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不算小的四合院,与宫里其他院落的格局也没什么不同,我打量着四周,房屋廊柱都是簇新的,地面也打扫得很干净,与我上次被拘禁时住的蕴秀宫大不相同,心里不禁苦笑,看来这次就是死,待遇也比上次强多了。
“奴才给十四爷请安。”一个略微尖细却不慌不忙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一入耳,我方才挺直的背脊ิ就仿佛被急冻住了一样,一寸寸地断裂ฐ着,甚至那ว咔咔的声音都万分清晰地回响在耳际……
“哈哈——”十四阿哥笑了起来,“德阳,你小子什么เ时候变得这么เ为国为民呀,真是佩服。”
秦顺儿一顿,忙赔笑说:“是伺候十三爷的贴身丫ฑ头。只是其中一个身子不爽,可别院那边又没什么大夫,爷这才命了奴才带她们回来,好请大夫瞧瞧的。”
正想挣扎着站起身来说话,那明晃晃的光芒已๐向我挥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抱住了头,尖叫了出来:“不要——”
“这么惦记着你的,不是一般的丫头吧?”十阿哥怪腔怪调地说。
胤祥倒仿佛什么也没听懂似的,哈哈一笑,“说的是,这些年十哥你们一定辛苦了,倒是偏了兄弟我了,成,那以后要是有什么吩咐,火里水里的,做弟弟的没二话。”
“咱们就这么进去,也不知道方不方便。”八爷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我慢慢地略๓偏了头,从上往下看去,八爷他们都已驻马于庄子入口处,身后的随从们离他们倒有个五六十米远近,想来是不想让人听到เ他们说什么吧,不过离我很近,就在我所在的小山坡的斜下方แ。胤祥的庄子小,下人也没有几个,这会儿不知道门房儿去干什么了,想想方才我出来的时候也未见到他……
正想着,一张温和斯文的脸孔突然飘进了我的脑海ร。我猛地一顿,“咳咳”忍不住轻咳了两声,下意识地探起身儿望过去,难道是……
相应的菜蔬肉品早摆了一桌子,这也就是皇亲贵族,在冬日依然能ม吃到เ新鲜ຒ的蔬菜。招呼着小桃坐下,这火锅人多了吃才香,她犹豫了半天才落座,我看她都这样,其他的人也不必招呼了,就埋头吃了起来。
我微微一笑指了指脸,“我已经有些老了,现在又变丑,觉得有些对不住你。”
我一怔,摆了摆手,示意不想再要水了,小桃回手放下棉布和水碗儿,帮我擦擦嘴角儿又说:“我听秦顺儿说,皇上为这个赏了他家什么……”说了一半儿她皱起了眉头,“什么来着……”小桃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瞧我这记性,昨儿说的,今儿就忘了。”我闭上了眼,也浑不在意,不管怎么说,这大夫大有来头就是;管他黑猫白猫,会治病的就是好猫,想到这儿,心里不免有两分好笑。
“姑娘,过了这条街,离府里就很近了。”车夫边答边挥舞着鞭子吆喝着。
小桃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主ว……你觉得怎么样,烫着没有?快给奴婢……我看看。”
小桃整好了靠垫儿,扶着我坐好,自个儿掏出手绢儿擦了擦额头,“我的好主子,今儿个奴婢的寿最起码短了十年。”她苦笑着对我说。我干干地咧嘴一笑,心里只是一片的茫然。
“茗蕙见过十三爷,爷吉祥。”茗蕙柔美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悄悄甩了甩头。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里想不顾一切地冲上马车,然后飞奔而去,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却如暮鼓晨钟็一般,重重地回响在脑海ร中ณ。我缓缓地收回了脚๐,朝僵在车门口的小桃努了努嘴。小桃迅速地反应过来,一偏身儿下了马车快步地迎了上去,“奴婢给十四爷请安,爷吉祥。”一旁的太监侍卫也都躬身而立,我伸手将斗篷里的布围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面孔,又顺势转过身来,也躬立一旁,却并未移动。
那ว女人噎了半晌,干笑着说:“是……那ว奴婢就先去了,您快着些就是了。”一阵衣服簪环响动,而后脚๐步声响起,往正门的方แ向走去,我稍偏头抬眼皮儿瞟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瘦高的女人身影儿,正快步离去,衣饰鲜亮,看起来是个身份不低的嬷嬷。
“嗯。”我点了点头。
小桃让其他丫ฑ头都退下后,坐在一边儿陪我吃饭,这样说话也方แ便些。她不时地夹这个夹那ว个给我,我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嘴里发苦,吃什么都好像在嚼渣滓,喀啦喀啦的。以前的事情不停地在我脑海里显现着,初见、相识、相知……
我想了想,“小桃,你去准备些粥水,先给十三爷暖暖也是好的,天太冷,容易受寒。”
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不是吗,史书上对胤祥被圈禁了多久ื本就很有争议,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不禁苦笑,难道竟然盼望长长久久地被这样禁锢下去吗?决定进来陪伴十三对我而言是一种解脱,可现在呢……
我反握住他的手,摸着他修长手指上的薄茧,轻声说:“我倒觉得这样好,在自己家里开开心心的,不用大过节的去傻笑给别人看,反正咱们这岁数也没红包可拿了,嗯……”胤祥抬起头一笑,又亲亲我的头发,却不再言语,只是抱着我轻轻摇晃。
这些也都还算好,人若没了想头儿,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只是偶尔提起八爷他们来,胤祥的眼神让我打从心里寒起来,忙拿话岔开了,也不晓得他知道了没有,但是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提过八爷他们的名字。
康熙皇帝ຓ什么เ也没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看着他闲适的表情,从方才起一直压抑着的种种情绪,如海潮般拍打着我的胸ถ膛。我脑中一热,话冲口而出:“其实这很正常,人人都自私,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最爱的人。”我抬起眼看向康熙,“不要说是四爷,就是您和胤祥一起出事,我也只会选择救胤祥的。”
康熙微微一怔,眯了眼看着我。我轻扯了扯嘴角儿,“这不关乎什么纲常伦纪,这只是人之ใ常情,不是吗?”说完我急速地低喘了一声,人也瘫坐在小腿上,该说的都说了,他要怎样就怎样吧。
屋里一片安静,其间只有我偶尔低促的呼吸声响起。
“哈哈——”康熙皇帝ຓ突然放声大笑,我一哆嗦,越发地低了头,“人之ใ常情,哼哼,说得好。”一阵步履声响起,一双麂皮靴子慢慢踱了过来,在我面前站定。我暗暗握紧ู了拳头。
衣履声响,皇帝ຓ竟然半弯了腰,明黄的荷包就在我眼前轻轻摇晃着,他低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别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我情不自禁缩了缩身子,看着他缓缓抬起身儿,转身往一旁走了两步,突然抬高声音,“李德全!”
“奴才在!”屋外的李德全应了一声,掀了帘子走了进来,肃手躬身。
“去,叫十三阿哥到这儿来。”康熙低声吩咐了一句。
“是!”李德全打了个千儿,躬身往外退去。
康熙ກ皇帝ຓ转头又往书案后走去。我心里一阵热一阵冷,他叫胤祥过来,是不是说这关算过了?
“起来吧。”康熙随意地说了一句。
我一怔,“啊,是,谢皇上。”我用手支撑着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知道一会儿见了胤祥,他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康熙又拿起方แ才那张字幅,看了两眼,见我望着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外面说了一句,“老四,你先进来吧。”……