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钦讶然，声音陡然变尖，茶杯难以握稳，“你戒了？何时的事？”
阿九挑了三天的水，砍柴洗衣，无不认真辛苦。管事之ใ人见他乖๔巧ู，便应了他的要求，赏了几张宣纸和一枚小小的炭笔。
阿宋是个奇怪的人，身体上总是带着莫名奇妙的伤疤，不喜欢说话，时常窝在角落。过着比奴隶还要凄惨的生活，辱骂殴打也是家常便饭。
程钦见阿宋姿态居高，语言孤冷阴僻，像是难以相处的人。他又思及淮华铭对莲山匪盗的欺压管制ๆ，总觉得就连眼前的这小人物都欺负到了自己้头上，顿时心生不爽。
“嗯。”
少年倒在血泊中，身躯四分五裂，肝脏喷洒，白色的肠子扯落满地。四肢血肉被削成一块块碎肉，俱不完整。死相凄惨，痛苦至极。
谢梓安面色不变，扶住女子温软的身躯，欲推开时，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手又蓦地垂了下去，仍她搂着。
朝廷决不会任由这种毒物肆意流传，但沈北为偏远小镇，较为混乱ກ，官匪勾结乃常事。若无证据，也不能ม贸然出兵剿匪。弘毅帝深信谢梓安，索性将这事交给了他。
禹眴扯出一个笑容，此处虽有随处可见的鲜ຒ花，绿柳成荫，但却无一丝生气勃勃之ใ感。反而，满是压抑，死气沉沉。
啪地一声，阿九脸上出现了五个ฐ手指印，他的右脸高高肿起。虽痛，但他脸上并无苦楚之ใ色，只是呆滞地盯着窗外的人，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实在奇怪。
“我问你，全家被屠，你可有过复仇的念头？”
莫怀桑聊着，渐渐觉得沉闷无趣，几杯酒下肚，便说府中有要事，急冲冲起身离去。他沿着台阶一路往下走，待走至阿九身边时，稍稍停滞，弯下身子，似乎想要看清阿九的面容，奈何阿九长发遮面，他怎么也看不清。无奈之时，他伸手欲钳住阿九的下巴๒。
谢梓安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啪地将窗户合上。他坐在书桌前，提起毛笔，在宣纸上涂涂ิ写写，那字迹无比潦草，与昨日大不相同。阿九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奇怪的地方。
许久过后，身后忽然传来脚๐步声。
谢梓安见阿九被带来，也没有出言，一直低头揉捏着手里的银铃。半响，他微微看了眼阿九，正巧ู撞上阿九偷瞄他的目光。
“你是我买来的奴隶，是最为低贱的人。今后你便叫阿九，从今往后，就让你像只狗一样活下去吧。”
“等会。”
玉蝶摇摇头，蹲下身强行掰开阿九的口，手指伸入深处抠着，“这毒药会致命，你快吐出来。”
阿九被搅得胃中翻涌ไ，连连吐出几口苦水，趴在地上微弱喘气。玉蝶动作轻缓地拍着他的背，不知喂了些什么เ东西给他，“吐了就没事了。”
“不要碰我！”阿九挥开他的手，脚步摇晃地站了起来。眸现红色，面部因颤抖而痉挛，腮部ຖ起伏不定，咬唇笑道，“哥，你真坏，交代我的话都忘了，让我独自煎熬，自己却乐่得开心。”
玉蝶望着空落落的手，反问道，“我交代了什么？”
阿九起初还能保持镇定，越到后头越是亢奋，“你和我说，你是国师大人特意安插进来的内线，并被嘱托偷密件。你吩咐我不要参与、尽量避免纷争以保平安。但今日我实在忍不住了！凭什么从头到尾都是你相安无事，而我却一直待在牢里受苦？！我哪一点比你差ๆ？”
玉蝶听言，歪头笑了笑，眸瞳暗上几分。举ะ起手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在了阿九头上，“闭嘴。”
阿九转过脸，瞪眸狞笑道，“你敢不敢告诉大当家，你腿上的灵鸟刺๐绣如何而来？又敢不敢说为何在窃取密件之ใ后亲手砍伤自己？”
玉蝶再度扇了一巴掌，动作带上了些许慌乱，悄悄留意周遭的气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让你闭嘴。”
程岳伸手拦住他，冷哼一声，别ี有兴致地道，“继续说，说出个所以然来。”
阿九伸出手指直指玉蝶，“哥，你分明就是朝廷派来的奸细，偷的是莲山各大走私贸易的账本、及钩蕈配法。那ว日你借亲自下厨给大当家吃为ฦ借口，偷跑去窃物。楼阁在西，树林在东，你得逞后，故意砍伤自己，制ๆ造受了伤，无法行远路去偷账本的假象。”
阿九沉眸，一字一句道，“你的目的是想将账本呈上去作为ฦ罪证，让朝廷有足够的理由á出兵剿匪，顺便铲了作恶多端的沈北县令。”
耳内突然翁隆一响，“你怎么想出来的？”
