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在十几里外的小集铺里请来了灶王爷,也同时买到了几个糖瓜子,还特意称上了一斤肉,又趟着尺把深的积雪回到家里。
“你们是哪个村的”朱自强边抽着烟边问着。
“你也看到了,这朱自强日子过得也挺苦,一个大男人拉扯着两ä个孩子也不是男人干的事,是不俗话说得好,有女人的家是个ฐ家,没女人的家不是个家。”
俩人重新起来,慢慢腾腾地下了炕,摸着了拐杖,轻轻地打开了屋门,老伴扶着朱大壮双脚拖拉着地,一挪一蹭地走了出来。
朱同泽对老娘们说话从来是想什么เ就说什么,从不掩饰,不管是大辈小辈还是平辈,只要对方一笑搭讪,他就直说:“婶子,嫂子,侄媳妇,让俺弄一会儿吧,俺不会白弄的,俺有钱。”
“你们家这大半年是一连串的不幸啊。”
第二次是,自从朱大壮、朱二壮、朱三壮土改被撵出宅院后,各自有了窝棚后,就被村里管制了起来,接受改造,还得每十天半个ฐ月地汇报一次思想改造情况。
“姓杨。”
“别看俺眼睛瞎,别的地方好使啊。俺家祖辈上就长寿,俺爷爷活到เ一百零八岁,俺爹活了一百零六岁,这不,俺六十六岁的时候,俺还接连生了闺女和儿子,俺能活一百一十岁你信不信”
“你说的是这个理儿。”朱自强说:“朱同泽的家境是没说的,咱村谁也比不上他,一人吃饱全家也不饿,只是他”
朱自强话没说出口,也许因为孩子在跟前,但王寡妇却心里跟明镜似的,便说:“噢,这事,俺一定要和俺妹妹说实话,一丁点儿也不能ม瞒着她。而且,为这事儿,俺还和朱同泽把话挑明了,他也保证了。”
“成啊,俺看成啊。”
王寡妇见朱自强点头称道,饭碗不离手的又接着说:“燕英,明儿上集上称斤肉,后儿你二姨来咱们家,咱们包点饺子。”
燕英听了王寡妇的吩咐后点点头,这一刻,她又想起了今天见到刘海子的事后,放下糊肚碗说:“爹,娘,俺在去牛棚的路上碰见刘ถ海子了,他和俺说,蛮子叔调到公社去了,刘海ร子能ม接他当村队会计和联村团支书。”
“海子有出息,俺说过好几回了,他从小就淘气,小的时候就是孩子王,总带着一帮子比他大的,小的孩子房前屋后偷鸡摸狗的什么都干,你娘活着的时候,听她说有一次上茅房,他们几个ฐ还怪不得说,孩子小的时候淘气,长大了准有出息,这就是一个例子。”王寡妇说着。
“咱们家成份不好,不管海子多有出息,你得躲他远一点,别因为咱耽误了人家的事。”朱自强此时听了燕英的话,想了很多,他也知道燕英话里话外地喜欢刘海ร子,才说了这几句话。
“爹,虽然咱家成份不好,可人家海子从来不把这事当回事,他亲口和俺说,就是俺入不了团,团的活动俺也可以参加,这不,前几天俺们就都一块去挑水饮窑了。”
“这是干活,得记工分。”
“不是,这是团里发起的,是义แ务的。”
“她爹,这事就别ี介了,海子既ຂ然比他的老歪爹,还有两个ฐ哥出息多得多,是件好事。燕英也不小了,她自己怎么เ想就让她们自己想去呗。”
“她娘啊,为这成份的事儿,俺是经历的太多了,俺是不想让孩子在因为成份上再受到磨难。”
“爹,看你想到哪儿去了”
燕英的一句话,说的倒挺轻巧,可朱自强听起来却重多了。他一下子就想到自从成亲后不久,轰轰烈烈的土改把他们全家都撵出来,从天堂的日子一下子变成了地狱生活。这还不算什么เ,除此之外还经历着批斗ç,带着高高的帽子游街,受着人们的歧视,干着最重的活,一春到八夏天不亮就扫大街,大夏天里顶着烈日拉着几百斤ภ重的石碾子,大冬天里刨า粪块子搬石头,春天里掏大粪,秋天里种小麦耕地牛不够,把一家人当牛拉犁是这些年才稳当了许多。可今后到เ底是个什么样子,那就不好说了。
朱自强想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并没和燕英说,还是说了一句很担心的话:“燕英,爹是怕呀”
燕英急忙问下去:“爹,你怕什么”
“你爹是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寡妇说了一句。
“这事你娘说得对,爹有空的时候再和你慢慢地说吧。”
家中有喜事的刘ถ海子家今天开锅了,像水一样沸腾,又像过大年一样热闹。刘老歪和刘三大脸上挂满了喜庆劲,海ร子已经得到了通知了,上村队里去当会计了,但是,因为团支部的差事却另有其人,就光当会计这档子事,在老刘家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刘ถ三大今天更证实了海ร子小时候淘气,大了肯定有出息的论断。今个儿,刘海子老爹刘老歪和老娘刘三大真的高兴坏了,张罗了一大桌子菜,特意把大儿子,二儿子,大儿媳,二儿媳还有孩子都都找了回来,好陪村队长李大全还有李蛮子好好喝一盅,也好让李大全在村队里好好地关照关照ั海子,更好地感谢李蛮子。临走前,向李大全推荐刘海ร子接他的差事。
