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嵘牵起唇角：“是又如何？你打算以此要挟我？”
司马嵘接着道：“我不过是性子忍耐些，不愿与他人交恶罢了，却在陆府受尽欺凌，又被你随意送走，甚至临走前差点被打死，这些你可知晓？”
他上辈子心中烦闷时最常做的事并非写字作画ฑ，而是取出藏在枕下的长绳系了解、解了系，最难熬的时候甚至想过干脆ะ拿绳子将自己吊死，最后却因为扔不到房梁上而不了了之，之ใ后再未动过那念头，倒是将绳子越磨越细，十指也越来越灵活，闭着眼便能将许多复杂的绳结迅速解开。
朝议时，王述之将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呈上去，慷慨陈词，将太子探望永康王一事大做文章，看着皇帝青白交替的面孔，心中暗笑：晏清真是好文采啊，瞧把皇帝给气的。
“我……”司马嵘心中一紧，“丞相何处此？”
王述之见他登车，疾走两步招手道：“且慢且慢！下官正打算回京，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不妨等下官一道上路，如今外面不太平，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哪里来的匪寇？抓起来！”当先之人怒喝一声，挥手就下了命令。
过江后行了一整日的路，太子面孔苍白，显然是落水伤了身子，又没了马车，坐在光秃秃的马背上只能用几层厚厚的衣裳将自己裹紧，时不时便要打一连串喷嚏，到傍晚时分实在撑不住了，差ๆ点一头栽倒，连忙喊停。
太子皱着眉：“查一查又不伤身，查清楚了不也利于下回想对策么？”
谢卓一听顿时面露喜色：“原来有这等好事？难怪景王要带他过来！若是方便，下官倒的确希望能与他见上一面。”
“晏清，为何我不可二者兼得？”王述之ใ深深看着他。
王述之原本是想将她打走好方便自己与司马嵘说话，见她如此纠缠，不由冷下脸来：“你只管回去，夫人准备的赏银一分都不会少，你还有何不满意的？”
司马嵘早ຉ已习惯了信口胡诌，面不改色道：“丞相吩咐的。”
司马嵘一愣，倏地起身，却挣脱不开他的手，见他仰起脸笑看着自己，那ว笑容中竟有着极深的笃定，似乎ๆ早已将自己的心思琢磨得无比透彻，顿觉无所遁形，忙转开目光：“夜已深，丞相该回去歇息了。”
“谢夏大人关切，已๐经好了许多。”王述之心知他本意并非过来探望，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夏公子可还在寺院中？”
一圈绳子结结实实将他脖颈绕住，那ว人不待他开腔，手执一端狠狠一拉，将他拽得转了半圈翻倒在地上，又将手中力道收紧。
司马嵘观察他神色，竟分辨不出这话中有几分真假。
换好药，外面适时响起敲门声，打破一室寂静，王述之ใ应了一声，很快就有一名侍从推开门，提着热水走进来。
王述之目光紧锁在他脸上，手指不经意碰到เ他耳尖，触手微烫，似乎一下子烫到自己心里，不由呼吸一紧，目光瞬间变得暗沉，看了他片刻，忍不住俯身，在他耳尖轻啄了一口。
夏永思对他一向敬重，便跪在他面前磕了个ฐ头，直起身正色道：“叔父，侄儿行此事并无过错，错就错在事迹败露，是侄儿鲁莽、思虑不周，侄儿自知对不起叔父，可叔父也不必急惶如此，这天下又不是王氏的天下，难道咱们只能投靠王氏不成？”
王述之没料到他喝得如此干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身将碗放在一旁้，又拧了湿帕替他擦拭残留แ在唇边的药渍。
司马嵘回头，见岸边几只小船朝这里划过来，总算松了口气。
司马嵘：“……”
王述之面露诧异：“左梧兄怎么了？”
王述之回过神，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关注那ว马车上的人，与他客套两句，便准备折身而返，才刚走两步，见后面又停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返乡的陆府二公子，陆子修。
司马嵘忍着笑，未置一词。
司马善原本只是随口问问，见他一再点头，神色并不似玩笑，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此话当真？早些年太后替你四处寻访，谢家亦是花了不少精力翻遍大江南北，最后都失望而归，你足不出户，又怎会知道有这么一位神医的？”
陆子修讶异地看着他，心绪顿时有些起伏难平：“元生，你不愿跟我回去么？你如今已๐是自由身，不必再寄人篱下了。”
司马嵘微愣。
司马嵘眼角抽了抽：你可真会给我招仇怨……
司马甫面色沉沉。