程岳安静听完，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冷漠模样，漠然启唇道，“我非凡人，是拥有无穷寿命的仙人，这些事情早就探查到了，也给过玉蝶惩罚。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九惊讶，低头道，“没了……”
程岳挥挥手，“听完故事了。来人，将这奴隶拖下去。”
阿九肩膀被猛推，四肢麻痛，他匆忙挣脱束缚，扯出一个极其亮眼的笑容，嘶喊道，“玉蝶这个ฐ叛徒怎么เ有资格待在您身边！奴比他好上万倍。如果您不嫌弃，奴想代替他陪在您身边。”
听见这一声，程岳手微顿，转头深深注视阿九，望进他沉黑的眸子里。嘴角上扬，竟笑了。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他打了个ฐ响指，“将玉蝶拖下去，关进牢里。”
“大当家？”玉蝶惊讶出言，却瞅见对方แ冷淡的视线，及时收口。反正都是玩物，一个ฐ没了还有另一个ฐ，又怎么会挂在心上。
黑暗中，一道声音钻入阿九的耳里，“呵呵，这下玩大了，看你怎么收场！难不成你想做程岳那八旬ຒ老头的床伴？”
阿九咬牙切齿，
“直不了了，另寻帮助吧。”
愣神期间，玉蝶已被捆上了绳子，他没有一点反抗的意图，任由枷锁缠身，随后倚向前，逼近阿九，在他耳边轻声道，“阿九，你太让我惊讶了。我不希望，你将来会成为ฦ某些人的噩梦。就像，如今的国师大人一样。”
“还有啊，我喜欢你哦。”他猛地凑近，双眸赫赫，仿若星光，“真的，不骗你。”
阿九心脏猛地一跳，定定看着玉蝶在他的面前被押了下去。瘦弱的身影，逐渐化成一个ฐ小黑点，模糊了视线。
待目光清明时，人已๐经不见了。
一场闹剧散场，程岳面色不改的离去。
白阙子出声道，“二叔，我也退下了。既ຂ然父亲对这奴隶有兴致，我就先带他下去。”
“好。”
白阙子走到阿九身前，伸出一只手，“小兄弟，可还走得动路？来，我牵你。”
他说完，见阿九眉头皱起，于是主ว动握住他的手，用上几分力度，拉着走得一瘸一拐的阿九离开了房间，直到走到เ屋檐转角处，瞧他有些挣扎，才松开手。
“方才和我说话的人是你？”
白阙子一怔，“什么เ？”
“传声术。”
他温润微笑，摇了摇头，“不是我。”
阿九右手托腮，不是他？那就只有一个ฐ人了。
阿宋。
“那ว么、早上射箭的是你？”
白阙子见阿九一副故作老成的模样，噗呲笑出声，坦然道，“是我。当时上山，还以为树上窝着一只猴子，一不小心手滑了。你没受伤吧？万分抱歉。”
真是个ฐ可笑的理由。阿九轻轻一笑，得到เ了想要的答案，不做停留，转身就走。不料却听见了白阙子的话语，“阿宋是坏人，别毁了你自己。”
他不由得放慢了步伐，“什么เ意思？”
“我之前应下阿宋的要求，对他的人稍作提点。但我没想到เ，他指的那人竟是你。”白阙子突然道，“但是，我不想你误入歧途，于是选择了袖手旁观。”
阿九听言，唇瓣轻微抖了抖，何为歧途？若这是不归歧途，那些肆意赋予他人伤害却独身逍遥于天下的人，又算什么？
“襄王之子，天佑神童，荣耀加身。你之ใ前有过大好的前程，哪怕如今一朝跌入尘埃，也勿忘曾经的高傲，莫要想不开。”
“高傲？哈哈，曾经的高傲？”
白阙子看见少年双眸瞪得圆滚，眼中血丝遍布，饶是一匹凶狠饿狼，不由一叹，“你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阿宋则ท是心术不正的邪ิ徒。你不该和他厮混到一处，更不该用这种凶狠的眼神看我，浪ฐ费了你这双漂亮的眼睛。”
“你在对我说教？对我这个陌生人指手画ฑ脚？”
白阙子笑笑，“别ี生气嘛ใ，我没别ี的意思。说教不敢，顶多是忠告。你看，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正常人，非浪ฐ迹歹徒，也非千古罪人，和阿宋不同。回头吧，一切尚好。”
阿九脸色煞白，身子颤得厉害，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破声大吼道，“闭嘴！伤我的人去死，恨我厌我的人去死，看不起我的人也去死！总之，通通去死就对了！我不管对错，只要我活着，他们死了，就是我赢了。我没错，无论我日后杀人还是放火，都没错！错的是世道！”
“你…”白阙子怔神，一时语噎，眸光幽远，霎时间暗了下去，“真可惜。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说什么了，望珍重。”
他丢下这话，不回头地转身离去，步履轻快，转瞬消失在道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