我就照顾ุ不到你了。地球上有太多麻烦,你回去会遇到เ问题——问题…”
没等说出是什么问题,她的声音就听不见了。他猛吸口气然后屏住呼吸,问母亲他是否可以拥有金色的太阳标记。
“你的基因不错,”她看上去更加伤心,摇着头说“但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光有基因还不够。你必须带上父系太阳血统的证明,到เ太阳安全都进行基因登记才行。”
他从未听说“父系”这个词。
“那ว就是说——”她用力抱他一下然后放开。“你必须要有父亲。”话刚ธ说完,她就匆匆忙忙去关机器。“其实这并不重要。你并不需要标记,特别是远在这儿。”
这件事重要,比什么都重要,可他不想对她讲出来。
阿尔德吧伦号起飞之前,她让克雷和他上去看看她住的船舱。
船舱看上去又小又空,然而如果身体好,她将成为负责那只外星鸟的主要医生。奎恩想看一眼外星人,但她不准他去惊扰它。
他忍住眼泪和她道别。她跟克雷拥抱了很久,然后再一次吻过他,这才上了飞船。她离开后,光圈站显得寒冷无比,孤独无比。
这时克雷叫他过去见一位小姑娘。那小姑娘很瘦,长长的黑发,蓝ณ黑的眼睛显出忧郁的神情,她正抓着爸爸的手指站在那儿。
“奎恩,这是敏迪,敏迪·兹恩。和你一样大。她父母来站上工作,所以她就是你的新朋友了。”
她父母正和飞船上的人一一道别。只见她紧ู咬发抖的下唇,留แ着泪痕,看上去脸色苍白,一副又冷又怕的样子。奎恩觉得她可怜,可她却不愿同他握手。
“我不喜欢你。”她固执地翘起下吧。“我不喜欢光圈站,我要回家。”
她母亲弯下腰告诉她,光圈站是个ฐ令人激动的新า家,但她就是不听,哭个ฐ不停,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位船员走上甲板,呼地关上阀门。阿尔德吧伦离开了。可她还是不愿看奎恩一眼。
然而他俩终于还是作了朋友。她父母都很忙,父亲负责与太阳那边进行激光和无线电联络,还要负责寻找新的小光圈,母亲则要寻找出光圈上的一切智性动物。他们忙,不能带着她,只好让她跟克雷一起去体育馆。
开始她害羞,而且老是挂念太阳那边的世界,一直闷闷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