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是昨日就离开了。”那人一脸恭敬,眼神却有些闪躲。
“夜色深沉,宫中曲曲折折怕是看不清路,朕派两人护送丞相过去,以免走岔了路或是磕着碰着。”
赵长史转身朝他忽明忽暗的侧脸看了一眼,莫名觉得他身上有股刻意掩盖的气势,“男宠”二字放在他身上显得分外不合,就好比峻拔的松树上蓦然开出一朵娇花,突兀又难以理解。
“是。”
皇帝也不能屡屡拂他们的意,只好妥协一半,最后道:“太子行有失,理当惩戒之,不过其并未触犯大晋律法,又尚且年少,便罚他在东宫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
司马嵘替他摘下玉冠、解开髻,闻手一抖,忙定了定神:“丞相清醒了?那属下送你回去歇着。”
“那倒不见得,皇上这回可是四两ä拨千斤,只说自家兄长病了,找个人而已,不过是家事、私事,用不着大张旗鼓地商讨。如此一来,我们还真是不好多。”
司马嵘脑中混沌,想要挣扎,却控制ๆ不住身子轻颤。
司马嵘顿了顿,他自认不是善良之辈,哪怕让别ี人替自己受死都能做到心平气静,可想到这个素不相识的元生却莫名升起一股内疚,不由皱眉:“我未曾苛待过他。”
司马嵘冷冷一笑。
没多久,又有人走了进来,那ว人在司马嵘跟前停下,解开勒在他口中的布巾,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朝王述之狠狠瞪了一眼,愤恨道:“儿臣并非不孝,丞相说来说去不就是因为ฦ儿臣并未在永康县久留แ么?”
司马嵘听得呼吸滞住,感觉到背后的手隔着衣物轻轻游移,耳根再次烘热:“丞相……”
太子离开后,王述之并未久留,只与永康王话别一番,就带着司马嵘离开了。
喊话之人显然是永康王府的护卫领ๆ,看都不看他一眼,呵斥道:“永康王病重,谁不知太子要来看望他,你们这些粗鄙之人也敢冒充太子,罪当致死!来人,将他们全抓了,万一惊扰永康王,你们担待得起么!”
太子锦衣玉食惯了,何曾遭过这种幕天席地的罪,昏昏沉沉间时而觉得这次的确是意外,时而又觉得是有人刻意为之,奈何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不由á心中烦闷、咬牙切齿,最后也不知迷糊了多久,终于靠在一棵半人粗的树干上睡去。
“是。”几个ฐ打头的护卫领命而去。
“……”司马善惊得双目圆睁,“你见到他了?!”
“……”王述之ใ怔住,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太敷衍我了罢?”
“别火,我与你说正经事呢。”王述之低笑着轻声安抚,耳语道,“今日多亏有你,先前永康王见我尽顾着饮酒,怕是以为我不够诚意,三番五次语试探,你一来,我便与他一副德行了。”
司马嵘:“……”
司马嵘有些抵触这姿ู势,可随着一片阴影笼罩而来,鼻端闻着那熟悉的清幽之气,却一时忘了抵触,且气息陡然沉了几许。
你家侄儿天性纯良,那我家晏清背上的刀口是自己长出来的不成?
来人将他摔在榻上,抬膝抵住他后背,双手勒紧绳子,不松半分。
因为各世家大族都有私兵,朝廷的兵力也并不全在王氏手中,王氏叛变,即便占领京城也是名不正不顺,必会招来其他世族的嫉恨,投靠的有可能翻脸,敌对的更是要互相联合,到เ最后恐怕又是一场混乱,至于乱ກ成什么样,司马嵘不敢想象。
司马嵘无奈地收回目光:“丞相屈尊降贵,属下实不敢当,这种下人做的事,丞相若是不愿意交给旁人,就让属下自己้来罢。”说着便要起身。
王述之见他面色缓和过来,心弦微松,无奈地轻叹一声,“倒是我感用事了,那此事便依你之ใ意。”
夏永思亦是面色灰白:“正因如此,侄儿更不能招,侄儿愧对叔父,甘愿一死,如此才可保住我们夏氏老小。”
“已交由裴亮处理,他此时正在外面候着,应当已经问出些什么了。”王述之ใ将他手中的帕子接过来,扔进盆中,又拿了一件厚实的衣裳给他披上,在他颈间掖了掖。
司马嵘摇了摇头:“这点伤,不要紧。”
司马嵘抿抿唇,无话可说。
司马嵘脑แ中一嗡,忙镇定神色,应道:“那么久了,不提也罢,说出来叫丞相笑话。”
司马嵘脚步不动,既要盯紧马车,又要盯紧陆子修与王述之,恨不得自己多生一只眼珠子。
前脚太子被打走,后脚四皇子紧ู跟而来,司马嵘刚在墙角露个面又急忙退回去,只听管事恭敬道:“四皇子见谅,丞相身子尚虚,不便见客,四皇子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由老奴代为通传。”
司马嵘:“……”
“既然如此,我去与丞相说。”
司马嵘抬眼错愕地看着他,虽然他这番话说得含糊,且自己与他并非一党,却不知怎么เ了,心头竟微微有些凝滞。
王述之笑起来,伸手示意:“许大人坐着说便是,诸位大人也请入座。”
大殿内前所未有的热闹,大臣们越说越慷慨激昂,将太子一党的辩驳声全部ຖ淹没。
王述之轻轻一笑:“可是担心我,特地跑过来瞧瞧的?”