刘海子望着一桌子菜,心情也十分地欢畅,陪李大全和李蛮子喝得也差ๆ不多了,脸红扑扑的,像个猴腚一样,可这心里也是喜洋洋的,刚开始时没喝酒没敢说,现在喝酒了,有胆了,便敢说了,他对刘三大说:“娘,俺和您说件事呗。”
“说呗。”
“娘,一会儿,是不是也把燕英找来呀”
“成啊,快去吧。”
刘海子得到了刘三大的允许,刚起身撒腿要跑,却被正在比比划划和李大全、李蛮子说话的老爹刘老歪叫住了:“回来,不许去。”
“为什么”
刘老歪吸了口烟,眨巴着一双杏核眼睛,脸也红赤赤地说:“俺早就听你娘说了,你暗地里欢燕英,燕英呢也喜欢你,按理说,燕英长的模样配你是一个来一个来的还有富余,会过日子,干活也是把好手。可是,就是一样不成,她家出身可是地主,成份不好,咱们家是贫下中农,根红苗正,你说,咱家要和地主ว出身的闺女攀上了亲戚,以后不会有什么好果吃的。明儿你就是村会计了,这事更得注意了。这不,今天你两个李大叔还有你两个ฐ哥哥都在这儿坐着,不信呢,你可以问问他们俩,我说的有没有理儿”
李大全听了后,也抽口烟,惦量了惦量,说:“你爹说得是个ฐ理儿,自打解放以后,这朱家哥兄弟还有朱自强,没少遭罪,这往后呀,也不好说”
“叔,你不是和燕英她爹相处得挺好吗”
“噢,这事你就不知道了,那是在刚ธ刚土改的时候,俺正好是农会副主ว任,还乡团夜里要杀俺,是朱自强给俺报了信儿,救了俺一命,就这件事,俺的确得感谢他一辈子。不是当初ม他的一个信儿,俺今天就坐不在这儿了。”
“对对对,有恩不报非君子。”刘ถ老歪歪着头随声附和着:“有难不帮是小人。”
李大全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精神头却十足,小小的个子,窄窄巴巴的脸盘干瘦干瘦的,尖下巴,小眼睛,走路像抬不起脚来,朝前一窜一蹭地走得特别ี快当。由于他长的小巧,脑แ瓜子灵泛,人送他外号“金豆子。”
“他李叔呀,你也说说。”刘三大又问着一旁的李蛮子。
李蛮子眨巴着一双小眼睛,手里的筷头子还在盘子里夹着果子米15๓花生米投在嘴里,不紧不慢地说:“刚才,老歪哥说的也有理儿,论燕英的确是好闺女,和海子也般配,要俺说,他们俩也都岁数不大,也不见得非得马上就如何如何,只要有这码事,就成呗。”
“你听听,你李蛮子叔也给你说了吧。”刘老歪涨红着一张不大点小脸说。
刘海子听后,脸马上沉下来了,扭头转了回来,不说话了。刘三大急忙说:“海ร子,先听你爹和你叔的话,像这事撂撂再说。你眼下当紧的就是多学点本事,出人投地。”
刘ถ海子感觉到了,把燕英找来的事是不可能的了,便起身回到了自己屋里,一头扎在炕上。
刘老歪继续端着盅,一个劲儿地让着李大全、李蛮子:“来,喝酒。”
这场喜庆酒,一下子持续到半夜。
也正是这一天里,刘老歪家热闹非凡,摆宴喜庆刘海子当村会计,这边呢朱自强家里也是过大年的日子,按照ั王寡妇的吩咐,昨天是燕英上集上买了一斤肉,王寡妇把院子里的白菜拔了两棵,剁好了饺子馅,刚ธ和好面不久,王寡妇的妹妹姜玉芹领着闺女来了。
姜玉芹虽然是快步入五十岁的人了,一点也不显老,特别是她一点也不臃肿的身段,白静的皮肤给她的岁数打了不少折,闺女更不用说了,俊嫩得像一朵鲜花儿,小脸蛋儿粉里透着红,那鲜嫩劲要是用手指轻轻一戳,就能把皮戳掉。
王寡妇看到多日不见的妹妹,又看到俊得出奇又水灵外甥女,脸上也乐่开了花,和面的手还没来得洗一把:“怎么才来呀”
没等她妹妹开口,霞云便笑盈盈地叫着:“大姨。”
王寡妇上下打量着:“看看,又长个儿了,也越来越俊了”
“燕英,刚才俺和霞云去了集上一趟,特意给你扯了几尺布,你做条裤子穿吧。”
“前几天俺刚给她扯了一条裤ไ子布,真是的,又让你花钱了。快屋里坐吧,俺先洗把手。”王寡妇急忙在井台上洗把手,在围裙上擦巴着。
“嗯。”姜玉芹答应着进了屋,又问:“姐夫还没回来”
“不让牛吃饱喽,他是不能回来的。”
这边是王寡妇和妹妹姜玉芹唠得热热乎乎,那边,燕英早已拉着霞云到了她的屋里笑逐颜开地:“表妹,你又长个儿了。”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