行到拐角处，地上忽现微光，冷不丁一道人影走出来，司马嵘尚未来得及刹้住脚๐步，直直与来人撞在一处，接着便听到เ“噗”一声轻响，来人提在手中的灯笼摔在地上。
王述之挑眉：“韩大人？哪位韩大人？”
司马昌面露焦急，他特地赶在此时过来，正是希望父皇早早下旨惩处梁预，可若是拖到早朝时，朝中大臣半数以上都与王氏一个鼻孔出气，届时还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但眼下王述之就在一旁，他又不好开口，一时急得心内如焚。
司马嵘见他这番话说得面不改色，想起他年少时的醇厚，不由轻叹：“我算是明白何谓近墨者黑了。”
司马嵘：“……”
这些幕僚早就听闻有一名叫“王迟”的仆人很得丞相赏识，想不到เ如今这仆人竟已免除奴籍、出入幕府，不由大为惊讶，再看王述之的态度，更是不敢对司马嵘轻待，忙拱手回礼。
司马嵘眼角微微一跳，只好沉默退开少许。
司马嵘一来是决定不给陆太守面子，二来是心中已有其他计较，便实话实说：“或许是在小人入京之ใ际。”
王述之听得有趣，侧头朝司马嵘打量一眼，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原来你长得好竟是我的功劳？我怎么不记得我何时生过你这般大的儿子？”
翌日，暖阳高照，风清云朗，拂去了不少寒意，皇帝司马甫在宫中举ะ办寿宴，单是这应景的天气就让朝臣信手拈来拍了好一通马屁。
司马嵘就差揣着手在一旁观赏了，见王述之目光淡淡瞥过来，连忙跑出去吩咐人准备马车。
司马嵘打了个酒嗝，并不应声。
王述之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就差开口夸他聪明了，扔了笏板便急匆匆开始脱朝服，口中ณ吩咐道：“将常服拿过来。”
“小人行不过百里，所见所识仅限小小庭院内，若画一些花草树木倒还得心应手，之于山水，已经尽力了。”这话说得倒也不算撒谎，他的确是没出过门。
王豫是个暴脾ຆ气，当即就怒不可遏：“他跑去那里做什么！我与郗太尉等了一整日都没见到他人影，你们话都传到เ了么？”
“想活就少废话！”司马嵘将利刺往前一送。
自那晚沐浴过后，司马嵘似乎又恢复了冷静，王述之看着他这副淡然的模样，眼底流动的笑意渐渐有些凝滞，抬手捏着他下颌，沉声道：“你可是信不过我？为何迟迟不愿以真面容相对？”
司马嵘无奈地叹了口气：“已๐经给丞相看过了。”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王述之ใ蹙眉看着他，“晏清，你一向循规导矩，可是觉得我也需要那ว么เ正经一回才能叫你相信？”
司马嵘愣住，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王述之幽沉深邃的眸子里绪渐浓，按着他的肩，神色认真，嗓音低沉：“晏清，我喜欢你，我不会娶妻生子，只等你心甘愿接受我的那天。”
司马嵘面色微变，脑中嗡嗡作响。
“句句肺腑之。”王述之紧紧ู盯着他。
司马嵘深吸口气：“属下何德何能，将丞相逼得如此正容……”
王述之在他眉心亲了亲：“你未曾逼我，是我在逼你，我希望与你坦诚相待，盼着你接纳我。”
司马嵘眼底起了波澜，顿了顿，低声道：“我就是这张脸。”
王述之微挑眉梢，不再开口，只细细打量他神色。
司马嵘轻叹一声，凑到เ他耳边低声道：“我与元生相貌相同。”说完退开半步，抬眼看着他，“丞相相信么เ？”
王述之大为ฦ惊讶，正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敲门声。
隔着一层门板，裴亮恭敬道：“丞相。”
王述之ใ顿ู了顿，无奈一笑，转身将门打开。
裴亮没料到门开得这么快，有些惊讶，一抬头见两人都杵在门口，吓一大跳。
王述之皱着眉头，颇็为嫌弃地看着他：“何事？”
裴亮听出他的不耐烦，心里顿时亮如明镜，不由á一个头两个大，忙恭声应道：“永康王自称病重，拒入京城，想必消息明日便要传入皇宫。”
王述之沉默片刻，点点头：“嗯。”
裴亮急忙告退，颇识相地火速离开。
王述之ใ转身朝司马嵘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踱着步子叹道：“永康王果真老奸巨滑，看来是不能指望他来京中搅混水了。”
司马嵘想了想，点点头：“如此也好，永康王不好对付，不来我们也省心。”
“皇上恐怕会再派信得过的人去探永康县，我得拦住他。”王述之说着走到他面前，正色道，“不如今夜我就留在此处，与你好好商量商量。”
司马嵘眼皮一跳，抬手就将他推出门外，干净利落地关门落栓，隔着门道：“丞相英明，定会想出好法子的。”
王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