王述之点头而笑,手中把玩着酒盏,垂眼遮住思绪:“原来如此。”
王述之笑眸朝他转过来,并未答话,转身命人将管事叫进来,抬手指指屋顶,吩咐道:“去,找人将上面敲出三两个窟窿出来。”
司马嵘忍不住笑起来,见他满面正色,又不免感激他处处为自己着想,问道:“带出去可有难处?”
“……”司马嵘眼角一跳,心中暗暗叫苦,这陆公子究竟是来谋官职的还是来拆台的?见王述之已๐将一杯倒好的酒推至面前,只好道了声谢,硬着头皮举起来,咬咬牙,敛息屏气狠狠一饮而尽。
“唔……”王述之不甚在意地点点头,笑道,“看来陆公子并非眼力不济,倒也可以重用,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同时得了两位人才?”
司马嵘无奈,趁机将手一抖,半壶酒洒在他身上,迅速放下酒壶,后退一步跪拜在地,惶恐道:“小人一时失手,恳请大皇子恕罪!”
不远处的陆子修将他二人低声语的景看在眼中,心绪难平,再看向司马嵘的目光就更为炙热了。
司马嵘趁着人多之ใ际开口:“丞相为民着想是好意,可您再怎么เ节衣缩食都不能先把马车给省了,您看朝中诸位大臣有哪位是不坐马车的?”
王述之当先走出来,转过身笑容满面地与诸位大臣拱手告别,待回到马车上,掀开帘ຈ子一看,司马嵘竟躺在里面睡得人事不知,不由微怔,好笑在他脚上踢了踢:“好大的胆子!”
司马嵘在车内静坐,将记忆中此事前因后果理了一遍,不由感慨:有个包打听皇兄,真如得了一双千里目,长了一对顺风耳!算算时间,皇兄也快去封地了,不知如何才能与他见上一面。
王亭虽然对吴曾客气,但他毕竟是丞相身边伺候的,此时一颗心稳进了肚子,自然不用再多给面子,只交代了一声便扶着人上岸,在另外几人的护送下朝马车方向走去。
王豫不拍门了,将嗓音压低:“皇上如今正虎视眈眈,只等着机会对咱们王氏下手,郗太尉德高望重,他那ว宝贝幺女亦是才名远播,哪里配不上你?这门亲事迫在眉睫,你不可任意妄为,不答应也得答应!”
王述之听得直摇头:“陆太守竟对你一个下人如此纵容?”
外面的脚步声变重,看来王豫是气坏了正来回踱步,又听下人小心翼翼禀道:“吴郡陆太守前来拜访,小人已请他入座稍等,丞相那里也派人去请了。”
“是。”很快就有两名护卫将王豫拖下马,一左一右挟持着他走向边上的林子。
王豫循着先前的蛙鸣声走过去,微微眯着眼寻找,最后目光一顿ู,右跨两步,转身看着那两人,冷冷道:“跟这么紧做什么เ?还怕我跑了不成?”
王述之迅速探手,匕将王豫背后手腕间的绳索割断。
王豫不等他割身上的绳子,双臂同时挥出,快如一阵疾风,同时敲在那两人的颈่子上,立刻将他们击晕过去,随即回头朝王述之看了一眼,虽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里,却是心中大定。
王述之递给他一把刀,低声道:“伯父小心。”
王豫笑着接过去,冲出林子就朝庾茂砍过去,庾茂闻风急闪,避开后一回头,惊得双目凸起,惊道:“你怎么เ……”见他又一刀砍过来,急忙抽刀迎击。
旁边的亲兵俱是大吃一惊,急忙围上来。
王豫乃身经百战之人,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可面对二三十人便有些吃力了,边打边道:“你们若有这个胆子便继续围攻我,后面的追兵怕是也不远了!”
庾茂听得面色一变。
王述之从林子里钻出来,见他们都围着王豫,便从背后悄悄靠近,对准一人,狠狠一匕割下去,立时溅血。
杀的是一人,倒下去的却有两人,王述之ใ急忙转头,见司马嵘手握匕,匕尖端沾着血渍,大吃一惊,急忙拉着他往后退。
庾茂有所察觉,却看不清他们二人的相貌,惊怒道:“将那ว两人一并抓住!”
王述之心知司马嵘不会功夫,拉着他转身便跑,耳中忽然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心中大喜,高声喊道:“伯父!救兵来了!”
这一喊,庾茂心底狠狠一颤,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王豫哈哈大笑,一刀将旁边的人砍刀:“再不跑可就来不及了!听这动静少说也有百十号人!你们是落荒而逃,还是束手就擒?”
司马嵘正撑着双膝喘气,闻笑起来,直起身举起匕,就近朝一匹马的屁股上狠狠刺一刺。
一通凄厉的嘶鸣,马吃痛狂奔而去,将庾茂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王述之大笑不止:“庾大将军还不走?”说着也朝另一匹马刺过去。
庾茂接连丢了两匹马,面色惨白,想着再这么下去,当真就跑不了了,立刻下令:“撤!”说着便跃到马上,带着余部在雨中狼狈而逃。
pwxcppwxcp作者有话要说:谢谢jane1225的地雷!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